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空间中除了碧蓝什么都没有。
不过此时却多了很多个人。
光帝的身体僵硬，张大着嘴看着对面的老人，他此时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坚信自己就算到死的那天都不可能忘记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眼无珠的一双眼睛。
“不要紧张孩子们。”那有眼无珠的挺拔老头说道。
除了光帝与林阳，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个人，那无珠的双眼无论是谁看上去都会觉得毛骨悚然，而那挺拔的身体却与外貌上看上去的年龄有很大的反差。
谁又能不紧张呢？面对着这样一个陌生而神秘的人，尤其是在光帝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恐惧的时候。
“等你多时了，来得有些晚，我以为把那只凤凰揍一顿你就应该出来了的。”林阳轻飘飘地说道，他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心如止水的人了。
“才多久不见，你就这样想我？”洪盘界王笑着问道。
“你如果不是处处留下你的痕迹，我或许早都忘了你。”林阳说道。
“你会忘了我？”洪盘界王有些玩味地笑道。
“不会，你就算化成灰我都不会忘了你。”即使是再说这种听上去像是仇敌见面之时的狠话时，林阳依旧神情平淡语气平缓。
“我猜也是。”洪盘界王笑道，转而对林阳身边的童小月、苏雅、夕臣以及被他亲手关在这里许多年的光帝说道，“我叫洪盘，是个界王，所以人们都会叫我洪盘界王，你们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所有人其实都对于“界王”这个名词并没有什么敏感的地方，因为没有人听说过，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只能算是一个新的名词，却并不能很准确地赋予它某个含义。
只有光帝一直颤颤巍巍，自洪盘界王出现之后，他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双无珠的双眼，像是警惕地盯着毒蛇，满眼皆是就算努力压抑也溢于言表的恐惧。
“你好像还在恐惧？”洪盘界王自然观察到了这个人的神态表情，“放心，我不会再将你关押到哪里了，你该等的人已经到来。”
在洪盘界王说完那句话之后，光帝暗地里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十分紧张且恐惧。
“叙旧稍后再说，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林阳问道。
“解释什么？”洪盘界王反问林阳。
“我确信他有神格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有神格了，这个人的存在绝不止几百年，你却将他囚禁起来，让我寻找起来经历多少波折，若是你一心藏起来也就罢了，偏偏要给我留下赵景的线索，偏偏让我找到他了。”林阳说道。
“你想说什么？我感觉你只是在抱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洪盘界王说道。
“我是在抱怨啊，你早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不应该吧他囚禁起来，直接让我找到他不就好了？”林阳说道。
“那你怎么确信他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洪盘界王问道。
“改变他人的思想不是你最擅长的东西？”林阳笑着问道。
“那你不是我最擅长的东西，只是我万千小手段手中的某一点而已。”洪盘界王说。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意义。”林阳说道，“你知道我很急，我也知道你很急，你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我想听这个道理。”
“我在养人。”洪盘界王说道。
“养人？”林阳不解。
“具体事宜你应该在了解过他的神格如何形成再说，你先与他聊聊，我去看看凤凰怎样了，下个手没轻没重的竟然还把凤凰的喙打碎了，若是用力再大一点怕不是要给她杀死了？那可是真正的神鸟，从星衍神界带下来的呢！”洪盘界王随手指了指大气都不敢出的光帝，然后就消失在原地了。
“那么......”林阳转过头看向那仍未缓过神来的光帝，“可以告诉我你的神格是如何形成的吗？”
光帝终于缓过神来，眼中有疑惑一闪而逝：“神格......是那个身体中晶体一样的东西吗？”光帝问道。
“对，在你心脏的部位。”林阳确认道。
“这是我自己研究出的法门。”光帝说，“我从传说中听说了各种神的传说，听闻他们有许多的信徒，有很强大的能量。”
“不过现在看来，那时候对于强大力量的理解还真的是很肤浅，并没有见过真正强大的我总觉得这世界上强大的人就像是齐博侯、万人敌那种的。”光帝轻笑着，似乎有些自嘲，“对了，齐博侯万人敌你应该都不认识，他们从来不曾被记录在史书，但是他们很强，于是我最初便是以他们为目标的。”
“其实我在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我会得到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强大到令我心惊。”光帝说。
“告诉我你是怎样得到神格的。”林阳说道，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不想在这里听这个男人多说废话。
