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未婚夫，她当然更在意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克制情绪，她现在真的担心的想哭。
“我喜欢他，不行吗？他在外面有孩子又怎么样，他要娶的人是我，又不是她。”
“你哥哥对你这么好，应该看不得你受委屈吧？”
看不得我受委屈……
沈凝握了握拳头，大概知道了他说这话的意思。
“不用跟我兜圈子，也不用套我的话。陈警官有什么推断，说出来。咱们开门见山，这样聊才不浪费时间。”
真是个特别的女孩，龚平在心里想着，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打小在警局待多了，遇事才能这么波澜不惊。
“你哥因为知道了杨欢欢和肖山的事情，心疼你。所以替你杀了人，对吗？”
因为心疼我，杀了杨欢欢？
沈凝扬起了头，觉得他的推断实在是太过搞笑。他们对视着，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我哥早在四月就知道杨欢欢怀孕的事情了。四月末，人民医院。当时我、我哥、肖山，我们都在。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监控和住院记录。”
“如果你说，我哥因为心疼我被未婚夫背叛而去杀他心爱的女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不早在知道杨欢欢怀孕的时候就动手，而非要等到昨天动手？”
沈凝咄咄逼人的质问，让龚平意识到了自己的推断有多么的冒失。
她不相信哥哥会杀人。徐啸是那么一个温柔鲜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更何况，杀一个他曾经拼尽全力也要留在身边的人。
“杨欢欢为人嚣张。表面看上去温柔大方，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你们与其在这里和我，和我哥耗时间，不如去问问她生前都和谁有过过节。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她刻意把意外收获四个字说的很重……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希望警察也能去调查调查毕伟杰……
如果顺利的话，警察会查出来杨欢欢和毕伟杰的关系，说不定也能查出来毕伟杰才是孩子生父的事实，从警方嘴里说出来，总比自己说出来，对徐啸和肖山的打击要稍微小些。
“意外收获？”
龚平复述着这四个字，心里若有所思。
他对沈凝持保留意见。为情所杀不是没有可能，或许是昨天聊天的时候，杨欢欢所谓“嚣张”的言论惹恼了眼前的这个女孩，所以才会被杀。但是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想，有关人性的东西，从来都是很难找到有力的证据。
他入职不久，这是他第一次处理凶杀案。虽然还是学生的时候，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是他没有想到，职业生涯刚刚开始，就遇上了一个这么棘手的女孩子。
“那你知道，死者生前都和谁有过节吗？”
和谁……
沈凝回想着，除了在这里的三个人，她所知道的，还和杨欢欢认识的，应该就只有陈明倩、毕伟杰和邢璐了……
可是他们具体都和杨欢欢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她也并不是十分的清楚。所有他们和杨欢欢的交集，都是她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如果这个时候说，她所能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故事性很强的“事实”罢了。
“我……并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还说死者和别人有过节？是你对死者有偏见吧？”
“……”
我看是你对我有偏见。
沈凝无奈，觉得这位陈警官未免太针对自己了一些。为什么总是想要把犯罪的事情往她身上扯……
“咚咚咚。”
两人正胶着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龚平起身去开门。他把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和门外的同事小声的交谈着，“怎么了？”
“徐啸认罪了。”
他们的声音不大，刚刚好够沈凝听到。
徐啸认罪了。
徐啸认罪了？
徐啸认罪了……
沈凝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她努力喘着气儿，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做不到，心里的门就像是被人上了锁，那一瞬间她看不见阳光，甚至连审讯室的灯光都瞧不见了。
留给她的只有桌椅刺骨的冰凉，和阴暗潮湿的氛围。
“一定是弄错了……”
她喃喃自语，也不是说给谁听，就一直这么重复着这句话。
“一定是弄错了……”
一定是弄错了……徐啸怎么可能杀人……
他怎么可能杀杨欢欢……
“意外发生之前，谁也没法预料到。”龚平看着她强忍着的泪水，忽然竟然有些心疼。
“不会的，我哥不会那么做的。他是一个很温柔，很会照顾人的人。你听我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是的，你们，再去，再去查……一定弄错……一定……”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慢慢开始发不出声。
