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陆挽等人，吴三回报所见，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第二天早上也不用去客栈找那个少女替她伸冤了。

早上吃过早饭后，众人先在驿站里面休息等待，林时雨带着吕简的书信去周王府求见长史。

因为吕简的身份、威望，周王府长史很客气的接待了林时雨，并且一口应承下朱肃桄请名请封之事。还有一层原因是，归德沈阁老门生故吏满朝廷，现任户部李尚书也是归德府人，归德四尚书世家交好，就算不卖吕简面子，也要卖李尚书面子，卖沈阁老面子。

林时雨此行很顺利，很快就回到驿站。大家也收拾好了行李，只等他回来，众人就立刻离开驿馆出发。

出了开封没多久，后面缓缓驶过一辆雕花马车。透过薄纱的车帘，可以看到车内有一对男女正在相拥笑谈；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男声儒雅低沉，女声晏晏委婉，单凭声音就让人忍不住想看看里面人物相貌。

恰巧一阵风吹过，撩起车帘，惊鸿一瞥，已经足够路人看见车内男人面如冠玉，女子艳压桃李，真是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让路人艳羡不禁。

李虎和彭苗看了后只差没流出口水。

同路的路人也没好到哪去，其中一个商人对同伴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然长得犹如天仙一般。”

同伴道：“什么天仙，这是新樊楼的花魁。”

商人道：“兄弟怎么认得的？”

同伴道：“中秋节的时候小弟恰巧在开封，那晚花魁大赛，小弟有幸目睹这姐儿登台表演，那身段。。。那歌舞。。。”看来此人口拙，无法描述当晚景象，只能独自慢慢回味。

商人道：“哎呀，可惜了啊！难怪如此美貌。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有此福气拥美郊游？”

同伴道：“什么郊游？听说这姐儿看中了一个有才的士子，给自己赎身了，这次恐怕是跟人家回家从良了。”

商人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同伴道：“谁说不是呢？小弟自从当夜见过一面，一直念念不忘，本想努力赚钱存够银子，好一亲芳泽，现在。。。”

兄弟二人念及于此，同时黯然伤神，脚步也拖慢了。

陆挽等人一路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现在他们日常行进的队形是吴三打头，林时雨驾车载着张神医和无咎、无忧跟后，中间是两个解军，然后才是陆挽，最后是吴十二殿后。

吴十二策马上前一个身位，来到陆挽身边，开玩笑道：“木头，你不对劲啊？昨晚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动心，今天这个天仙般的女子你也不动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当然是那个令他从家中出走的红衣少女。说实话，虽然当初离家出走大部分是自己想出来见见这个世界。但第一面时的那种悸动，陆挽也是无法否认的。

距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五个月了，这五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陆挽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记得那个少女长什么样子了，有时候夜里做梦的时候，还会把她的相貌与顾琰拼凑在一起，拼凑成一个人。

陆挽陷入思考，没来得及回答。李虎先说道：“十二哥，你没见过陆兄弟的媳妇么？”

吴十二大惊道：“什么？木头有媳妇了？”

吴十二一声喊，吴三掉转了马头，来到车后，林时雨也下了车驾，栓好驾马来到车后，张神医也从车内伸出头来。

几个人纷纷问道：“木头成亲了？谁家的姑娘？”

陆挽连忙否认道：“我没有，他胡说。”

彭苗贼兮兮笑道：“陆兄弟，你还想瞒我们？顾大小姐可是我们杭州第一美女，当初传闻满城传闻和一个姓陆的小子定亲了，我们还不知道是谁。顾家犯案，你恰巧受牵连，不是你是谁？我们虽然没见过顾小姐，可是你别告诉我们城外长亭送你那位天仙一般的姑娘不是顾大小姐。”

顾老爷公布陆挽和女儿定亲消息时，林时雨、吴三、吴十二还都在外地躲案子，张清正还在绍兴，自然谁都不知道此事。现在被两个解军揭开此事，纷纷笑骂陆挽不厚道。

陆挽只好把顾老爷被岳家逼亲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他相信这群人会没完没了追问。

众人听完犹自半信半疑，吴十二还在追问顾小姐长相如何。杭州虽然久传顾小姐芳名，然而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深居简出，普通人有幸目睹容颜的人并不多。

