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对不起――”
她安抚着怀里的姑娘,虽然刚刚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际出格的事情。
“婳儿主,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她抓着禾婳的手,轻轻地问。心里,她不希望那个身洁如玉的年轻道人会因此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傻瓜。”
禾婳把玉簟揽得更紧了,两个人都快死了,这间牢房会吞噬掉她们生前的所有一切,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经历过什么,也许以后,世人都将遗忘。
太阳西斜,残阳光照,一束昏黄的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打到牢房的墙壁上,玉簟与禾婳两个人背靠背,伸出手去浸润其中,想要记住这世界上最后一束阳光的温度。
“婳儿主,我听说人死后,会有牛头马面来引亡魂入地府,忘川河畔孟婆汤,就可以去投胎了。”
禾婳眨了一下眼睛,“是啊――”
“你此生有什么舍不得忘记的人吗?”
“没有,这一辈子就这样吧,但是如果有来世,请让我跟纪伯桐站在一起吧。”
她不想与纪伯桐为敌,生生世世。
“那你呢?”禾婳问起了玉簟。
“我想……我想他肯定不会记得我的,所以还是不说了吧。”玉簟低下了头。
牢房外面,有人拿起钥匙,叮当作响之间,牢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一共三层,有酒有菜,主食配馒头。
大概,这就是她们的最后那一顿丰盛的晚餐吧。来人压低帽檐,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放下食盒,默默地等在一边,像是要等着她们吃完一样。
玉簟把碗碟端出来,一一摆放排列好,拿出第一个馒头递给禾婳。禾婳默默看了一眼那个蹲守在一边的男人,掰开馒头,只见中间还夹杂着一张纸条。
上面依次写了五个字,“酒有毒,诈死。”
她立刻朝那头看去,只见给她们送饭的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右眉稍间的那一道短疤。
他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线生机。
禾婳大口吃菜,吃着吃着,拿起酒壶趁外面的看管不注意直接洒落一地,然后假装中毒一样,扼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
玉簟见状,先是爬过去安抚她,结果自己也同样的口吐白沫,最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就双双没了动静,看起来就像没了气息一样。
蹲守在一旁的纪伯桐站起身来,把两个人先后拖到事先准备好的木板车上。看守刚一开始还拦着不让动,说什么要让仵作来验明了才能离去。
“我奉王大人的命令前来,你们岂敢有所怀疑!大人还交代了,要我尽快把尸体处理掉,避免夜长梦多。”
纪伯桐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和那一套狐假虎威的本事,顺利地躲过了第一关。
在他刚出狱门之后,与另一队人狭路相逢。为首的那一个,看起来像是长随的打扮,拦住了纪伯桐,“怎么回事?”
他把帽檐按了按,故意加粗了嗓门,“奉王大人的命运,将尸体拉出去埋了。”
长随越过纪伯桐,看向木板上脸色青灰的两个女子,“死了?”
“正是。”
后面的人嘈杂起来,有一两个在窃窃私语,“死了?这怎么还要我们再来送白绫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长随咳嗽了两声,后面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去里面查看一下。”他随手招上来一个人,让他去牢房里面看看,自己则走到木板车旁边,用手探了探玉簟的呼吸。
刚想要去试探禾婳的时候,纪伯桐已经隐隐握紧了袖子里的短刀,万一败露,他要尽最大的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好巧不巧,几个人心悬一线的时候,那个去查看牢房的人回来了,对着长随道,“是鸩毒。”
他一下把手收了回来,对着纪伯桐挥挥手,“去吧去吧。”
“是,是!小的告退。”纪伯桐则点头弯腰,赶紧推着板车离开了,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那个去牢房里查看的男人却是望着纪伯桐的方向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长随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去复命!”
那人指了指这条道,“哥,他走的这条路不对吧。这是要拉去大街上埋吗?”
长随听着似乎也挺有道理,反问他道,“如果是你,你会从哪儿拉出去?”
“当然是后门了!”
长随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又再一次召集想要离开的弟兄们,“顺着刚刚那人走过的道,赶紧去追呀!”
