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让一听这声音一阵恍惚，宛如看到了自己去年那狼狈的模样。随即清醒，后退两步轻声对陈凡说道：“去暮阁，找秋水，不必管我，转头走就行。”说完一个横步站在陈凡面前。

陈凡此时有些愣住，母亲用自己的命换来自己的命，父亲远走后，他再也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包容，乃至于眼眶不由湿润。陈凡伸出小手握了一下墨寒让紧握秋寒的右手，颤声说道：“你一定要来接我。”

墨寒让身躯一僵，“好，快去吧。”陈凡随即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这条巷子，也没有人拦他，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孩子。

“钱铭，好久不见啊。”墨寒让将刀入鞘，轻笑道。

“放弃了吗？”钱铭也有些摸不准此时墨寒让的所作所为，但钱铭对于上次让墨寒让逃掉还是耿耿于怀，袖刀从袖口滑落被抓在手里，不再停留，宛如一道魅影冲向莫寒让。

墨寒让双手握住刀柄，并不抽刀迎向钱铭。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交锋。一道刀光闪过，两人交错而过，墨寒让双刀再度归鞘。两人缓缓转身，墨寒让胸膛渗出鲜血，很快便染红整个胸膛。钱铭右肩右腰衣衫缓慢破开，露出皮肤，一道血线浮现，片刻后鲜血猛然迸射。钱铭随意撕下两条布条，分别绑住右肩和右腰，止住迸射的鲜血，轻笑一声。

“不过一年尔，便能伤我，这等进步速度不可谓不快。”钱铭眼中多了赞赏，同时也多了警惕。

墨寒让不顾胸前渗透而出的鲜血，面容冷峻，此时才有一线鲜血顺着刀刃滴答落地。两人就这般对视着，谁也不动。旁边一叶绿叶随风飘荡，缓缓落地，两人瞬间弹出，冲向对方。

墨寒让一对双刀对战钱铭一把袖刀，两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旁人目光甚至都看不到两人出刀，只听闻金铁碰撞声。良久，两人再度分开。

此时墨寒让衣衫褴褛，鲜血遍及全身，以右肩至左腰一道伤口最为骇人，甚至已能看到翻出的皮肉。钱铭相对来说情况要体面一些，浑身伤口虽然不大不深，但也是密密麻麻。由此可见墨寒让虽功力仍是不如钱铭，却也相差不如以前那般悬殊。

“此时此景你有何想法，若是想要留下遗言我一定亲自为你提名。”钱铭轻笑一声，袖刀在手中上下翻飞。

“鬼手大师不必如此，还是先为自己刻一副遗言吧，几分钟我等得起。”墨寒让同样还以一笑，右手举着秋寒敲打着右肩。

此时巷子除了墨寒让和钱铭已经空无一人，刚才那些普通百姓打扮的侍卫不知何时早已退出巷子。墨寒让目光仍是盯着钱铭，但早已经把周边形势收入眼底。此时的墨寒让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状态早已不在巅峰，反观钱铭，看着狼狈，但是气息仍旧悠长且稳定。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再不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墨寒让仔细参考了一下周边环境，就不再停留再次冲向钱铭，钱铭目光一闪，有些疑惑，但肯定不能就这么放任墨寒让欺身过来。钱铭袖刀翻飞猛然脱手而出，射向墨寒让。墨寒让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躲过钱铭这一飞刀。本来墨寒让想的是与钱铭硬拼一击，借着钱铭的冲击向后急退，然后转身就跑。钱铭这手飞刀属实是打了墨寒让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钱铭赤手空拳，两人很快就交锋在了一起，可是此时的墨寒让身手实在不够敏捷，手持一对双刀仍是被钱铭空手打的节节败退。墨寒让此时已经濒临油尽灯枯，而钱铭两只手掌却仍是虎虎生威，两人高低立判。

“庆王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不顾一切来杀我。”墨寒让直了直腰，嗤笑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钱铭沉默半晌，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你也不必试图动摇我，你今日必死。”钱铭对于墨寒让如此下作行为也很是不齿。

墨寒让沉默了，上次可以侥幸得到游侠裘一闲的帮助，这次怕不是要插翅难逃了。陈凡能不能请来救兵？秋水还在不在长安？此时的墨寒让心太乱了，以至于盯着钱铭的双眼都有些迷离。“就要到此结束了吗？”墨寒让有一股强烈想要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了的念头。

钱铭见墨寒让竟有些摇摇晃晃，眼神都迷离了起来，嘴角缓缓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他不再着急想要置墨寒让于死地，缓缓上前先捡起插在地上的袖刀，右手把玩着短小的袖刀，迈着正方步一点一点逼近墨寒让，墨寒让此时能做的反应竟只有握紧手中刀，连举起来都很吃力。

“文榜虎篇状元郎的位置，今日便要空悬了。”钱铭踏着碎步轻笑道，随后猛然加速冲向墨寒让。墨寒让欲要后退却腿一软，险些跌倒，双腿勉强站直却是来不及抵挡这一刺。那耍的虎虎生风的双刀如今像是重逾千斤，无论墨寒让如何努力如何使劲都抬不起来这两把刀，眼睁睁看着钱铭的袖刀刺进胸口而又从后背透出。

此时墨寒让的双眼终于能够聚焦，看清面前的钱铭，钱铭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讽刺且冰冷。墨寒让终于再也握不住双刀，秋寒和断点叮当坠地，没有了双刀墨寒让终于可以抬起双手。他双手把住钱铭握住刺进胸口的袖刀的右手，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是一口鲜血喷出。此时一阵阴风吹动巷子里血腥的气息，天公不作美，坠了一天的阴云终于不堪重负，变成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墨寒让的发髻被雨水冲掉，一头长发随风披散，紧贴住他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墨寒让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微弱的笑声。钱铭面无表情，就这么顶着大雨看着面前如恶鬼一般的墨寒让，没来由的一阵心悸。钱铭猛然抽出袖刀，墨寒让没了支撑，脚步一虚想要站直却是再也没有了力气，躺倒在地。在躺下之前，墨寒让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钱铭，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容。钱铭看着地上黑发披散一席白衫满身伤痕的墨寒让，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镜，也看着他嘴角仍挂着的深长微笑，默然，走过墨寒让的尸身，离开小巷。

巷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大雨下的墨寒让，和他散落在地的双刀，隐约中一声突然的心跳让大雨都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