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拍打在街边店铺熄灭的灯牌上，像是曲终人散。
王萧跟着沥青地面上融化的脚印一路追到了巷子里，咯吱窝夹着盒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道焦黑的身影蜷缩在潮湿的巷子尽头，布满暗红色纹路的皮肤像是还未燃尽的焦炭，雨丝落在他的身上冒出缕缕青烟。
“血清，给我。”韩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在跟他对视的那一眼，王萧看到他的眼睛像是滚烫的熔岩。
王萧急忙把盒子递给了他，但韩琛却摇了摇头：“我要是你的血清。”
我的血清？
王萧楞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苦笑道：“，现在咱们手里又没有器材，这你让我怎么弄？”
“盒子下层有一些基础的采血设备，你可以自己抽。”
王萧将一排装有试剂的隔板取出，果然在下面隐藏着一个凹槽，里面用棉花填充着放置着一套针管和储存的容器，甚至还有一个冷藏袋，能够保证新鲜的血液在十二个小时以内不会变质。
他沉默了两秒，严重怀疑这套东西就是量身为他准备的。
但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迅速拿出胶管缠在大臂根部，用牙齿打了个结儿，然后拿出酒精棉球简单擦拭了一下肘弯的皮肤，咬了咬牙，直接将针头对准静脉插了进去。
暗红色的血液随着刻度逐渐升高，王萧叹了口气，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直到现在他还穿着网咖提供的免费浴衣。
街边的马路，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两人都没说话，闻着微微潮湿空气里泥土的味道，王萧望着天，韩琛埋着头，空气忽然有些沉默。
这一路上的坎坷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两天前他们乘着一艘名为“宁毅号”的货轮偷渡来到东京，却未曾想半路遇上海军，差点被逮住坐牢判刑。上了岸以后却又遇上城市各大交通线路封锁，被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围在了地下仓库里，脱身称得上是有惊无险......就在刚才，又被一个看上去像是黑社会的组织堵了门，两人的战斗直接打爆了一家网咖，爆炸声能传出去四五条街，估计第二天就能在各大新闻占据一个好的版面。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也落在了那间网咖，刚才逃出来的时候韩琛用网线捆着他从二楼破窗而出，东西也没来得及拿，就剩下让他好好保管的小盒子一直攥在手里。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孤立无援，而且弹尽粮绝。
但王萧知道其实这些对于韩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个男人凭本事吃饭，对他而言金钱从不是什么问题，装备有材料随手再造，危险更像是一种对自我的磨练......能让他担忧挂念的无非就只有一件事，
家人。
贾维斯失联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王萧将采集好的血液递给了韩琛，对方低低地道了一声“谢”，甩了两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王萧愣了一下：“你不是只要血清么？”
“新鲜的血液也没差，只不过味道不好，我平时都把血清混在盐水里喝掉，现在只能将就一下了。”韩琛脸上焦黑的皮肤如雪花般剥落，里面的皮肤有些苍白，他眼眸里的光有些黯淡了，又变回了干净的纯黑色。
王萧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韩琛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向他问道：“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
“好消息是那群人追捕的目标是我们，但也不是我们。”
“什么意思？”王萧皱了下眉头，表示没听懂。
“刚才我在森罗里查到，近日有大批各个国家的山海师组织潜入了岛国的各个城市，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遗迹而来，不过本土的山海师组织选择了强硬的抵御方针，也就是清除一切外来势力，他们此次的行动甚至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我们只是被波及到了而已。”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因为刚才的战斗，我们这次应该是真的被通缉了。”
王萧神情木然：“那两个不都是坏消息么，琛哥你不是刚才脑子被烧坏掉了吧？”
“也不尽然，其实还有更坏的消息，我估计现在你我的照片已经传到警察局里去了，现在只要有摄像头和监控的地方我们都得躲远点。”
“......”
