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书院就是书院，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不过是一个教书的院子罢了。”

袭白羊的突然开口总结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在人意料之中，他微微望了一眼楚大荒，似乎是在示意他不要继续下去。

面对袭白羊的警告，楚大荒也必须得在意一下，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就是这样，书院就只是教书的地方，惩恶扬善？那是江湖上的大侠才爱干的事情，书院又不像他们一样爱惜名声，是不会去做那种事情的。”

“可是你们明明就抓捕过恶人的！”兰紫面对这个回答明显不太满意，她涨红了脸，指了指船尾的陈虎，“你可不要说，抓他，也是为了教书育人！”

“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吧，但也不全是，”楚大荒一脸笑意地打量着气呼呼的兰紫，对这个小丫头越发感兴趣起来，“其实没有兰紫姑娘想的那么复杂，书院派人出来抓捕，一个是就是为了锻炼，毕竟修行可不是闭门造车，和武艺一样，都是需要实战来提升自己的能力的，但可惜，书院里头的人不多，其中的弟子因为水平参差不齐，不像那些大的世家里头，能有很多同龄的人来一起修炼，所以大多是没法相互过招的，和师傅长辈们过招，因为水平相差太多，更像是纸上谈兵，有用，但是用处不大，所以被逼无奈，书院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在江湖上胡来的家伙身上了。和我们这次被主动碰瓷不一样，”

说到这，楚大荒还特意转身去看了陈虎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微微弯了下嘴角，继续说道，“书院里派人抓捕，一般都是五人为一组，一名先生作为保障，四名弟子才是真正执行抓捕的人。当然，弟子的实力也必须和抓捕对象一致才行，不然，也起不到什么锻炼的作用了。”

“四打一，未免太过……嗯，欺负人了吧。”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的孙雨，这时候揉了揉脸，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还是被楚大荒听见，他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就是欺负人，毕竟这个世道，会修行的欺负不会修行的，修为高的欺负修为低的，人多的欺负人少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你强，你就有欺负人的资本，否则，你只有被欺负的份！”

过于直白的描述让兰紫有些接受不了，但她想破了脑袋，却是越想，越觉得楚大荒说的对，挠了挠头后，小丫头最后选择了放弃，但她心底却依旧不愿接受楚大荒的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而孙雨这边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楚大荒看着垂下目光，似乎陷入了沉思的孙雨，“小少爷您应该是深有体会吧，毕竟，您是那样的想要学会修行。”

“师傅，”孙雨抬起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脸上露出来一丝好奇，“您之前说过，锻炼弟子不是书院的唯一目的，那么，还有什么？”

没有得到答复让楚大荒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孙雨是自幼就因为不能修行而遭受过很多麻烦，这才一直对于修行心向神往，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这样？

注意到船头前方不远处的岸边，楚大荒也不打算在这船上继续追究，一边注意着陈虎指挥手下忙着上岸的准备，一边对孙雨说道，“不是什么很稀奇的原因，就是图那些家伙身上的赏钱罢了。”

“赏钱？”孙雨这回是真的惊讶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大荒说的原因，居然会是这个？堂堂太祖皇帝亲自建立的书院，会为了赏钱去江湖上抓人？他看了看身边的兰紫，也是一脸惊诧，最后实在忍不住，拍了几下自己的脸，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不用怀疑，就是为了赏钱，”楚大荒看着孙雨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把头发挠乱，“你这小少爷怕是没有经历过多少缺钱的日子，所以才会这样。”

见孙雨仰起头，打算争辩的样子，楚大荒继续挠着他那已经开始凌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解释，飘渺海既然同意把你送回孙家，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放任你死在路上的，所以那个什么百两纹银回神都，也不过是水老头对外的惩治自家外孙的借口罢了，你一路上吃过苦，受过难，我相信，但是你要说你到过山穷水尽，将要死亡的境地，我可不信，水家当初跟在你身后的那两个老家伙是出了名的心眼好，想要让他们看着后辈，哪怕是犯错的后辈死在自己面前？估计比让院主那个老守财奴开粥铺济民一样，不可能的。他们或是直接，或是间接，绝对暗中帮扶过小少爷您不少的，别的不说，您仔细算算，您回神都，真的只用了一百两吗？”

