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风刺骨，钟月月坚持赶夜路，马儿已经累得不愿意迈出一步，他只好徒步回去，他心中有些惊奇，他的父亲竟然没有阻拦他。

烛火明亮，钟鸣远静坐在案旁，茶壶里的水早已凉透，立在他一旁的两个黑衣人恭敬地等候他的发话。

“跟上他，不要打草惊蛇，我需要知道那女孩的藏身之处。”

“钟爷，这一路恐有不测……”其中一黑衣人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他们太小看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的人遍布天下，你们安心跟着他就行，切记，不要交手。”

两人齐齐回应：“是。”

远在凉州边界的李清明接到书信，他才找到古雪，三年未见，古雪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现在的她有着一张沉静美好的脸，远远瞧着有一股冷美人的气质，她和小时候一样，不爱笑，也不多说话，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脸诧异以及好奇。

她的眼神，分明不认得他了。

她从一个热闹的街市走过，周身如有屏障似的，没有人能靠近得了，孤身一人，踽踽独行。

宁王派人打探到她的消息，说她是落雪往生门的杀手，他费劲心思找到了她，她却不认识他了。

他就这么悄声跟着她身后，很多年前，她还是个胆怯敏感的小女孩，他拉着她的手去逍遥峰后山找古川，那个时候的她粉粉嫩嫩的，眼神还没有如今这般冷冽。

行至客栈，古雪利落回身，“你别再跟着我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李清明顿住，听到这样的话他并不难过，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她，良久问道，“难道你不好奇你的过往吗？”

古雪明显身形僵住一瞬，她很想知道，她的脑海里常常出现一些人的影子，甚至那些人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她心中会激荡起一些不一样的感受，有时候那些身影渐渐清晰的时候她甚至会开心的掉下眼泪来。

“我怎么才能找到你？现在我走不了的。”古雪低声问道。

她睫毛轻颤，整个脸庞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李清明听到她的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师傅已经回来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古雪低下头陷入思索，原来她还有师傅，她还有师兄弟，可是记忆里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微微蹙眉，“我走不了，你能找到我，说明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往生门杀手，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离不开往生门的。”

李清明明白，当初他想同林轩商量一下，林轩态度坚决，是不会让古雪回去的，哪怕只是暂时的离开也不行，所以他直接找到古雪，打算强行带她回去，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回去，没有人能够阻拦。”

“你不像是说出这样话的人。”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李清明眉眼都是久违的笑意，他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从小都是古川保护他，他一点也不是那种能说出气势如虹的话的人。

“我们一定能够回去，我爹是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失忆。”

古雪的心开始动摇，现在的她还被往生门的人监视着，她已经任务失败了，回去也还是会被林轩责罚。

她若是离开往生门，很有可能也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曾经往生门的一个杀手突然厌倦了杀人的生活，那个人她认识，她们还一起共事过，那个女子叫白婉婉，听着名字是一个温婉柔弱的人，但是杀人的时候利落干脆，从不会出错。

后来她跟林轩说她要离开往生门，她把手中的剑，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给林轩，长久地跪在林轩的屋外，林轩一眼也没看她。

往生门的规矩，只有死人可以离开往生门。

白婉婉决绝不回头，后来死在了林轩手上，死的时候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林轩把婴儿托付给一个村妇养着，古雪很清楚，等到那个孩子稍微大一些，林轩会把那个孩子带回来，教他做和他母亲一样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很危险，还是离我远一些。”古雪考虑到林轩，还是拒绝和李清明一起回去，“告诉我，我去哪里找你。”

李清明不死心，他决意会一直跟着古雪。

古雪眼中有一丝急躁，“他来了，告诉我，我会去的。”

“南下宁王属地，断魂林。”

古雪早已回身，迅速进入到客栈。李清明选择去相邻的客栈住下，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会把她带回去。

古雪一直呆在房间内不出来，大约过了晚上热闹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什么声响，有店家收拾碗筷的声音，其余的，也听不到什么了。

