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茫茫大山之中,有一道淡白色的光芒,在山林中频繁闪烁,犹如一抹流星,一直往西方划去。
猛然间,碧绿色的剑芒贯穿长空,打破了黑夜,打断了闪烁的白光。
花飞凤面如寒霜,在冷风中盈盈伫立,手中的长剑横立在一位少年郎的咽喉处。
项自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说不出是无奈还是不甘。
“相信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们确实不是那两位的敌手。”
花飞凤紧咬着发白的嘴唇,死死的看着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少年人,一句话不说。四目相对,无言中,天地中的灵气隐隐在长剑上凝聚。
项自在眉头紧锁,努力稳定心神,让烦躁的内心尽可能冷静下来。
同时,项自在在脑海中疯狂朝着上官雪荣“输出”。
上官雪荣控制自己的魂魄,强行使用传送阵,将三人带离天云寨,没有征求两人的意见。
被花飞凤强行出剑打断传送后,上官雪荣留下一句“你处理,我不会再出手。”后,元神便陷入了沉眠状态。
上官雪荣与花飞凤虽然年龄相仿,但却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
在没有与项自在师兄天辰接触的前提下,上官雪荣仍能一眼看破高烈的伪装。乱坟堆一战,可以说全程计划皆出自于上官雪荣之手。找帮手、谋划战斗地点、布置陷阱、作战配合,都是以上官雪荣的意见为主导。
她不仅算计了高烈的死,也算死了灭刺与灭裂二人,封死了自己元神存活的消息。
若换了花飞凤,无人道破的情况下,她应该会一直被高烈蒙在鼓里。得知被骗后,她一定会直接提剑找高烈分生死。
上官雪荣做事前会算好一切,喜欢谋定后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锁定胜局。
花飞凤的性格则犹如一柄她手中的利剑,直来直去,会选择以力压倒一切。
不浪船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一剑重伤钱有一,一剑斩破吴管家修炼数十年的防御阵。
现在与当时情况唯一不同的是,不浪船上她连续两剑未破防御阵后,便选择了撤退。
但这次不同,上次如果撤退,众人不会有何损失,这次她有位朋友还在危机之中。
所以,她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和黑白两位少年死磕到底。
如果有人敢阻拦她,她会杀死那人后,再回去。
正因为项自在明白花飞凤的性格,所以才会烦躁。
若是还身处在天云寨内,项自在会选择与花飞凤一起战斗到底,或者带郑大财一起走。与郑大财认识的时间很短,但郑大财的赤诚,让项自在颇为钦佩。
可现在他们早已远离天云寨,花飞凤的体力消耗大半,至少十二个时辰内项自在无法再发挥六级阵法师的实力,上官雪荣也明确不会再出手援助。
此时再回去,必死无疑。
不做无谓的牺牲,做好自己能做的,这是项自在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往往都不能互相理解。
“我陪你回去。”无声的夜幕里项自在打破沉默,淡淡的开口道。
只看花飞凤的眼神,项自在就知道无法直接阻拦她了。
“不需要。”花飞凤眼神中散发着寒气,语气冰冷。
她抽剑回鞘,掉头转身,准备往回走去。
她没有和项自在算账,也没有问项自在原因,更不会要求项自在带她传送回去。
不必再说,过往一切,全部勾销,此后只是陌路人。
项自在突然开口道:“你先走在前面,我会准备两口棺材,好让你和大财哥好歹有个葬身之地。”
花飞凤身配长剑,脚步平稳,一言不发。
“你有没有想过,大财哥可能不会死的。你若是回去,他就死定了。”
黑夜中冰清水冷的少女开始蓄力,准备疾驰飞奔。
“我们活着,那二人会忌惮,会挟持大财哥引诱我们出来。可我们只要回去,他们以逸待劳,早已布置好了口袋等着我们往里钻。而此时我们身心已疲,很难再进行一场生死斗。”
蓄力中的少女气势陡然一滞,身形却仍是面朝东方。
“你去了,郑大财会很失望。”项自在看着少女的背影,沉声说道。
万籁无声,只能听闻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背对着项自在的少女双肩微微颤动,紧绷的身体也开始舒缓。
“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形,寻找一些帮手,再回到天云寨,救出大财哥。这样总比你我二人冒然返回胜算要多,大财哥的生命也会更安全。”
