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霖和熏子两人在旁边商议着生活，陶霖道：“要不咱们随便先找着活计做，不要有什么高要求了，先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从内心讲陶霖是不愿意的，且不说报家父大仇，就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不甘心这样混沌过完一生。可是马上就是要饿肚子了，面对生存和理想该选择哪一个？陶霖迷茫、很迷茫。陶霖看向熏子，想要从他那里找到一点方向，熏子正在出神不知想着什么心思。

“熏子兄弟？”

熏子道：“你说三狼在做什么呢？马大人在哪里呢？”

天空升起一轮明月，圆圆挂在中天上，洁白的光芒洒在大地上，洒在几人身上，这是寒冬腊月啊，怎么看如水的月光都会带来冰凉的寒意。寒气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包裹住了骨骼、流淌在血液、刺痛了心脏……

“啊切！”

何三岩打了一个喷嚏，鼻涕像水一样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柱梁子问他道：“你怎么不去住客栈嘞，跟俺们挤在一起？”

何三岩抹抹鼻涕脸上露出窘迫：“客栈贵嘞，一晚要好几十文。等俺当了大官，有了钱就是天天住也不要紧的，再买一所大房子，要那种很好看的，就像南头谢家一样，有个大庄园里面好几百的人，那时候俺也不当官了，就带着俺兄弟们、家人一起养老嘞。”

何三岩憧憬着未来，眼睛里都放出亮光，是希冀的光芒。柱梁子、杨云明、菜芽子听的入神，熏子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着，黑魁子都睁开了眼睛，陶霖湿红了眼眶。像他们这样经历过炼狱、从地狱走出来的人是否还能看见那样明媚的阳光与鲜花，是否还能在广阔的原亩上、耕作的农夫中、嬉耍的孩童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陶霖低下头一滴眼泪滚落出来眼泪是热的，滴落在地上却好像是破碎的冰晶，曾经他拥有的一切都像这滴泪水一样，成了冰晶，成了永久的破碎，镜中花水中月，惨淡的回忆像泛黄的纸张，上面的文字与画面逐渐的模糊看不清了。

“啰嗦什么！都快睡觉！”

美好的憧憬在黑魁子的一声呼喝中结束，第二天的太阳仍旧照常升起，几人开始新的一天，新的一天依旧要为吃饭发愁。陶霖想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要继续走下去。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只为了吃饭。如果人不用一天三餐也许社会会就此停顿吧，因为不吃饭就会死，所以每个人都在努力，间接的推动社会的进步。不为满足生存有几个人会真正的为人类的未来奋斗，有几个人能有那样伟大的人格呢？

陶霖他们要去找活做了，何三岩呢？陶霖问你要去哪里？何三岩依旧坚定：“我要去参军！”

陶霖没有再劝他，陶霖把他送到招兵的门口，向他拱手道：“在里面好好的训练，不要死了。”

看着身边的招兵衙门何三岩心中除了兴奋也有些怯意，听过羊下堡几人跟他说的战场、那样的炼狱，自己能活下去吗？何三岩突然小声对陶霖道：“俺觉得你们都是兵嘞，都见过大场面的嘞。”

陶霖心中一紧，糟糕暴露了。何三岩留给陶霖一个微笑，学着他的样子拱手道：“谢谢兄弟们，俺们以后再见嘞。一定会再见的嘞！”

何三岩转身进入了衙门中，陶霖不知道何三岩会不会向州城举报他们，应该不会，只是陶霖有些多疑。想起何三岩的那个微笑又让人感到由衷的安心。陶霖叹息一声，何三岩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要实现他的梦想，变成一个不普通人，只有泼出命去博！

自己又何尝不是。

陶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昨夜露天夜宿，那么冷的天今日还能好好的一点事没有，长久的边关历练让体质好了很多，也多亏了萧昂，萧昂，他现在又在哪里呢？就这样走着陶霖来到一个大酒楼面前，上下两层，现在还没到饭点，空空荡荡。陶霖抬脚走进，看见一个身穿绸衣、头戴小帽、手里拿着一本账目的人。

陶霖忙上前作揖：“大人，这里还收人吗？”

这人打量了一下陶霖：“要个打杂，你以前做过吗？”

当年在家见佣人做过，陶霖脸上堆砌卑微的笑容：“做过、做过，能做。”

那人道：“我是咱福宜酒楼掌柜，在咱这做活给吃住，一个月三贯钱，能不能做？“

陶霖忙不迭道：“可以可以……”

“跟着过来。”

