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梦感觉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记忆，一切的在今天之前经历，都如同这沙漠被风吹起的沙子，飘散于空中，没有任何意义。

她双手抱着膝盖，远离弦青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中，孤独最安全的状态。

影梦抿了抿唇，从裂缝中透进来的点点星光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破旧的山洞，不，不连山洞都算不上，撑死一个沙堆，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多么狼狈呀。一个权力滔天的仙君，一个祸害四方的魔头，两个人联手居然狼狈到要躲在沙子里，呵。

她感觉一股书熟悉而又奇怪的力量正在扩充她的脑域。

她知道这股力量对心境的影响，不过她无法否认这扩张的脑域能为她带来的好处。

就像每次坠魔一样，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清晰，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及时汲取信息。她无法阻止周围的信息输入她的大脑，然后被冷酷但同样精准的脑域分析。然后连接上她之前所经历的事情进行信息分析处理。

可是这次有点不一样，她的意识太过清醒了，可是她的行为似乎不再清醒的范畴。她体验的感觉也和之前的不怎么一样。

影梦认真回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好像是她被塞进麻袋的那一刻，也可能是那两个愚蠢的家伙在讨论美人的时候。她的脑域好像就是在那一刻突然被启动，如同机械一样完成一个指定。

弦青站在远处，远离静止不动的影梦。

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影梦脑中不由自主地再次响起了圣元讲的那个故事。

猫，树，还有鸟。所以在树将落叶压在鸟身上的时候，树可否知道这附近有野猫呢？

圣元和弦青斗了数千年，弦青真的不知道圣元的目标是自己吗？

影梦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不是她该出现的想法。等等，她的感觉也不对劲。

如果想到弦青背叛了自己，她自己应该觉得难受，心疼，悲伤，可是没有，她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情绪，只会精准地分析事件。

她改变了一下思绪，试图让自己产生不甘，悲伤，或者怨恨之类的情绪。

可她发现她做不到。她以前只要念出杨苍这两个字，泪就会不自觉的从脸庞滑落，但现在这两个字好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只有平静，冷酷的分析。

她无法再为好友的死亡哀悼，无法为自己的处境悲伤，无法怨恨自己的仇人。

她的身体会做出反应，但她无法感知到情绪。

突然她的脑域为她呈现出了另一个看法。产生新的知觉，更加理解周边的事物，丧失感情，好像是一条线。从崩溃，从失控，到冷静，到无情。或者说，这只是开始。

弦青一直在观察着影梦的表情，他居然看不出什么问题。这件事本身就应该有问题，因为影梦精神状态那么的不稳定，怎么会表现得这么正常呢？

“三号运用了外派人员，暴露鬼才训练营可不是圣元欣赏的事情。”

影梦闭着眼睛知道弦青是在开始话题想要试探自己。

对方没有一点情绪外露，但她能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怀疑。

很正常。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自己创造出来的阴尸会背叛自己，不是吗？

“是的，他无法承受暴露的风险。不过现在在试炼中，圣元不会找他麻烦。

如果他活着出去，作为下一任领袖，圣元不会罚他。如果他死了，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如果圣元知道，那就是默许了这个做法，这人不会得到任何惩罚。

但如果圣元不知道，那圣元就被他培养的人狠狠的摆了一道。”影梦无聊地耸了耸肩，睁开眼睛，直视弦青的眼睛。“这个信息没有任何用处，为什么要分析。”

弦青默默移开眼睛。他刚刚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不知是那近似深渊的眼瞳，还是那平静无波如同机器一般的声音。

在那段对话中，他意识到影梦的思绪已经走到了他前面，想到后面他要说的话，以及后面他没想到的逻辑点。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恐惧这件事。

影梦悠悠收回了眸光，合上了双眼，身上出现了一股子冷淡的颓唐和厌烦。她依旧没有感觉到情绪，但身体上的种种生物迹象都在诉说她该难受。

“你有想过我们接下来去哪吗？”

“去找我的族人吧。”弦青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还有一丝丝渴望。

他似乎不太想见到自己的族人，或者是太久没有见过，有些生疏，有些恐惧，恐惧他们失望。

“里面有你尊敬的人，对吗？”

影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域正在高度活跃，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弦青那极其微弱的表情，动作，同时在分秒内计算对方可能想表达的意思。

弦青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影梦，可除了那张扬的笑意，他感觉不到一丝破绽，对方就像一个傀儡，精神和身体不来自一个个体。

弦青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眼神不温不淡，但影梦感觉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怀疑，戒备，以及恐惧。

“你觉得这片沙漠中最危险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说鬼才训练营的人吗？”影梦慵懒往后一靠，唇角半勾着一抹邪里邪气的笑。“不，这批沙漠中最危险的就是你的族人。

他们拥有的恐怕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他们的机关，阵法，这些技术性的东西一定走在现世之前。

而且他们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狼狈逃窜，相反他们和外面还有联系，而且正是仙界之人。不过......”

“谜影梦蝶！”弦青打断了一影梦后面的话，因为他已经知道影梦要开始分析她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你的天赋并不是推算！你不可能确定！”

“我的天赋当然不是推算了。我的天赋永远都不会是推算。”影梦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但她的眼睛平静的令人感觉有些发凉。“我的天赋是……不对！什么天赋？不可能。我连鬼才都不是……我可能是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个怪物！”

弦青感觉影梦像一个彻底断线的木偶，她身体上动作上无一不表明着激动，愤怒，悲伤的情绪，然而她身上散发出的信息，以及神识探测到的波动无一不显示她根本没有情绪。整个人就好像寒潭般死寂。“影梦你现在状态很不对……”

“你闭嘴！”影梦的移开眼神，再次通过缝隙望向美丽的夜空。为什么她感觉不到情绪？

她刚刚身体上出现的一切生物信息都表示她在愤怒，她在激动，可是她感觉不到情绪。

弦青坐到她旁边，两人之间气氛冷凝僵持。

弦青眸光幽沉，深深浅浅的星光落入他身上，交织出难以捕捉看透的缭乱光影。

他从来没有听过影梦的语气中含有这么大的阴郁，以及压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绝望，挣扎，好像没一根神经都在疼苦中燃烧，但是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难受的样子。

他想帮帮她，给她一个拥抱，帮助她走出困境，但同样他意识到现在没有什么他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