板车停下,玉簟和禾婳蹭的一下跳起来,大口大口地吸气。
“真是吓死我了,这憋气憋的,我都快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禾婳劫后余生,倍感幸运。
纪伯桐看着她一下通红的小脸,直接把她拉入怀中,“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禾婳也顺势圈住他的腰,“没事,还好你来了。”
又问,“我师兄呢?”
“在这呢!”
子闻从一旁的竹丛之中走出来,应奴与他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他看了看禾婳,在纪伯桐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就好像已经不在需要他这个师兄的照顾了一样。
年轻道人走到玉簟身边,轻声询问了她一句,“你还好吗?”
得到玉簟肯定地点点头之后他亦感觉心中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快走吧,不然再晚就该有人追过来了。”应奴适时地说了一句很急迫的话。
纪伯桐的耳朵动了动,把禾婳交到应奴手上,“来不及了,已经追上来了,你带着她们走,我跟子闻断后。”
玉簟看向子闻,看到对方点点头,嘱托了一句“万事小心”就和应奴一起,带着禾婳从侧门处出去了,很快,几人便混迹在人群之中没了踪迹。
长随带着自己的手下赶到的时候,立刻便与他们两个人缠斗起来。但是纪伯桐与子闻均是无心恋战,一个飞毛腿将最前面的那个人踢倒之后,两人攀岩走壁就跳出了墙外。
“人又丟了?”
这个长随点点头,单膝下跪,等待着接受惩罚。
但王承之却只是淡淡地一笑,“唉,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草包靠不住。”
王大人站在他的身后,“堂兄,反正我们已经有那丫头的签字画押了,这事白纸黑字,她总归是赖不掉了。”
王承之却是摇了摇头,将那柄短刀从桌子上拔出来,“你不懂,这事儿啊,还差一点火候呢――”
正说着,他突然举起刀,冲着自己的右肩骨狠狠地一扎,顿时血流不止。
王承之摔在座椅之下,左手扶着桌角,一边流血一边说,“禾婳连同外人,在王家将我刺伤。快,替我请大夫过来!”
王大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再给禾婳多加一项罪名。
“快,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巫医呀!”
王大人连忙将自己的堂兄扶起来,一边用毛巾按着他的伤口,一边朝那群人道。
“慢!”王承之还是强撑着起来,为自己的这一盘棋布局谋篇,“不要巫医,她是家医。去,去杏林堂请那个廖大夫过来。”
王大人想不通,正打算继续追问,王承之却是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请廖大夫,快――”
因着王家人的快马加鞭,廖大夫不大一会儿就过来了。
他给王承之搭了脉,拿出上好的金创药替他敷了伤口。完事之后,他拉着王大人的手来到门外,悄声打探,“敢问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竟然对令兄下手这么重?”
王大人满脸的忧愁,“你是不知道呀,最近游原县城进了一批生人,自称是王室来的,我堂兄查到她与大燕的细作有勾结,这不,就是想来找我堂兄灭口的――”
他两手一摊,渐渐地蹲在地上,“可怜我堂兄从王城不远万里来这个小县城任职,为百姓谋福谋利,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幸好就刺偏了那么几公分,若是再往深一点,怕是人就不在了,那我们可怎么向丞相大人交代呀……”
说着说着,他还假意抹地了两把眼泪。
“可是大人――”廖大夫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咬咬牙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根据这伤口的弧度和深浅层次,这把刀是从令兄的斜前上方没入的,你看,就像是这样……”
廖大夫做了一个动作,王大人瞬间就黑脸了,“你的意思是我堂兄自己刺的吗?廖大夫,你是不是糊涂了?”
“唉,你说什么呢――”
廖大夫点点头,不停地赔着笑脸,“当然了,这也是得看大夫的,像是道行浅的,必然是看不出来了。小的知道出去该怎么说……”
王大人觉得自己扯了半天犊子,合着是给瞎子抛媚眼呢。他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吁出一口气,“得了得了,你为我们王家做的我都会记着的,等我堂兄醒来过后我也会告知她的……”
王承之是在晚上月上柳稍才幽幽的转开眼,一边提着茶盏一面听王大人跟他报告,打趣他道,“好事呀,人家想攀你说明你有让攀的资本,这个廖大夫可以先稳下来,以后还可以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