陶霖跟在掌柜来到后厨，后厨里正有两个人，一个中年胖胖的人在洗菜、择菜，另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把柴火拿进来。掌柜拍拍手让两人注意：“这是咱新来的小伙计，你叫什么？”

陶霖向几人作揖道：“小生陶霖。”

“噢，陶霖，你以后跟着大厨了。”

掌柜简单说了两句就要离开，陶霖忙道：“掌柜，您这边还收人吗？”

掌柜摸摸下巴的胡须：“干什么？”

“我还有兄弟，想要做活。”

“那就过来一个吧，两贯钱，给吃住，你两都这样。”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

掌柜走后，陶霖客客气气的朝大厨和另外一个伙计打招呼。大厨姓王，王大厨跟那活计道：“小九子，这下心里平衡了喂？”

小九子放下柴火对陶霖道：“两贯？你也做的，俺好歹还有十贯嘞，咱大厨一个月得有三四十贯嘞。”

陶霖问道：“这么大的酒楼只有二位吗？”

小九子小声道：“老公鸡一毛不拔，刚走了两个，这下好了，又来两个，还是更低的价格嘞。老公鸡不用愁的喽。”

陶霖知道刚才是被掌柜宰了，但他没资格讲条件，他得活着，马上就得活着。上午时间陶霖被安排着砍柴，刚砍几根就累的气喘吁吁，反观小九子手拿斧头不断抬起放下，一根根柴就劈得好好的。临近中午，陶霖又帮着烧火，往前面上菜、送菜。中午结束后，休息一会又要为晚上准备，然后晚上又要开始中午的忙着。不过真的是有饭吃和一间小破房子住。

陶霖把杨云明一起带过来了，其他几人也都找了另外的活计开始新的生活。一切似乎走上了新的轨道，而北边的战报像是一场暴风雪席卷了西北，在酒楼里更能听见这样形形色色的小道消息，北边战败了，北羊坡会战官军大败，再也阻挡不了苒人入寇。

高州城里人心惶惶，不少人开始思量着逃跑，宏口城被杀了个干净，平川听讲是给苒人一把大火烧了，最近又传来消息说大都护的八大关隘金武关被苒军踏破，一旦苒军来了高州城能守得住？

话说萧昂从金武关城破又在哪里呢？

萧昂当晚率领数十溃兵寻找沈唐，在路上不断的有溃兵加入，很快就有了数百人，但就是找不到沈唐在哪里，这时候碰到了从外面赶来的章隶，章隶告诉萧昂镇守使已经安全后，与萧昂率领溃兵冲击城门，与守门的苒军进行激战，最终成功突围，数百士兵只剩下一百来人。

萧昂不断询问使将大人在哪里，章隶没办法只能告诉他真相，沈唐跑了。萧昂震惊的久久不能平复，沈唐不在了，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为了保持队伍不散，萧昂决定和章隶一起去投靠都护府，不久北羊坡会战失败，更是漫山遍野的溃兵。萧昂便一路走一路收，在遇到都护府主力部队的时候萧昂手中已有一千多人了。

这时郎岩就缺的就是军队，萧昂的到来让他很高兴，亲自接见了他，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这可是三品的大官，在西北这地头上那是说一不二的，当然那是以前，但现在的含金量也是不低的。郎岩当场封了萧昂一个正七品上的都尉，章隶封了一个从七品上的副都尉，就负责带领他们带过来的那支千人队伍。郎岩还授意秦淮扬把这两人树立为典型，大肆宣传，让更多的溃兵靠拢过来，也正因为如此郎岩才这么大方的给萧、章两人派官位。

萧昂混的明显是要比陶霖好了很多，但是等到朝廷特使监军冯川西到来调查会战失败的原因的时候萧昂不可避免的遭遇了一轮牢狱之灾，索性最后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沈唐头上，萧昂不久后出狱继续统领他的千人队伍。与此同时高州城里的陶霖遇到了一个所谓爱情的东西。时间进入在了文思十三年的十二月，陶霖身上的戾气仿佛被沉重而又平淡的生活洗去，只有酒楼里客人的谈天论地才会让他感觉到战争正在几百里外的地方进行着。

这天大清早的，天还没有亮，陶霖和杨云明就被大厨支使出来买菜。这是一个苦差事，没人愿意在这么冷的天从被窝里爬起来，陶霖和杨云明感觉却没有那么糟，之前从军征战沙场多冷的天没见过，不说远的，就是之前金武关之战全城人在缺衣少吃的环境中坚守比这条件也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