夜风中的少女慢慢抬起头,目光透过层层黑夜,望向那看不见的天云寨。
若是少女能够看到,便会发现,此时天云寨内,早已没有了黑白少年二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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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的山路中,有两道身影在丛林中上下穿梭,跑在前面的那位,身穿一身眨眼的白色锦衣。后边的那位,身背巨剑,在漆黑的夜色和树林遮掩之下,隐约之间,难以被人发现。
两人的动作很快,从天云寨的方向往一直西方而去。
仿佛算定了项自在必然会往西方传送。
猛然,刚刚飞身到一座树叶茂密的高树之上的白衣少年,停下了身形,不再动作。
紧随在他身后的黑衣少年,同样默契的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目光一前一后,望向树林之外,不远处的山路上。
武者的危机感同时在二人身上预警,提醒着他们前方有强大的存在。
“一个人,很强,至少四级,而且不是一般的四级。”黑衣少年难的出声提醒到。
白衣少年嘴角轻佻,玩味的笑容又一次浮现在他脸上。
“会会。我们兄弟俩,还真是被人小瞧了啊。竟然被人给拦路了。”
黑衣少年不答话,急速掠身飞出,过程中将身后的黑剑拔出了剑鞘,幽黑的瞳孔再次泛起了金黄色。
“啧啧啧,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白衣少年笑眯眯的说着,也一跃而起,朝林外的山路上飞去。
天高月明,繁星璀璨。漫漫长夜,已过一半。
月光星照之下,有一位瘦削的中年人,双手背负身后,宝剑收在鞘内,抬头面朝着漫天星光。
他闭目而立,似是在享受凉爽的夜风,又似是在享受星光的照耀。
伫立在山路上的瘦削中年人微微侧头,闪开了破开袭来的黑剑。
“为何要在我最惬意的时候打扰呢?”中年人轻声叹息道。
星光之下,中年人忽的一个侧转身,灵巧的避开了黑衣少年当胸袭击的一拳。
中年人面带烦躁的睁开双眼,仍旧面朝着星光,不忍从对星光的迷恋中脱身。
他抬起右手,却没有抓向身配的宝剑,而是当空挥手,像是在截留天上的一缕星光。
黑衣少年一击未得手,飞速回身又是凶猛的一拳袭击而来。
这一拳又快又狠,空中的风势都被带动的一转,朝着中年人扑面而去。
中年人不闪不避,将抬起的右手,凌空挥下。
似是对黑衣少年无可奈何,只是象征性的阻挡一下。
中年人的身后不远处,白衣少年立住身形,没有立即上前助阵。
冥冥之中,像是有掌管星空的神灵,被瘦削中年人的虔诚给感动,降下恩赐,替他去灾避祸。
一道如同夜空之上星光般灿烂的金色光芒,凭空浮现在中年人与黑衣少年之间,阻挡在黑衣少年的拳锋上。
光芒炸裂开来,将黑夜撕开,将此地照如白昼,也将狂暴状态中的黑衣少年给击飞了出去。
黑衣少年在空中不断翻身,卸掉身上的冲击力,险险的停留在路边的一块巨石前,让自己没有狼狈的跌倒。
“四级,剑修?”白衣少年并未去查看黑衣少年是否受伤,而是笑着出声询问眼前瘦削的中年人。
瘦削中年人的目光依旧痴痴地望着星空,这世上仿佛除了白日,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从对星空的迷恋中脱离。
“有意思,我还不知道四级剑修叫什么呢。”白衣少年没有因为对方未曾回话而恼怒,仍是笑着说道。
“剑宗。剑仙的剑,宗门的宗。”瘦削中年人开口回答道。
“当今九霄大陆,想必只有云剑阁能有四级剑宗了吧?”白衣少年继续问道。
“自然。”
“那修剑的姑娘是你们云剑阁的?”
“原来是。”
白衣少年笑容略微停顿,一字字的重复反问道:“原来是?”
“原来是。”四级剑宗的瘦削中年人也重复道。
“她是前辈的亲人?还是她对前辈有恩?”白衣少年再次问道。
星光下的瘦削中年人面露痛苦之色,一闪而逝。
“有恩,对我,对云剑阁,都有恩。”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说道:“怪不得,这就是前辈在此阻拦晚辈的理由了。”
顿了一顿,白衣少年继续开口道:“她对前辈有恩,却对晚辈有仇。不只是她,还有她旁边那个古怪的年轻男子。”
白衣少年还想再说下去,却被依旧在凝望星空的瘦削中年人冷声打断道:“只管出手。”
白衣少年见状,冷哼道:“前辈想必也能看出晚辈的身份,就不怕晚辈身后的人也一起出手?”
“我说了,只管出手。”
瘦削中年人不急不缓的回道。
“还有,我不是你的前辈,更没有你这类口蜜腹剑的晚辈。”
“那前辈可要小心了。”白衣少年说着,凌空一跃而起,身影将天上的月光都给遮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