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沮渠然的酒量虽好，抵不过这么多人与她喝，酒气与热气相互作用，小脸染上了红晕，多了几分乖巧与顺从。她打小受宠，性格开朗，又会些骑射，加之北凉女子个高，五官立体，不似苟茆女子，女扮男装后叫人看不出来是个女儿家。

喝醉后到是有些像了，吃得差不多后，沮渠然喝得晕乎乎的，走路偏偏倒到，脚步轻浮，像踩在云端一般，随时会跌落。无奈，只得把她带到后院休息。

止烨给阁中每人发了红包后，道：“你们随意些，不必拘礼。”在这些人看来，苟茆来的这个公子，是东家的闲散小少爷，因向往别国的风土人情，千里迢迢来到北凉体验风土人情，性情温顺散漫，好玩好说话，许多事掌柜的不同意，找他一定行。

止烨随即端了一碗醒酒汤也去了后院，沮渠然的侍女兼护卫的昭站在门外守着，面无表情的看着止烨，止烨道：“把这个给你家公子喝了，以免难受。”

昭冷冷的接过，并不是不喜欢止烨，而是她天生如此，生性冷漠，他们是皇室培养的杀手，专为皇室而生，而她一生的使命就是守护公主殿下。在她转身之前，止烨又道：“怎的今日你家公子心情不好？”

昭正欲回答，里面的人抢先说了话：“是沈兄吗？进来吧。”沮渠然以为止烨来看她，她只是喝得晕乎乎的，还不至于喝断片去，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昭利落的把碗又递给止烨，然后让开，止烨礼貌地接过白瓷小碗，进了屋中。

沮渠然挣扎着想起身，奈何酒劲太大，确实，她今日做法乱来了，那白兰酒本就是最烈的酒，她像喝水一样灌，与其说她是给人家带酒的，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带的，大半坛子酒全进了她的肚子，菜没吃几口，光喝酒了。

她才起了半个身子，一阵眩晕又倒了回去，止烨看着也不说去扶一下她，等她扎扎实实的到在床上后这人才说：“好好躺着吧。”

沮渠然没有听他的，又挣扎着起身，她挣扎间止烨已经来到她面前了，就那样看着她费力的想要爬起。

沮渠然起不来，想着让止烨帮忙拉一下不就起来了，抬眸看他，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她看得呆了，整个人进入了眼里的漩涡，里面深不见底，犹如深渊一般。沮渠然看了许久，才晃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眼睛又放肆的，直勾勾的看着止烨，挺鼻薄唇，风度翩翩，好一个文雅公子。在沮渠然心里原先觉得苟茆国的男儿实在比不上她北凉的高大勇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对这位沈兄，看是弱弱柔柔的，哦，不是，应该是温文尔雅，是的，在她心里这位苟茆来的沈公子不再是弱弱柔柔的。

那日她出宫打猎，平日里那些个侍卫曲意逢迎，害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于是甩了随从，一个人深入林中，若不是沈兄，她恐怕早就成虎的盘中餐了。

想到这里，沮渠然傻傻的一笑，“嘻嘻，沈兄，谢谢你。”

止烨沿床坐下，淡淡的回了她一句：“谢什么？”

沮渠然忽略了他的问题，继续说：“沈兄，你真好看。”

止烨听了，看着她淡淡一笑，温柔不达眼底，他知道一切，先入为主的知道自己在干嘛，可傻傻的沮渠然不知道，固执的认为这是不一样的，这是沈兄对她的好，对她的柔情，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的接近人家的。

止烨抬手，把药都给她道：“来，把汤喝了。”

这是沈兄递给她的，沮渠然傻傻的想，乖巧的接过汤，勺子都没有用，一饮而尽，醒酒汤酸酸的，带着适合的温度，顺着口腔，到达她的肺腑，肠胃，温暖了她的全身。

醒酒汤效果甚微，也许是因为酒不醉人自醉的原因，她讨赏般，炫耀般，把碗翻过身，碗中一滴都不剩，她舔舔嘴唇，对止烨道：“沈兄，我喝完了。”张牙舞爪的小狼今日成了乖巧听话的小兔子，她期待止烨说更多的话，可止烨没有。