看到孙雨沉默了下来，楚大荒用力地搓了几下头发，“所以，小少爷你是真的没有体会过那种身无分文，就要饿死的绝境，也自然理会不了，书院当初是怎样放下身段，去求着人家要赏钱的感受……”

孙雨不知不觉之中放弃了想要开口的打算，他不算笨，早就对自己当初的经历产生过疑问，再怎么说，他被赶出水家的时候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而水家所在的飘渺海距离神都，可是有着数千里之遥，而且，在这之中还隔着大邢和北密的国境，不说孩童，哪怕是及冠之龄的游学书生，想要走上这一遭都要遭受不少，而自己，虽然花了一年，虽然中间吃了不少苦，但是却活着走完了整条路，最后全身上下居然还能完整着，要知道，孙雨自己就曾经听人说过不少客商游子被拦路劫匪或是杀人夺财，或是找家人要挟赎金的事情，他虽然当时一个劲儿地感叹自己运气够好，但是心底却还是怀疑起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不苟言笑的老人，是不是他们出手，暗中帮自己解决掉了那些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呢？楚大荒说的所有的疑点孙雨都有想过，只是一直不敢去证实罢了，

毕竟，孙雨永远忘不了自己被赶出家门时母亲的头也不回，水家人的如释重负，那明显是一种瘟神离开才会有的表情，可是，把自己赶出了们，发下狠话要看自己死在外面，却又让被说是“为自己收尸”的两个看守一样的人来暗中护送自己，水家，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面临着自己一直回避，但现在被楚大荒说破后只能面对的问题，再怎么少年老成，经历不俗，孙雨也没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答，最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嘛，在下说这些干嘛，”只是楚大荒似乎没有在意到孩童的想法，拍了拍孙雨已经被揉成了一团鸡窝似的小脑袋，“已经到岸了，现在，我们还是赶紧下去，继续赶……哦，不，是要来先商量一下这几位的处置方法了。”说着，楚大荒扫了一眼陈虎几人，让本来还眼巴巴地瞅着江面的几个汉子赶忙收回了目光。

“哦，”孙雨回过神来，还有些懵懂，跟在楚大荒身后跳下船，上了岸，然后又爬到了被袭白羊赶下船的马车，却有些奇怪地发现兰紫在上车后一直捂着嘴，不肯看向自己这边，很是不对劲的样子。而一直很安静的孙成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坐在自己身边，而是在上车后找到角落，扭过了脸，不朝向自己这边。

“篮子，怎么了？”孙雨有些奇怪，凑到兰紫身边，想要问个明白，却不想这一凑近彻底让兰紫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之后，就是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哈哈哈，你看看……看看你自己头上……哈哈……”

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兰紫，又看了看脸绷得紧紧的孙成，孙雨伸出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脸色也变了，他回想起刚才，立刻明白了过来。

而在缓缓行驶的马车前方，楚大荒正一边和陈虎随意的交谈着，一边四处打量着渡口不远处的几排房屋，想要看看陈虎刚刚说的那家客栈究竟合不合适，毕竟，他想要找的，是一个安静点的地方，那样才好和陈虎这一批人做个了结。

正东张西望着，楚大荒突然听到，马车的帷幕后面传来一声虽然带着稚气，但怒气十足的大吼，“楚大荒！我警告你！没有下一次了！”

楚大荒笑了笑，看着身边有些揣揣不安的陈虎，用一种明显很是愉悦的语气说道，“没事的，小少爷脾气就这样，一时之气罢了，不要紧，陈兄第不用这么惊慌，毕竟是冲着在下来的。“

说着，楚大荒又转过脸，对着车厢大声的回应道，“小少爷，没事，在下错了，但在下得提醒一声，在下下次可是还敢的。”

话音未落，车厢中猛地砸出一只鞋来，楚大荒一把接过，哈哈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