这个现实的冷笑话并没有能让气氛活跃起来，王萧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的情况很糟糕喽。”
韩琛搓了搓手，让指间的黑灰快速剥落，他身上的衣服因使用能力而化为灰烬，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光着的，他瞅了王萧一眼，后者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浴衣。
“那下一步怎么办？”
“我在森罗上接了一个D级的委托，要窃取一份文件，酬劳是五十万日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韩琛说道：“地点是东京的蒲仁医院，虽然报酬少了点，但地方比较近，算得上能我们的解燃眉之急。”
要不是现在的确有些走投无路了，这么低级的任务他都懒得接。
靠谱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有办法解决问题，王萧摸了摸手臂上的数字，点了点头。那里写着沙胖子留给他的电话号码，肥鱼老爹留给他的是一支防水的马克笔，哪怕洗了个澡上面的数字也没有半点脱墨。
但不到关键时刻王萧并不准备动用这份关系，他知道只要自己打过去对方就一定不会拒绝，但把兄弟拉下水这种事怎么说也太不仗义了。
“休息好了我们走。”韩琛站起身，准备朝外面走去。
王萧吃了一惊：“这就走了？”
“我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而已，能力的副作用，没什么大碍。”
“不，我的意思是你连衣服都没穿......”
韩琛停下了脚步，他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着王萧微微一笑：“把你的衣服分我一半。”
“这怎么分……”
“……?！”
两人在巷子里撕扯起来，王萧一脸惊恐地跑在前面，双手攥着腰上的绳子，韩琛眼睛里泛着残忍的光，扯着他的领子，就算他现在身体虚弱，对付王萧还是绰绰有余的。
刺啦一声，布料终于不堪重负被撕了开来，不过这个方向不是左右，而是上下......两个光着屁股的大男人看着手里的布条沉默了许久，又再次争夺起了仅有一根的束腰绳。
“ふたり，はなにをしていますか！（喂，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时，巷子口出现了三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他们打着耳钉，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纹着鸟与花的图案，三个人提着棒球棍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看着二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嘲笑和戏谑。
“むし，（呆子）”其中一个头发染成粉红色的青年人吊着眼角用棍子指着韩琛：“おききしましょう！（问你们话呢！）”
王萧和韩琛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他们，同时默契地放下了手中的布条。
“変態？同性愛？（变态？同性恋？）”另一个小混混嗤笑一声，“ふたり，ほんとうにきもちわるいですね！（你们两个真的很恶心诶！）”
说罢，其他两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王萧吭哧吭哧，没忍住也笑出了声，韩琛看着他们则是露出了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
“ほら，二人はまた笑ってしまったんだから。（你们看啊，这两个人自己还笑了）”一个小混子用力敲了两下垃圾桶，磕出两个大瘪，样子都快笑岔气了：“本当に二りのばかだ！（真的是两个白痴啊！）”
“もし！（喂！）”其中唯一一名没染头发，看上去比较稳重的混混止住笑意，嚣张地对二人挑了挑下巴：“看你们也不想有钱的样子，这样吧，你们挨个从我们的胯下钻过去再学两声狗叫，今天就放过你们！”（这段太长我就不水字数了）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两个小混混的赞同，三人再次大笑起来。
“我就要他的了。”韩琛径直走了过去。
“我随便。”王萧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挑剔。
“わあ，本当にくぐりますか？（哇，真的要钻？）”那名被韩琛挑中的小混子夸张地长大了嘴巴，眼睛充满了兴奋之色，他配合地岔开双腿，另两个人吹起轻佻的口哨。
韩琛把破烂的布条随手扔进了垃圾堆里，露出了一身精悍的肌肉。
“ぬい脱いでなにをしますか？（你脱衣服干嘛？）”青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もし！”
“もし！！”
“もし！！！”
“助けて~~！！！！！（救命啊！）”
巷子深处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嚎叫，男人的哭喊声像是屠宰场里即将宰杀的肉猪。路过的欧巴桑打了个哆嗦，她颤颤巍巍地拄着拐走过巷口，眼睛紧紧地闭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呼——”
世界再次恢复了安静。
今天真是个和平的夜晚啊，她睁开眼，心里默默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