不带感情的嗯了一声。

接过碗准备离开，沮渠然叫住他：“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止烨起身走到一张八仙桌前，将碗放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沮渠然还以为他要走，伸手去抓，扑了个空，重重的砸在了床沿的木头上，要不是她躺得往里，只怕就要从床上摔下来了。

止烨视若无睹，施施坐下，道：“渠兄但说无妨。”

沮渠然吃痛的爬起来，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着后，满怀期待的道：“沈兄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但是家里人却叫你娶不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止烨脑海此时忽然浮现那个在他怀里小小的女孩，一见到他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手脚无措，只怕是到现在也还没有认真端详过他，却无来由的相信他这个陌生人，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半响，声音坚定的道：“自然是拼尽全力，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沮渠然好像没有听清，懵懂得问：“什么？”

止烨拉回了飘在空中的思想，声音还是有些远道：“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许多人力不可抗，譬如天灾，死亡，时间流逝，如果不是不可抗，自然要拼尽全力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终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沮渠然听了很徘徊，“那如果这份结果是要很多人牺牲呢？”

止烨沉默一会儿道：“不会，我不会与她到此境地，与我而言这种假设不会存在。”

他说得坚定，似乎即使事情已经发生，他稳操胜券，定能扭转乾坤，沮渠然眼神溃散的望着他，心里再没了徘徊，喃喃道：“是，是，不会到那般境地。”

她心里暗想，回去要设法退了亲事，整个北凉不止她一个公主，与西戎交易也不是只有和亲这一条路，国家的未来也不是寄予在一个女人身上的。

下次，下次她要以沮渠然的身份站在沈兄的面前，她不在意他心里有没有别人，她能接受，皇家之人向来三妻四妾，她并不强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父皇最疼她，也必然会答应的，她是北疆最高贵的公主，配沈兄也一定会答应的。

清梦和惠观过的第一个年，不是很美好，相处了几个月，惠观已经懒得再装一副深不可测的仙师样子了，她露出了随意，作死的本性。

什么事都派给了清梦，开始还带着她一起行医，如今不是什么重病，她都会说：“且让我爱徒随你走一遭吧，她天资聪慧，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抵得上的。”

放屁！她自己学得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吗？也是方圆的人信惠观的鬼话，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也不怕她医出什么好歹来。是，她是学的比旁人快一些，可是学得再快，那也需要时间啊， 她现在只不过学了皮毛，在惠观的渲染下，俨然如华佗在世，妙手回春。

使得她不得不更加认真刻苦的学习，一整天除了吃喝拉散睡，基本上所有的时间用在学医这件事上了，她真心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刻苦，若是个男子，考状元郎都不在话下了。

惠观完全不把她当人，她就是头牛她也会累得啊。不过好在惠观还有点良心，虽然吹嘘她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也还是划了个范围，这四里八乡的来找，还是一一先问过病情，才决定交个她还是亲自上阵。不过这大病那是那么容易得的，多的都是些风寒，肠胃疾病啥的，小灾小病一大堆，忙得她白天都喘气的机会。

多日积累怨气，这几天她见了惠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脸皮薄的只怕早就抵不过，自己上阵了，奈何我们的惠观师傅那脸皮怕是比护城河的河水还深。

一见清梦叫笑眯眯贱兮兮的迎上去，极为和蔼的道：“爱徒回来了......爱徒辛苦了......”

弄得清梦可恨又无奈，自己到底是遇到一个什么神仙师傅，贪嘴，爱看话本，懒散，脸皮厚，道家不是都是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样子吗？

她这一番操作下来，清梦忙得都没时间再想报仇的事了，好在一切交代下去了，只等蓝心她们来回她。

惠观并没有种多少田地，除了几块好种植的草药，还有两个菜园子，其他的就没有了，就连这些，还要经常劳烦薛家集的人帮忙照看。

偶尔急用，会采些草药去镇上卖，其实她帮人看病的钱已经足够用了，只是她贪嘴，常去打牙祭，一个月少不得去一次，加之给穷人，熟人看病开药也不收钱，故而从来身上也没个剩余的。

好在她看得开，有的时候就开心的用，没有的时候粗茶淡饭也能吃，况薛家集的人也不会忘记她，开始人是送鸡鸭鱼肉，鸡蛋面条面粉，后来知道她厨艺.......一言难尽，于是乎就给她送了许多现成的肉酱什么的，逢年过节吃好的就直接做好给她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