“我从某些神话传说中了解到，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而这个神可以传造世间万物，甚至可以创造星辰、人类，他们的力量令人无法想象，这令我向往无比。”光帝说道，“可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我所能做的事情太过有限，我的力量甚至在当时的齐博侯万人敌的面前都渺小如蝼蚁。”
“我知道光靠修炼身体是不可能打到神的境界，甚至连齐博侯万人敌都是我今生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了，于是我就想，神灵有人类的信仰，说不定如果也有人类信仰我，那么我也可以慢慢变成神！”光帝越说越激动，彻底陷入了回忆中，眼神深邃，一眼万年，“于是我找到了一个画师，将我的肖像画了下来，并且让他稍做了些改动，然后我戴上了面具以免人们认出画像上的人是我，从那开始我便行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将我自己的画像伪装成了一名神的画像，到处宣扬我的名号，我对外宣称的是这个神在我的梦中与我相见，他说信仰他可以化解生活中的很多磨难，且为勒幻想上的人是我而并不是某个神的事情败露，我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名字，一直以‘那位神’称呼。”
“我的目标自然是那些生活中遇上挫折与不如意的人们，他们的心智最为脆弱，于是我要求他们信仰我手中的画卷，其实也就是我本人，真的有生活得到改善的，也有并没有什么起色甚至恶化的，但是大多数人就算是生活恶化了的也有很多选择继续信仰我，因为他们觉得生活越来越不好并不是神的问题而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而生活变好的人们自然更愿意相信有我这么一个神存在，但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神和奇迹呢？”光帝笑着，想回在嘲讽那些曾经愚昧到竟然连他都会被骗的人们，也像嘲讽曾经的自己。
“一直到后来，事情发展得越来越顺利，我的信徒已经遍布这座世界的大部分角落，这座世界太大了，以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办法走完全程。”光帝说着说着可能是觉得累了，干脆盘膝坐下，与林阳面对面，“可渐渐地我却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就算我的信徒已经遍布了整个世界，我的身体却好像并没有什么起色，相反，有某一段时间我是灾厄连连，十天中竟然有三五次差点丢了性命，小灾小厄不断，然后那段时间我就停下了游走，安心在某一个地方我在房间里，生怕一出门便遭遇了什么不测。”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那段时间我的心中有太多的恐惧，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冒充神灵被天罚降身，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于是我一直趴在某个山洞中，除去必要的准备生活用品之外，我从来都不会外出了。”
“可当我真正外出之后，我却发现了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外面的世界竟然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一打听我才知道我竟在那山洞中待了一百多年！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人可以保持一百多年的年轻身体，不过我虽然不解疑惑，但终究是没有声张，我只是随随便便找了个地方安定下来，然后寻找我身体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后来我找到了，就是我心脏中多出的一个小晶体，那是我某次内视心血来潮才发现的，不然我可能今生都不会去内视我自己的心脏。”
“从那以后我愈发觉得我的力量好像超乎想象的强，我再也不会被人所伤，甚至有时我可以一眼便看出某个人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他的人生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收场，我甚至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从那开始我便知道我已经与这些普通人不一样了，就算是已经入土的当年最强的人物齐博侯与万人敌之流也不可能在我的手下撑过十个回合，不，五个回合！于是我再次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闭关修炼，我要知道我身体中的晶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有什么样的用法，而这次闭关，我用了整整一万年，我却觉得这一万年像是过了一年，说来也是神奇。”
“再出世时，我便自号‘光帝’，继续行走天下，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坚信对于这座世界的生灵我已经算得上是最强，我可以称作他们的神了！再后来我就找到了赵景，其实也就是心血来潮才随手给了他一本我机子编撰武学典籍，后来我便带着他征服了整个世界，统一了这座世界！”光帝眼中有光芒闪现，还有许多的自豪。
