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染衣见他沉吟，也不说话，站在一旁候着。
过了会儿，桓冰微笑道：“小兄弟，多谢你啦，后面就交给我吧，你不必担心。”只是什么也不透露，显然没有和薛染衣探讨的意思。
桓冰又道：“你话已传到，不必急着今日求教，何况你修为如此精深，应是有明师指导修行，这样吧，一切等过两天再说，到时我让云儿通知你。”
薛染衣想到自己对五行一知半解，又空有念力，不会灵术，忙道：“城主，能否请夫人代您教我三日灵术？”他记得云飞扬曾提到，桃花夫人最擅五行灵术。
桓冰颇为意外，说道：“哦？这……也无不可。”他只道这少年要学习精妙灵术，却不知薛染衣连最基础的灵术都不会。续道：“明天你自来府上吧。”
其时天色已晚，薛染衣便趁机告辞。
出得门外，见月满虚庭，积雪未消。他微微摇头，纵身跃下悬崖，御风之术登时施展，比从前又纯熟不少。夜风吹过他的鬓发、耳边，弄得他心中荡漾不已，不禁向下瞧去。
只见玉壶光转，地白如霜。城内已然是人山人海，华灯万盏，隆隆的鞭炮声里，少年少女手提花灯，在夜晚的街道上驻足流连，欢声谈笑。如潮人流之中，许多宝马雕车徐徐前行，暗尘滚滚，香气满路。远处歌楼上有笙箫吹奏，人影绰绰。
薛染衣瞧得痴了，这般盛景，岂能让明皇毁去？
这时他贪看风景，御风并不很快，忽然瞧见山腰处的议事宫殿，金碧辉煌，少有人影，白玉栏杆围起层层叠叠的回廊。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往那边落下，打算好好瞧一瞧。
谁知面前一闪，出现一道白色人影。正是武渊。
只见他笑道：“看来你已经如实禀告给城主了？”
原来他白日里见薛染衣夺魁，知道薛染衣今天必要上这座山，与桓冰说个清楚。是以早早便来到半山腰处，边赏看风景边等候薛染衣。
薛染衣瞧见他，心中一跳，说道：“不错。”
武渊笑道：“薛少侠，我还没恭喜你呢。今日你打败了昆仑剑冠，不久便要名扬天下啦。”
薛染衣虽是对这白衣人颇为警惕，但见他向自己道喜，也不好冷脸相对，只得道：“侥幸得胜罢了。武兄，我有一事问你。”
武渊道：“请说。”
薛染衣道：“我回去后仔细想过。二十年前这儿，除了桓城主的二十五万黑甲，可还有庞子仪麾下那二十五万呢。当年传递消息的‘内鬼’或许是在那边？”
武渊道：“你自然不知，这二十年来，九鼎曾数次收到来自寒荒城的绝密情报！要说‘内鬼’可能不止一个，但如今寒荒城内有暗通款曲之人，那是确凿无疑的。”
薛染衣闻言，惊得连退三步，喝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武渊微笑道：“我是谁？我自然是瞧不过眼，弃暗投明的义士。”
薛染衣想起之前山谷中，此人对九鼎内部似乎颇为熟悉，暗忖：“难道当真是位义士？不，不对，他的修为也只是归元境啊，怎会知道这么多？”
想了半晌，没有头绪，心中很不好受。
武渊也没说话，忽道：“我也有一事要告诉你。”
这下轮到薛染衣道：“武兄请说。”
武渊道：“世人不知，九鼎一直在暗中搜寻五行均衡之人，今日那位剑冠当众暴露了五行道体，想来这消息已给传回九鼎了。此事还要请你告知昆仑弟子。”
薛染衣周身一震，惊问道：“昆仑乃修道圣地，朝廷怎么敢惹昆仑派？就算当真如此，你又为什么自己不去说，却要假我之口报信？”
武渊“嘿”的一声，说道：“那位大胤明皇，可比你想象中厉害得多，他想要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沈飞卿回山途中定会遇袭。我给你个机会去卖好，你不高兴么？”
薛染衣道：“我为什么要去卖好？”
武渊笑道：“我瞧你今日危险时，可还多看了好几眼谢姑娘呢。”
薛染衣脸上一红，为之语塞。他确是没忍住看了几眼。
武渊叹道：“好啦，不瞒你讲，我与昆仑弟子素不相识，别人哪肯听我的？你却不同，我听说那位昆仑剑冠痴于剑道，你赢了他，他必然会上门找你论剑，到时你自说给他听吧。”
薛染衣纳闷：“你又从哪听说的？九鼎么？”虽觉“论剑”之说不大可能，但这武渊神秘莫测，所说的当有几分信度，不由大是头痛。
武渊却不回答，转过身去，一抹皎洁月光斜照在他的侧脸，竟显出清冷之意。
只听他道：“你也不必多问。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只要大胤不痛快，我就痛快！这么说你可明白了么？”
薛染衣这才想起，两人并非知己好友，虽然敌人相同，却没什么交情。何况当日的虫潮历历在目，这人面对魏原时透露出的杀气也不似作伪，未必就是个善茬了。
当下摇了摇头，正欲御风下山。
身后的武渊突然问道：“杨昭死了？其中内情，可否见告？”
薛染衣听他提起‘杨昭’，又惊又疑，不知这人是否又知道些什么？便道：“杨大叔是给九鼎害死的，其他的可不便透露。怎么？你有话要说？”
武渊沉默半晌，道：“没有。”
薛染衣本欲追问，忽瞥见武渊脸上明暗不定，似有懊悔之意。
正惊疑时，只听武渊又道：“这城中万家灯火，可有哪盏是为你而留？”
薛染衣心想：“这人在胡说些什么？算了，还是早走为妙。”便答道：“没有。”说完，似是害怕再听到些什么，猛地提气，纵身一跃，便此御风离去。
山路之上，只余武渊一人。他纵览山下的寒荒城，入目处火树银花，夜景灿烂，城外已有无数写满愿望的明灯遥遥升起。晚风阵阵袭来，吹得他青丝鼓舞，衣衫猎猎作响。
武渊抬头望天，月朗星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