沐丞相顿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盯着叶珠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珠的视线对上沐丞相,两个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我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想必你心中是有答案的,问我不过求个心安理得。我的答案未必正确,你的答案也未必错误,遵循本心即可。”
叶珠得到了回答,心中蓦然开朗,对沐丞相的敬佩又上一层楼。
“要是云笙如你这般,吾心甚慰。”沐丞相看看叶珠,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子,直摇头。
对于自己这个爱经商的幼子,沐丞相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商人在多数人看来终归是投机取巧的末业。不过沐云笙在行商上颇有天赋,他的商会版图已经从京城扩散到江南一带,沐丞相也就随他去了。
“如今大越的农业税难收,商业税为国库提供了重要的资金来源,商业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云笙哥哥行商,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好。”
叶珠下意识回护沐云笙,况且云笙哥哥能将生意做的如此大,也是顶了不起的一件事。
沐云笙得到叶珠的回护,嘴角都压不住,看向叶珠的眼睛都要腻死人了。
沐丞相没眼看,只觉得这个儿子有些辣眼睛,一副不值钱的样子,额……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对叶珠很满意,心思一动,想法从心来,“叶珠,你可愿意拜我为老师?”
这天底下想做沐丞相学生的学子,可以从京城排到塞外,沐丞相曾经待过的北临书院,更是大越如今最有名的书院,每一届科考上榜的人数,有一半都来自北临书院,他们皆以沐丞相的学生自居。
“我自然愿意,承蒙沐丞相青眼有加,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缘。”叶珠说完当即极跪,磕头拜师,“学生拜见老师!”
“快快请起,日后你有问题尽管来请教我。”沐丞相扶起叶珠,心中感叹,这叶珠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
“你若是男子,必能有所建树。”沐丞相的语气颇为遗憾,叶珠却不赞同。
“我身为女子就不行吗?”她反问。
“你这孩子性子果真要强,这世道对女子约束太多,能走上朝堂的只有男儿。”这就是沐丞相深觉遗憾的原因,他当真看好叶珠。
“老师,既然这世道不公,为何要向不公让道?自古以来女子就入不了朝堂,那自古以来就是对的吗?”叶珠不服气,为何她要向不公的世道妥协。
“你想改变不公,你想抗争,那你准备如何做呢?”少年总是心高气傲,自以为可以同天争,与地抢,然而现实总是另一番模样。沐丞相不想打击叶珠,他想让叶珠想明白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
“我……”叶珠确实被难住了,身为女子她想要改变现状,然而却不知从何下手,她没有入场的资格,至少现在没有。
沐丞相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被难住了,他笑着摇摇头:“终归是少年人呀,以为一腔热血就能改变这世道。若是如此容易,古往今来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死在寻求道理的路上。”
叶珠低下头,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被沐丞相的一番话熄灭了。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自己要走一条怎样的道,又该如何去走。
“这就被打击了?”沐丞相的语气放轻,心中暗暗恼怒,自己是不是言辞太过犀利了,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的锋芒很正常。
叶珠抬起头,摇了摇头,“老师,你说我该如何做呢?”叶珠弯腰作揖,“还望老师给我指一条路。”
见叶珠并没有被打击到,沐丞相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还需要一些历练。“路是要靠你自己走的,不过老师这里有一个差事,你愿不愿意?”
“是何差事?老师愿意信任我,我自然愿意。”虽然不知道沐丞相想让她做什么,但是她相信沐丞相的为人,绝不可能坑害于她。
“你可愿意做一个女夫子,我大越王朝还没有女夫子,你愿意做那第一人吗?”
叶珠瞳孔放光,眼睛放大,一脸欣喜之意,“我愿意!老师我是去北临书院吗?”
“北临?”沐丞相困惑,他以为自己想让她去北临书院?他对着叶珠摇头否认,“不是北临书院,你为何想去北临书院?”
“因为北临是大越王朝最有名的书院,也是天下学子想进的书院。老师,学生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了。”叶珠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自己进北临书院好像痴人说梦。
“倒不是自不量力,我问你,你对北临书院,北临党人怎么看的?”北临书院出身的官员非常之多,因而被称为北临党。
叶珠不知丞相是何用意,据她所知北临一党的风评甚好,大多数北临党都是两袖清风的清官。
“北临党大多数都是清正廉洁的清官。”叶珠这样回答。
“叶珠,不要听别人说,你要自己去看去思考。听老师一句话,以后离北临党远一点,至于北临书院那里容不下你的。”
“学生谨听老师教诲,那老师,我去何处做夫子?”
沐丞相示意沐云笙对叶珠说,沐云笙拉着叶珠的袖子,“因为如今税收不乐观,所以圣上年年加税,许多百姓因为养不活多个孩子,所以扔掉了自己的孩子。我与父亲收养了许多孤儿在清平坊,还办了一个清平书院,将适龄的孩子送进书院学习。”
“当然我们书院不仅收孤儿,没钱念书但有志气的贫苦少年我们也收。日后这些孩子交给你,你可愿意?”沐云笙有些难为情,教育这些穷苦孩子算不得好差事。
“云笙哥哥怎么说话如此为难,这本就是大义之举,我能为此事出力,甚为欣喜。”
“珍珠儿,你真好!”沐云笙拉着叶珠的袖子,心里乐开了花,果然他的未婚妻天下第一好。
叶珠声音温柔而有力量的说道:“我不能只想着庙堂之上的事,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先修于闺门之内。垂大名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