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临之前，总是异常的平静。

最近市场上流行卖碟，影视娱乐圈冒出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电视或者电影作品，大都是与武者和侠客有关的。

其实那些拍摄的人并没见识过真正的江湖，但他们却非常的向往“快意恩仇”的世界，于是以自己的理解，创造出一个偏“艺术”的侠客世界。

咖啡馆众人集资买了一台最新上市的彩电，外加一台VCD。

然后几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丫丫，没事儿就在咖啡馆里看碟片，偶尔有路过的中小学生，守在窗户外面，一看就是一下午，忘了去上学读书。

这样的咸鱼生活其实很不错，无忧无虑的，也不担心掉脑袋。

距离唐人酒庄一事，已经过了半个月。

咖啡馆外面的老旧沙发上，每天都会坐着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长相很成熟，但却很木的青年，下巴上已经钻出一撮胡渣子。

一个肤色白皙容貌俊秀的短发男生，虽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总是无精打采的，抱着个酒罐子，抿着吸管，当奶茶喝。

预料中的暗杀和试探都没出现，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此刻，陈生还能安然无忧地躺在沙发上，晒晒太阳，看看风景。

阿才闭着眼睛在冥思，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陈生问过两次，他说是在分析陈生在酒庄里使出来的那一刀。

只要能悟出那一刀的原理，阿才认为他就能迈入一个新的境界。

或许这就是阿才愿意追随陈生的原因。

陈生没有再像以前月岛一样拼命锻炼，锻炼带来的成效已经趋近于无，他要寻求突破，需要新的机遇。

从某种层面而言，陈生感觉自己和阿才一样，实力的突破，都需要面临强大的压力，亦或者面对一次次血勇搏杀。

陈生不介意有个伙伴跟着，也不介意独自一人走下去。

除开至亲的人，他不会去完全信任谁。

一只羽毛血红的乌鸦盘旋在城市的上空，飞过一片片街区，飞过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巷。

一个光头的老乞丐，在阴暗的巷子里翻找垃圾。

一辆治安局标配的鹰牌轿车，行驶在马路上。

一个胡子拉碴面容沧桑的独臂人走在人群中。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高高的电线杆子上，哼着旋律古老而悲伤的曲子，双眼始终盯着远处的一条小街，在那条街上，有一家咖啡馆。

残阳如血，夜幕降临，霓虹闪烁的城市，车来车往。

咖啡馆外。

“看样子今天也不会有人来了！”

陈生放下酒坛，心里有些失望，等待是最无趣的，他希望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赶快来，但又不希望一下子来得太多，以免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的预知。

一辆计程车从门前马路上驶过。

阿才睁开了眼睛，看向远去的车尾，木着脸说道：“小陈先生，这辆车每天会从这儿经过五次，每次都没有载客。”

陈生淡淡道：“马路上有车辆经过，不是很正常的么！”

阿才说道：“可他没有载客，每次都是空车。”

“或许是巧合！”陈生笑了笑。

阿才很固执，说道：“可他已经连续七天没拉客了。”

所以他有问题？

陈生笑道：“那要不明天他再路过，你拦住问一问。”

陈生只是开个玩笑。

阿才却很认真的点点头：“嗯。”

这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不懂得自娱自乐，生活很单调，思想也很单调，所以他没有陈生那么多烦恼。

刚刚变聪明的时候，陈生也是个很单调的人，但时至今日，他已无法再单调了。

天色彻底昏暗，咖啡馆里的灯已经打开，灯光从窗户玻璃洒出来，里面传来电影角色对话的声音。

夜风清凉，有雨点飘落。

“来人了。”阿才扭头看向右方的大马路。

十几辆黑色小车排成长龙沿着马路疾驰开来，然后一个急刹停在马路中间，一转眼，咖啡馆外面停满车辆。

车辆呈扇形对着咖啡馆，所有汽车大灯打开，明晃晃的车灯照得咖啡馆外通明一片。

夜风，斜雨。

对面一栋栋高楼顶上，有一道道黑影闪过。

车灯太刺眼，陈生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阿才站起身来，双手后放，手握住了刀把，他一向刀不离身，他说这是刀客的宿命。