古雪盯着烛火，火光有一点热量，她渐渐靠近热源，闭上眼想要更清晰地看到脑海中那些人的身影，门被敲响，她不应声，那人还是推门进来了。

林轩一身月白，带着屋外的寒气，她猜想，他还带了糖来给她。

古雪没有抬头，光是看到林轩的衣角她就心思不宁，胸口闷得发慌，魏白也穿过素色衣裳，他们两人的穿着很相似，只是林轩更为瘦弱，不似魏白那般粗犷，也更能够撑得起衣服来。

林轩径直落座，听不出他的语气，但是能够感受得到他周身的寒气，“你舍不得杀他？”

古雪盯着茶杯，丝毫不敢对视他的眼，而林轩却紧紧盯着她，实现从她的发丝移到脸庞，直至脖颈，来回扫了个遍，随即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她，然而古雪只是垂着眼，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质问。

“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古雪心跳得极快，想起魏白，心中酸涩，她没什么好解释的，没完成任务她该受到责罚，她不会反抗。

林轩越来越靠近她，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和他的愤怒，“你喜欢他？”

古雪下巴被捏得生疼，她强忍着疼痛说出今晚唯一的一句话，“我愿意受罚。”

林轩讥笑，“好啊。”

他放开她，伸手拦住她的腰肢猛地贴近他，低声发怒，“他是这么对你的？”

古雪别过头，她不愿回答他任何质问。林轩的气息在她的颈肩游走，古雪挣扎推开他，可是他的双臂死死圈住她，气力大得仿佛要吃了她。

他的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脸色柔和下来，“告诉我，你只是失误，你不是喜欢他。”

古雪扭过头，眼眸里似有刀，她死死盯住林轩的眼睛，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刀割在他的心头，“我喜欢他。”

林轩怒不可遏，他狠狠推开古雪，拳头捏得发白，胸口大幅度起伏，眼中不光有愤怒，还有受伤，他平息自己的愤怒，“现在就去领罚。”

林轩悠然地坐在房间内，观赏着眼前的一切，整个客栈都能听到古雪凄厉的叫喊，有熟睡的人被惊醒，纷纷去找店家，想要让店家看一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房间门外有两个人死死守着，没人敢上前过问，大家为不多事，也不敢多言。

鞭子抽下来，古雪满地打滚，她咬着自己的衣袖，逼迫自己收住声音，这样的疼痛她可以忍受住，然而林轩吩咐人拉开她的双手，她痛得叫喊出声，凄厉无比，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凄惨叫唤。

抽打她的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是浸泡过毒药的鞭子，打在身上，不仅仅是疼痛，毒药会渗透皮肤让人皮肤溃烂，痛不欲生。

林轩听着古雪的叫喊无动于衷，手中捧着热茶，他轻轻吹茶杯里的热气，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愤怒，“说，你不喜欢他。”

古雪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疼得没有太多感觉，不过她清楚，再过两个时辰，她会奇痛无比，林轩不会让她用药，他会细细地去折磨她。

她气息微弱，嘴角处也有一道鞭痕，还渗着血，明明那么惨烈，她还是笑开来，挥鞭子的人都觉得她此刻的笑，竟如此美丽。

“我喜欢他。”

林轩的耐心被她一点一点消耗完，可他还是抱着一点点希冀，他要让她知道痛，痛到说出否认的话，他眼神森冷，“继续。”

一鞭子下去，古雪昏了过去。

挥鞭子的人犹豫地停下手，等着林轩发话。这样的鞭打，往生门里面没几个人能耐得住，看着古雪昏过去的身体，再冰冷的心也会有所摇动。

“下去吧。”

两人行礼退了下去。

林轩搂住沉重的古雪，拨开她散乱的发丝，自言自语道，“你错了，错了就应该受罚。”

他将她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事先准备的热水此刻正变温，他用布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身体上的血迹，也擦拭那些还没渗透进皮肤的毒药。

他的眼前是一具美好的身体，白皙嫩滑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旧伤叠加新伤，她还那么年轻，她所承受的痛苦有一部分来自他吧。

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变美，看着她就着糖果喝酒，如今他还要看着她喜欢上别人，他接受不了，一丝都接受不了。

痛昏过去的古雪混混沌沌感受到有人为她上药，她的心冰冷，没有任何波动。林轩就是这样的人，她能感受到林轩对她的不同，也知道他是一个冷酷的人，他对她总有着一种矛盾的感情。

无论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很确定，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他的好，有半分还是十分，她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