李虎、彭苗有幸在长亭见过一面，两人拍着胸脯保证，比刚才那女子还要好看，至于怎么个好看法，这两个家伙也描绘不出来。

玩笑过后，大家继续赶路。

下一站是中牟县，中牟县三面被蔡水环绕，众人离河还有很远时就发现桥边的河堤上有几个人好像在看热闹。

等走近了，看见河边有块大石，石头上蹲着个女子正在哭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路上遇到的那名新樊楼花魁。现在的花魁发钗散乱、灰头土面，脸上的妆容全都哭花了，衣服上还有很多泥渍，和初见时判若两人，再没有前面风华绝代的模样。

花魁边上还有个和尚正在劝说什么，和尚年纪看上去比陆挽稍大一点，相貌也是异常俊秀。陆挽所见的男子当中，大概只有顾大少爷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等走到近处，陆挽才听见和尚是在劝花魁不要轻生，在说什么自杀也是杀生，会堕恶趣，诸业不亡，果报自受，今生未尽，来世罪业随身。

和尚不说还好，和尚越说，花魁哭的越厉害。

尽管花魁现在看不出相貌美丑，不过曼妙的身材还是遮掩不了的，岸上有围观者色眯眯道：“妮，有啥想不开的，年纪轻轻的死了多可惜？”

“妮，跟俺回家，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活着多好啊。”

有两个人大起胆子想过去，和尚还在摆手示意人别过来。花魁好像受了围观之人的刺激，双足一跃投入水中。

和尚顿时手足无措狂呼道：“救人啊，快来人啊！”

围观人中有人道：“和尚你为啥自己不下去救？”

和尚道：“小僧不会水，有人会水么？”

围观的人中好像也没会水的，一个个还在犹豫旁观。

李虎和彭苗已经跃跃欲试，不过陆挽没示意，他们再也不敢擅自行动了。

陆挽还在犹豫，他心里又出现了疑虑。

就在陆挽犹豫的时候，那个不会水的和尚为了救人竟然也跳进了河里。

花魁好像抱定必死之心，不怎么挣扎，只是露出水面时会不由自主地呛水；救人的和尚没救到人，自己反而在水里双手乱舞，时浮时沉，好像是真不会水。

情况紧急，事情未明，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陆挽点了点头。

李虎和彭苗早已经解开腰刀搭扣，只待陆挽示意，两人扔下腰刀，像两只矫健的海豚跃入水中。只是这两个人的方向都是奔着花魁去的，剩下一个和尚在河里没人管，惨不忍睹！

陆挽手脚的铁镣铐还没解开，只能拜托林时雨下去救和尚。河边还有六个围观者，陆挽不放心，他要留吴氏兄弟在岸上戒备。

陆挽这行人生长于江南水乡，水性自然不要说，很快将两个落水者救上了岸。因为援救及时，和尚和花魁性命也无大碍。

陆挽走到两名落水者身边，说道：“人无权选择生，但应该有权选择死。第一次自杀或许可能是冲动，但第二次应该是考虑好的；我们只救二位一次，如果还想选择轻生，那请自便。”

两人还在咳水，陆挽招呼林时雨和两个解军上车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众人继续赶往中牟县城。

路上张神医问陆挽：“木头，你可是觉得，这还是白莲教针对我们的计策？”

陆挽点头道：“上一计，我们没有拆穿，对方依然使用美人计，也在情理之中。那女子早不跳河晚不跳河，偏偏等我们到了附近才跳河，这是一个巧合。自开封至此地，都在黄河沿岸，这段路上河流并不稀少，围观的六个人一个都不会游泳，这是第二个巧合。还有那名女子乃是花魁，除了携带的财物，她本身也算是笔巨大的财富，抢钱的人为何舍得将之丢弃？这是第三处疑点。”

李虎还有点怀疑道：“这么娇滴滴的花魁小娘子会是白莲教么？”

陆挽道：“我只是怀疑，并没有办法确认。再说，邪教利用美色魅惑人心的事例并不少。你不觉得你能知道她是花魁，本身就是一种巧合么？”

吴十二道笑道：“给你这么一分析，白莲教的计策好像到处都是漏洞。”

陆挽也笑道：“因为其教义和策略是错误的，真正有智慧的人绝大多数是不会与之为伍的，所以他们能想出的计策有漏洞是很正常的。”

吴十二道：“那你看那个和尚有没有问题？”

陆挽道：“不知道。白莲教和佛教净土宗好像也有点关系，经常也会利用佛教做幌子招揽信徒。”

吴十二道：“难怪你救了他们就不管了。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你处处预见先机，咱们可能早就交代了。”

别说今天这个花魁了，就是昨天那个小家碧玉，男人中能对其不动心的可能都是极少数。换做其他少年，可能早已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像陆挽这样思虑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