一扇扇车门打开，乘车而来的人陆续下车，然后是沉闷的车门关闭声。

然后是刀刃划过鞘口，发出的细微摩擦声，密密麻麻。

没有任何前奏，也没有任何对话，下车的人群一窝蜂冲向咖啡馆，步伐矫健地冲了上来。

阿才背一弓，双臂顺势往两边甩动，拔刀而出，一对弯刃抖出来，持刀迎向人群。

劲风扑面，陈生一手遮面，一手拧起面前的酒坛甩出去，手挪开，双眼迷城一条缝。

酒坛被一把刀劈碎，陈生跳将而起一脚踹飞当先一人，脚劲太猛，那人疼得刀也脱手。

旋身扫腿，嘭嘭踢中一圈冲上来的人影，将其短暂逼退。

无人吭声，混战继续，人群再次逼近，无数刀刃斩破空气，带出一片残影，砍向那穿西服的男生。

陈生就地一滚躲开一团刀光，反手抄起落在地上的刀，一刀撩画出一个半圆，格挡震开面前斩来的刀。

挥刀斩下的声音再次传来，陈生陷入混战之中，扭身避开一把把刺来的刀，左手挥爪擒住一人拉过来，右手持刀一刀刺穿对方小腹，左掌将其震飞，又一扭身避开后方劈砍而来的刀刃，左手再抓一人一刀刺穿胸膛。

明晃晃的车灯下，一道身影在乱战中横冲直撞，他紧紧抿着嘴，微眯着冷漠的双眼，所到之处逮住一人就是一刀。

四面八方都有人在持刀劈砍捅刺，人群前赴后继地冲上来。

陈生冲杀在人堆中，反手一刀逼退身后人群，一偏头躲开一刀，趁势撞在此人怀里，右手持刀递进对方腹部，推着此人往前疾冲。

扛着此人一路往前推出去，后方不断有人冲上来劈刀挥砍，刀刃砍在一层透明的气浪，反被震开。

嘭一声，这人被陈生推着撞在车头，透体而去的刀刺在车头盖子。

拔刀转身横扫，一刀挥出，刀刃碰撞一片片斩来的刀光，凶猛的劲道再次将人群逼退。

不是我的刀，终究不称手！

手一松弃了刀，挥出的右臂横在半空，五指虚握，一把冷光森森的长刀出现在手中。

刀出的一瞬，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气笼罩开来，周围气势汹汹的杀手出现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顿足不前。

“好重的杀气！”有人惊声呢喃。

长刀横指，陈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俯身冲向人堆，右臂顺势挥刀，刀光冷艳，刀芒森然，细长的刀一路斩过，带出一条血红的绸带。

置身杀气圈子之中的杀手们，胆气受阻，身体也变得不够灵活，但仍旧悍不畏死地反击着。

陈生持刀冲杀在人群中，刀法简单直接，除了横，就是竖，简简单单的两招却无往不利，所到之处不断有人倒下。

混战中的杀戮落在远处大楼上，一道道黑影的眼中。

“刀乃杀伐之刃，有敌无我，此子已得刀中一味。”

“这只是开胃菜，精彩的还在后面。”

雨势渐增，咖啡馆外面尸体躺了一地。

陈生站在场地中间持刀而立，阿才蹲在地上大喘气，周围除开两人再无活口。

血水汇聚，顺着路边的水槽，哗啦啦流淌。

一道黑影划破夜空，身影在马路上的电线杆弹射，一晃眼落在一辆轿车顶上。

蒙面，黑衣缠身，手中提着一把剑，出鞘的剑。

“好身手！”剑客称赞一句，挥剑指向陈生：“有人花二十万请我杀你，你值这个价。”

陈生皱了皱眉头：才二十万。

阿才抬起头木着脸看向此人：“卑鄙小人，居然用这些废物来消耗我们。”

