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梦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眼神放空。

周围的信息不受控制地侵入脑部，疼痛感灼烧着她的神经，告诉她这一切已经超过了大脑可以承受的容量。

她能感觉到疼痛，但是他无法控制脑域停下来。只能一遍一遍地接受着疼痛，无能为力。

她看向弦青，意识到她有必要问几个问题，在他有办法看透对方的情况下，问出那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弦青。”她开口。

“怎么了？”

弦青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变化，感觉到语气平静中夹带着冰冷。他从来没有在影梦的语气中听到这么尖锐的克制。

“你也是布局者对吗？”

弦青快速搜索脑中能想到所有的应对方式，但这一刻，对上影梦眼睛的那一刻，他只想说真话。他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运格楼的事情有你的手笔对吗？你希望我入魔对吗？”

弦青表情波澜不惊，但他的坐姿轻微的变化已经告诉了影梦，她的猜测是对的。

影梦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尝试在自己的心中感受悲伤，恍惚，愤怒的情绪，但是没有她无法感受到悲伤，为什么？为什么？！

她感觉无法感受到情绪是一个恐怖的错误。

弦青叹了口气没有作任何辩解，因为没有用，影梦说的都是真的。

影梦的大脑依旧保持着冷静，精准的运行。

她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条道路，大脑精准的计算着每条道路上可能出现的事件，每条道路象征着一个不同的未来。

就好像她的脑域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没有时间的环境中，体验着来自未来的一张张节录。

很唐突，但是影梦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她的大脑似乎又突破了一个层级，达到了另一种水平。她似乎找到了时间的漏洞，从而能窥望未来。

就好像她坐在一个点上，而她的四周是无数条不同的线，如波纹般四散开来，指引着不同的方向，去往不同的未来。但是她看不清全貌，或者说只能看清一些小小的片段。

她曾经看见风吹过树枝，树叶在空中飘落。此时，她感觉未来就好像一块扭曲的布料，如同树叶般随风飘扬，她永远只能看到一部分。

她看见了不同的人，她感觉到了无数数不清的可能性。

她脑中划过不同的人名，地点，体验着不同的环境，扫过不同的数据，在精准的分析下，揭露着不同的可能性。

“一位智者知道在某一时刻所有促使自然运动的力和组构自然的所有物体的位置，假若他也具有充分的智慧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则在宇宙里，从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它们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里。对于这位智者而言，没有任何事物会是含糊的，并且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眼前。”—皮耶尔·西蒙·拉普拉斯

她经历着一切所经历的一切，从最遥远的过去，去往最遥远的未来。从最有可能发生到最不可能发生。

她看见自己以无数种方式死亡，她看见无数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文化。

其中一个画面停留在她眼前。这里好像有她认识的人。是肖雪。两人在一起肆无忌惮的玩耍。

所以她还能回去？影梦看见了自己。

重新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时刻是有办法的事，有条道让她重回到那个纯洁无暇的时期。不过要达成这个可能的未来，她似乎要做出什么样的转变。

她细心地打量着画面中自己。那个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就像两种不同的人。这个认知让她感觉安慰，同时警惕。

是伪装？还是彻底回到纯白？

这可能的未来，它来得突然，也走的迅速。

接着，她似乎又在看到了立场不同的未来。

一个个不同的画面划过她的眼帘。

是的，她的意识，她的脑域正在快速的运作，创造出一个个不同的画面，以一种极其恐怖，近乎自残的方式。

她能感受到神经在灼伤。

她睁开眼睛，环绕着四周，周围的一切环境，事物，变得陌生且清晰了。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还在这儿，还在这个沙堆里面。

外面还是夜晚。

一切好像发生在几息之间。

她看着坐在眼前的弦青。她依旧感受不到情绪，就好像她的感情彻底被她的脑域分离开来。

在那空旷的脑域中，只剩下无数的数据信息，进行着无数的计算分析。

她就像一个傀儡，是由一股不同的意识在操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感觉她现在脑中的数据无穷无尽，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了解了足够多的现在，她完全可以推算未来，以及过去。

可是对感情的丧失让她觉得空洞，无法承受。她感觉有些东西正在碎裂。她再一次尝试感受，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浓浓的空洞感，另人无法承受。

她无法控制着自己的脑域，就好像她的身体和她的精神已经彻底分开。

她的脑域在计算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她并不想知道。

它收集着每一点精准的数据，比如周围空气的改变，湿度的改变，每一点微小的改变都被计入其中，哪怕这些数据在现在是无用的，纯属对精力的浪费。

感觉到她的神经在燃烧，一切似乎在逼近一个零界点。

她脑域的运作依旧一成不变，完全不在乎这可能造成的结果。

她可以看见她遥远的过去，小时候天真无邪的自己，愚昧无知，认为每天都将会是阳光明媚。

接着，她能看到遥远的未来，看着那些恐怖的事情，看着每一条路，每一个选择最终指向的结果……

“我是个怪物！”她想。“我是个怪物。”

不，不，不！

影梦发现自己双手握拳，一拳砸在了沙堆上。

而她的脑域将这个行为规划为一个有意思的情绪反应，并将其加入了计算范围。

“影梦。”弦青修长分明的手指还狠狠扣住她的手腕，握住了她的手，脸色带着一丝担忧，一丝阴暗，眼眸深邃凌厉，如沉沉浮浮的深海，在那翻腾的暗流中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幽暗情绪。“出什么事了？”

“你。”影梦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弦青对上了影梦的眼睛，里面是如同这荒凉的沙漠，毫无情意，毫无温度，但对方的语气却是那样的惊慌，就好像溺水的人尝试抓住那罪后一根救命稻草。

脑中划过一瞬间的清明，弦青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根源。

“我救了你，将你养大，让你活着。”这似乎是基于他的本能，以及他潜意识中绝对正确的答案，至少是用来平静下影梦的完美答复。

他感觉到影梦反握住他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靠在一起，一动未动，如同定格的雕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