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
马车在清心寺的门口停下，段无双从车上下来，走到另一辆车前伸手扶祖母下车。
祖母一向喜欢在月初清晨时前来，此时天色尚早，来往礼佛的人不算多，格外清净，时不时能听见雨水打在石雕寺门上的声音，音色清脆。
拜过了菩萨佛祖，段家将带来的供品一一交与寺内的主持，而后祖母被请到后面禅院喝茶休息，段无双就领着画未四处散步。
佛寺的后山上已经草长莺飞，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了一处凉亭，四周种了好些桃花树，此时也开了，浅色的草地上混着一些樱粉色的小花。
“无双妹妹。”
沿着小山坡上修了一条石板路，段无双站在石板上，听见身后有人轻唤，转身过去，伞下露出一条绣帕。
“不知道这帕子可是妹妹的？”
她撑着竹纸伞，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裙，身姿颀长，略略抬了抬伞沿：“太子哥哥平日里，也是如此与小姑娘搭讪的？”
萧子轩弯着的身子直起来，手里还握着那一方绣帕：“自然不是。”
画未从后面探出身来，接过帕子，随着段无双行了个礼：“方才我家小姐不小心遗失了，正找着呢，多谢太子殿下。”
“如今春天还冷，妹妹穿的有些少了。”他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披风给段无双围上，见着段无双身形一躲，又拉住她胳膊，“无双妹妹不必如此，你我二人早有婚约，举止亲密些也无妨。”
段无双由着他给自己将披风系好，然后拜谢：“多谢太子哥哥。”
萧子轩略略颔首，邀请段无双一同去凉亭里坐坐。
“太子哥哥也是前来礼佛？”她之前并不知道萧子轩还有礼佛的习惯。
他一顿，竟然有些龃龉：“是，但也不是。”
段无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说起来惭愧，我得知妹妹在每月初会陪祖母前来，所以决定来碰碰运气。现在看来，我与无双妹妹很有缘分。”
这一席话说出来，没有哪个闺阁女子可以抵挡的住的。
“小姐，咱们该走了。”
段无双站起身，朝着萧子轩行礼：“我该随祖母回去了。”
“也是，天气寒凉，妹妹也不可在外面逗留过久。”萧子轩没有阻拦。
她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后头又是一行礼：“衣服我会差人送回太子府上的，多谢太子哥哥了。”
“小姐，”走出好远一段路，直到看不见萧子轩的身影，画未才敢追上来问，“您不是要与太子殿下避嫌？若是将衣服送过去，又怎么能不落人口实？”
段无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太子殿下无非是想让我对他心生爱慕，再让世人看看太子与未来太子妃如何恩爱，顺着他就是了。”
话音刚落，面前就有人影闪过去。
“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是萧子晗身边的人。
看来她今日的行程，是被不少人打听过了。
“烦请带路。”
萧子晗正在某间禅房里等候。
画未被拦在外面，有些心急的看着段无双：“小姐……小姐一个人进去，叫画未怎么能放心？”
“主子说了，若是姑娘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也没必要与姑娘谈合作，姑娘可以离开了。”
段无双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小厮，握了握画未的手：“你在这里等我，别叫人看见，我一会就出来。”
“可是……”
“没事的，放心吧。”
段无双推门进去，果然瞧见萧子轩正侧卧在榻上，一手撑着头，似乎是假寐。
她也不为拘谨，关上门委身在萧子轩对面的矮凳上坐下。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段无双皱皱眉头，祖母休息的卧房就位于此处的后面，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无双姑娘不是要与本王合作？”萧子晗闻言睁开眼，坐起身来，“本王还想着自己主动一些，表表诚意，看来无双姑娘不太领情。”
“无双没有这个意思，”段无双顿了顿，“王爷同意合作了？”
萧子晗站起来在她对面坐下，“同意同意。我会派人安插在你身边，方便传递消息。”他突然探起身来，逼近段无双。
冷不防一惊，段无双僵住，紧紧看着萧子晗的眼睛。
他们挨得极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萧子晗忽然一笑，有些勾人。
“王爷突然离这么近做什么？”
他看了一会，似乎是要在段无双的眼睛里看到点什么，良久才站直身子，“没什么，合作愉快。”
段无双站起身子，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小姐这是怎么了？”画未见着段无双从屋里出来魂不守舍的，有些担心。
“没事，咱们该回去了。”
段无双站起身子，朝着门口的小厮一颔首，带着画未离开了。
“小姐哪里去了，叫奴婢好找。”祖母身边的张氏看着段无双带着画未远远地走过来，忙迎了上去。
段无双微微行礼：“我方才无聊，带着画未去山前山后的转了一圈，回来的有些晚了。祖母呢？”
“老太太已经休息好了，正准备回府呢。”
段无双点点头，随着张氏往外走。
祖母正站在那里与主持说话，转眼见段无双来了，笑着道：“我方才看见太子殿下了，说是在后山上遇见你了？”
“确实是遇见了，说了几句看见天色不早就回来寻祖母了。”
祖母面上并未流露欣喜之色，也没见不愉快，只是点点头：“咱们上车回去吧。”她上了车，正色道：“过两日你着人将东西送还回去，多多谢谢殿下。”
段无双颔首：“孙女知道了。”
回到府里时已经时近傍晚，段无双只觉得身子疲乏，喝下一碗安神汤，有些奇怪：“今日倒是没见安锦，她人去哪了？”
画未收了瓷碗，闻言也有些奇怪：“今日忙了一天不觉得，姑娘一说才想起来，确实是一天没见她。”
“或许是早上起的晚些，晚上早睡了些。”
段无双窝进被子里，严严实实盖好：“也是，你也早些休息吧。”
画未道了声好，推门出去了。
不到半炷香功夫，段无双正迷糊入睡，房门却被人撞开：“小姐，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