剑客淡淡道：“试探而已，堪堪你们值不值得我出手。”

陈生横刀身前，看向刀身中间一条凸起的刀脊，雨滴落在上面，绽开一朵朵透明的花。

刀身上映着他的双眼，这是一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睛，很平静。

“看剑！”

剑客忽然大吼，横空飞来一剑刺出，剑刃刺穿沉闷压抑的杀气，顺行无阻一路刺来，直指陈生眉心。

陈生双手握刀举向半空一刀斩下，周围杀气全部涌入刀身，形成一把泛着黑色涟漪的刀。

邪气森森的刀光，以力劈华山的势头落下来。

眨眼间，刺来的剑尖和劈下的刀刃触碰，长剑震开一团波澜，刀身卷出一浪浪的黑色涟漪。

“第二门，开！”剑客大喝一声，长剑涌出一股恐怖的力量。

陈生保持着劈刀斩下的姿势，被这一剑抵在刀刃，双脚蹭着地面往后滑去。

青铜门！

陈生心底微微一惊，两手死死握着刀柄，刀身卷开的黑色涟漪，似遭受了挑衅，又反卷而回涌入刀身。

一时间，这把刀黑光潋滟，中心却是微白透明的刀身。

只感觉手中的刀变得沉重无比，逼迫得持刀往前抵的陈生，咬牙下意识地嘶吼出：“一刀修罗！”

这一声嘶吼仿佛彻底释放了凝聚在刀内的杀气，霎时间长刀上面邪气凛然的黑光大放。

溃退之势猛地停滞，抵在刀刃的剑一寸一寸瓦解成虚无，黑色刀弧往下压去。

那剑客见状目光一沉，连忙松手弃了剑，展臂一跃往后倒飞而去。

没了阻拦的黑色刀光，势如破竹斩下，一路撕裂地面撕裂路边花台，斩在车头，留下一串二指宽的裂痕。

……

雨夜里，独臂人捏着一张报纸走在寂静的马路中间，忽然一股奇怪的波动传来。

独臂人抬起头看向前方，目光转了转，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路边红绿灯柱子上，独臂人屹立在风雨中，看向不远处斩下的一刀，目光停留在那短发男生的脸上。

独臂人咧嘴一笑，丢了手中的报纸：“好小子，终于找到你了，没想到你居然领悟出了这一刀，看来你体内封印的符石，还跟佛宗有关！”

……

第十九区，千湖岛，月岛营地图书馆。

年迈的老人蹲在高高的书架下，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资料，封页上写着武当二字。

老人用手指沾了沾口水，翻开其中一页，这一页记录着武当派开山祖师的生平。

书上写道：

有一张姓少年，先是拜在玄门名下研读道经数年，然后又拜入佛宗大禅寺数年，不知何故被冤枉偷师学艺，被赶下山去。

少年成了青年，他在群山之中寻得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峰，取名曰：太和山，意思是天地之气本源混沌，应当五行阴阳自然冲合。

自此他开山立派长达百年，于百岁弥留之际，创出一套融合毕生所学的绝学，宗门武学主张：平衡与控制，冲虚养气，和而为道，道法自然。

……

第九区外环，小街上的咖啡馆外面。

一刀逼走青铜门境界的剑客，陈生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臂抖如筛糠。

那剑客飘退出去，停在马路中间，望着不远处的陈生，淡淡道：“这一刀还行，但仅凭你现在的实力，还能斩出一刀么？”

“你可以试试！”陈生抬起头冷冷道。

阿才站起来走到陈生旁边，双刀架在身前。

后方的咖啡馆大门紧闭，玻璃窗下，站着黄石和高利。

“好，那我试试！”

剑客目露笑意，手臂伸出随手挽动，并出一对剑指，指尖缭绕出一寸青铜色泽的剑芒。

陈生喉结滑动，抿了抿嘴，颤抖的手吃力地扬起刀。

“你当真要试试？”