杀人，杀人要判多少年？哥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待着了？
“你先冷静一点。”
“我要见他。”
沈凝的声音听起来很哑，两滴泪不声不响的掉下来，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把这软绵绵的姑娘揉进怀里。
“他还在供认犯罪过程，你不能见他。你可以和你的未婚夫先离开，等徐啸这边交代好了，我会告诉你，到时你再来看他。”
“我现在就要见。”
沈凝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秒就开始往门外跑。
“沈凝！”
龚平拉住了她的手臂，使了很大的力才把她拉了回来。
嘶。
他的力气太大，捏到了昨晚肖山掐的青紫的地方，让沈凝一阵钻心的疼。
“怎么了？”
龚平有点懵，而后注意到沈凝的七分袖底下有一片乌青。他下意识的掀开一看，沈凝的胳膊上几乎大大小小有六七个掐痕。
“怎么弄成这样？谁弄得？”
他问着，眉头皱着，手却不曾松开她的手。
“这和你无关，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也很奇怪？”
沈凝从他手中挣脱，冷漠的站在门旁，“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调查，我哥不会是凶手的，我用我的生命担保。”
说完，她走了出去，看到对面另一个审讯室的大门还紧紧闭着，心里又有一阵酸楚翻涌而来。
哥到底……为什么要认罪……难道说，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吗？
昨晚他出门，究竟去了哪里……今早手机又为什么关机？
“凝。”
一声熟悉的呼唤，又把沈凝拉回了现实世界。她抬眼看去，原来是肖山站在自己的面前。
“警察问完话了？”
她点点头。
“乖了，我们回家。”
肖山揽过沈凝的肩膀，很是自然的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揉了几分。她的身子好凉，肖山碰到她的时候，这样想着。
沈凝低着头，不是很愿意和肖山说话。这让他很担心，害怕这次徐啸的事情又会给她什么新的打击。
她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肖山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是一阵心疼。他甚至开始懊恼，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她，让她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现在还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
或许是我瞎了眼吧。
“沈凝，你等一下。”
他两还没出门，就被龚平叫住了。肖山回过头询问他有什么事，而沈凝则是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给你。”
龚平没有搭理肖山，而是把手中的手提袋塞到了沈凝的手里。她晕晕乎乎的接过，没有抬头，因为眼眶之下，她的眼泪还在流。
袋子里装的是碘酒，棉签，还有一盒包装完好的三明治。
“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他撂下这句话，就又回去工作了。
沈凝吸了吸鼻子，忽然真的觉得自己有点饿。
“谢谢你啊，我会好好照顾我的未婚妻的！”
肖山瞧他转身走了，这才有一种自家的羊被野狼盯上了的危机感。他连忙从沈凝手中抢过袋子，想了想，又把里头的三明治拿出来递到她手上。一早上都没吃东西，这小馋猫估计早就饿了。
汽车的身影消失在警局门口，很快又融进了人流不息的街道中。肖山看着始终不愿意抬头，也不肯说话的沈凝，心情成了一团乱麻。
好烦啊，应该怎么哄她……
他哄女孩儿的经验并不丰富。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不曾遇到过什么需要自己去哄的姑娘。她们都会和乖巧的贴上来，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又会很乖的离开。曾经的沈凝也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的沈凝要的不是钱，也不是礼物，而是自己的关系和爱护。
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她打不起精神也是正常，如果这个时候还能嘻嘻哈哈的和自己聊天，那怕才是真正的让人忧心。肖山把她小小的脑袋掰过，安安静静的放到自己的肩上，希望这样能让她的心情稍微好受那么一些。
“肖山。”
半晌，她终于轻轻唤了一句。
“到了，二位。”
他没来得及回答，司机师傅就敦促着他们下车。肖山付了钱，扶着沈凝从车上下来，他们站在小区门口，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动。
三明治还是包装完好的在她手里拿着，上面圆圆的两个葡萄干就像是沈凝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的肖山头大。
“宝贝，你刚刚说什么？”
他极尽温柔的说着，想让沈凝重回刚才的那个话题。
说话总比不说话好，这和难过的时候，大声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是同一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