“只是我才刚刚统一了这座世界没有多久，便被那位洪盘界王给囚禁道这里来，他说有人会来救我，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一个少年人。”光帝看向林阳，心思动荡。
“也就是说，其实你最初并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只是依靠着自己的猜测去实践自己的想法？成就神格这种事情是你本就没有想到的？”林阳有些感慨，若真是如他所说，那这个光帝还真的是走了不知道多大的狗屎运了，竟能让他发现林阳行走十万年都不曾发觉的一件事。
“对，我当初并不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只是两眼一抹黑地去做了。”光帝说。
“也就是说，依靠着所谓的‘信仰’可以让一个人成就神格？”林阳低头喃喃自语，“我知道了，可这又是一道艰难而漫长的旅程。”
“看来你们已经谈好了？”洪盘界王远远地出现，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吧。”林阳站起身来，拉着童小月等人便要离去。
“去哪儿？”洪盘界王问道。
“回到世界中去，收集信仰的力量。”林阳说道。
“那玩意还用收集？”洪盘界王挑着眉，言语中满是轻蔑。
“那怎么做？”林阳问。
“你可知这世界的主人是谁？”洪盘界王问道。
“你啊。”林阳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想让他们信仰一个人对于我来说不是太容易了？我的世界中有上千亿的人类，他们的信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股巨大的能量。”洪盘界王说道，“但是你有考虑过别的么？”
“别的？别的什么？”林阳疑惑。
“不如你自己去仔细看看他的神格？”洪盘界王指向一边的光帝。
林阳也不废话，直接走上前去一根手指顶在光帝的胸口，后者是动也不敢动，任由这个少年将手指顶在他的胸口上。
似乎只是在一瞬间，林阳就皱起了眉头。
“太驳杂了，这是什么？”他的语气中不仅厌恶，甚至还充满恐惧。
“是啊，很驳杂，因为下级生命的信仰从来都是不纯粹的，他们的信仰中包含着太多的目的、私欲，有人想要发财、有人想要娶妻生子、甚至还有人想要杀死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一堆人所积累出的信仰，你要如何去让它纯净？”洪盘界王看着林阳的眼睛，似乎在等他做出决定。
“这个东西能不能后天剔除它？”林阳问道。
“难。”洪盘界王说，“即使是我，都难，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真正有能力的神都不会选择在自己所创立的下位面将自己作为共同的信仰，这样得到的能力，成本太大了！”
林阳皱着眉，好容易找到的方法，就这样要还没开始实施就夭折了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林阳皱着眉，问向洪盘界王，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洪盘界王说，“是让她先有神格然后作为废物生活很久，还是先安逸一段时间，再找其他方法。”
“你能找到其他方法？”林阳问道。
“有。”洪盘界王竟真的应了。
“什么方法？”林阳虽说心中激动，但却没有抱什么太大希望，因为若是那种方法真的有希望，洪盘界王可早就告诉他了，哪里需要拖到现在？
“两种，一种是在这宇宙中屠杀，杀够千亿人，斩碎百万星辰，自然可以以‘杀神’之格踏入神界，另一种，是救赎千亿人，拯救百万星辰，将以‘神母’之格踏入神界。”洪盘界王说到，“这是我成为界王以来零零碎碎思考过很多次也曾推演过许多次的事情，我所说的这些绝对是可行的，但那只是理论上可行。”
“你觉得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哪个能杀够千亿人，斩碎百万星辰？更别说救赎千亿人了。”洪盘界王空洞的眼睛中流露出讥讽与嘲弄，“并且不可以有任何外力的帮助，只能依靠自己，这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林阳低着头，长发挡在他的眼前，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走吧。”林阳转身说道。
“去哪儿？”洪盘界王问道。
“吃饭。”林阳说。
洪盘界王并不介意林阳现在这副表现，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表现得比他更加乐观了，明明怀揣着极大的希望行走与诸多星辰之间十万余年，只为追求这一点点的东西，最后却被告知这一点点的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并且就算愿意付出代价也未必能做得到拿得走，这已经完全可以称作是绝望。
所以洪盘界王才会让林阳来到这里，才会让他见到光帝。
“你也随他们走吧。”洪盘界王看向一边都不敢动弹的光帝，说道。
听到这句话，光帝如获大赦，一溜烟便追上了已经快要消失无踪的林阳等人。
林燕个见到光帝跟上来也没有意外，在见到洪盘界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光帝是洪盘界王想要让他见的，所以见过之后带走也无可厚非，只是本押注在他身上的唯一的一点希望却在见到他之后破灭了，这很令人难过，甚至有些绝望。
“那个......谢谢你们救了我。”光帝努力地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对林阳他们道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