轻飘飘的声音传来，一道身影从昏暗的雨幕里走了出来。

在场之人，无一人察觉到此人的靠近，他好像凭空就走了出来，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

蒙面的黑衣剑客一转身面向此人，眼中闪过浓烈的戒备。

陈生跟着望过去，怔了怔，咧嘴一笑，手中的刀消散，腿一软瘫坐在满地的血水中，有气无力地喊道：“老大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独臂人冷漠沧桑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和紧张无比的剑客相比，他显得很轻松。

转头看向陈生，独臂人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来了，你小子也是运气好，总能在生死关头等到该来的人。”

陈生坐在满地的血水里，嘿嘿地笑道：“我运气好，老天爷不想让我这么早死，不然这个世界肯定会很无趣。”

独臂人仰头哈哈一笑道：“一堆歪理，你该感谢我来得及时，与老天爷有个屁的关系。”

陈生软软地抬起手臂指了指黑衣剑客：“赶紧料理了，这人害得我好累。”

独臂人看向黑衣剑客，黑衣剑客连忙拱手低头，毕恭毕敬地行礼一拜，嗓音低沉而沙哑，说道：“前辈，我并未对他下杀招，我只是来试探一下他的实力。”

独臂人饶有兴致地望着黑衣剑客，复又扭头看向远处黑暗中的一栋栋大楼：“你走吧，我若真想杀你，那个老头保不住你的。”

黑衣剑客垂着头，目光一惊，什么也没说，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咖啡馆的门打开，黄石和高利跑了出来，扶着陈生进了咖啡馆。

独臂人在外面停留了片刻，一双冰冷的眼睛扫过暗夜，夜幕下一道道黑影迅速远去。

半响后，众人齐聚在咖啡馆。

陈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黄石端来的一杯热水。

阿才坐在角落的小矮凳，双眼不停地看向独臂人。

黄石和高利低着头候在陈生旁边，有位置却不敢坐，也不敢开口说话。

实在是独臂人站在那儿，给的压力太大了，两人心里不由自主的畏首畏尾。

独臂人打量了一遍咖啡馆里面的装饰，在陈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陈生对高利和黄石挥手说道：“去把外面收拾一下，给外环的治安部打电话，让他们把尸体都搬走，那些车拿去抵押了，能换不少钱。”

高利和黄石如蒙大赦，伸手擦着虚汗，连连点头告退。

独臂人见状，微笑道：“小日子混得不错嘛！”

陈生腼腆地笑了笑，挠了挠寸头：“还行，就是麻烦有点多，总有人想来杀我。”

独臂人望着陈生，表情古怪地说道：“难道不是你先去找人家的麻烦？”

陈生尴尬一瞬，咳嗽两声：“我那是凑巧碰上了，没办法只能出手。”

“呵呵！”独臂人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都是些小事儿，料理了就得了，好在并无大碍。”

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夜晚，火灶房的人终于找到了陈生。

付一刀终于找到了陈生。

两人聊了许久，阿才就在旁边听着。

因为有阿才在，付一刀并未聊到有关他们几人的事情。

陈生问了问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有关此事，付一刀也扯了个缘由避开了暂且不提，只说有机会再告诉陈生。

有的没的聊了半个多小时，付一刀说道：“此地是非纠缠太广，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陈生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有些东西还没查清。”

付一刀正色道：“你在这儿势单力孤，凭你一人之力，是没办法查下去的，你活下来的消息也藏不了多久，很快那些人就会顺藤摸瓜找到你，若真到了那一天，你又该如何选择？”

付一刀自然清楚陈生想查什么，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肯把陈生收入第六军。

陈生抿着嘴沉默不语。

付一刀见状，说道：“你仔细想想吧，若是回了那个地方，你就成了笼中鸟，无数的规矩和礼仪会束缚你，再想脱身就难了。”

说罢，付一刀指了指阿才：“小子，你们卧室在哪儿，带我去找间房休息。”

阿才很有眼力劲儿，连忙站起来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