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雪还是如往常一样，话少，练剑很刻苦，喜欢下雪天，逍遥峰那年的第一场雪来临是在一个夜晚，雪花一片一片，悄无声息落下，她从古川窗子那翻进来，古川条件反射扔东西，见是古雪才放下警惕，望到窗外透着光的白色。

她们俩又跑到李清明房里，三人靠窗一个挨着一个赏雪，寂静地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

古川十四岁那年，逍遥峰来了两位俊美少年，听上去是某个大门派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想不到师傅也会有好友来探望，见到两位俊美少年，师傅激动不已，过后频频叹气，声称没能见上一见他们的师傅。

阿雪和她这些年来哪里得见过这样的美少年，身边围着的不是王胖子就是李清明，山下的少年都是一个样子，没有谁能值得她赞美的。

这两位美少年，且不论相貌，就是那走路的姿态，同师傅讲话的声音，再加上那英俊的脸庞，古川心砰砰直跳。

阿雪则不一样，似乎对于美少年不感兴趣，略略望一眼就去干其他事情去了。

当时师傅一时来了兴致，让古川同那大弟子比一比剑法，古川这么多年来同她陪练的都不过是师兄师弟们，这还是第一次对着外人施展，内心咚咚咚打鼓。

那大弟子名叫管芦峰，比试时先微微行礼，在古川这里的好感度再一次加深。

管芦峰的剑法精湛绝妙，一招一式点到为止，反倒是古川，她出剑极快，行动也灵敏的多，两相持平的情况下就是看对方的耐力了，古川是自信自己能赢的，她在逍遥峰苦练多年，她的剑精准无比。

然而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输了，就在大家都快看得不耐烦时，古川已经用尽全力，注意力集中地去攻击对方，还是被对方查出破绽，一招败下阵来，管芦峰赢了之后还是先向她行礼，随后才道：“在下赢了姑娘也不光彩。”

“何出此言。”师傅接话。

“在下不论怎么说也年长四岁，这小师妹如今已有这般剑法，假以时日，定有所谓。”他依旧躬身行礼。

古川想，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人，剑法还如此精妙，她的人生因为管芦峰不免有了其他的盼头。

两位弟子下山前一一同逍遥峰的弟子告别，管芦峰来到古川跟前，赠送了一把短刀，刀身轻巧锋利，刀鞘花纹素雅灵动，与逍遥峰上的任何刀都不一样，古川欣喜手下，也把自己学着师娘做的剑穗送给了他。只愿日后还能有相见的机会。

古川没想过，为什么还期盼着再次相见。

两位弟子走后师娘如同发觉了什么，下山去买了花布，替她和阿雪缝制衣裳，那衣裳的样式不再是几年前简单的样式，而是山下那些少女穿的样式，裙摆散开来真如百花开一般，艳丽至极。

小时候师傅也问过她，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她不知，直到遇见管芦峰，她想认真练剑，待到有朝一日能够去他的门派学剑法。

时间如同春草，一轮又一轮地变换颜色，古川想，她们几个人，像那逍遥峰的雪一般，悄无声息落下，悄无声息的长大。

师傅又下山了，师傅总是下山，古川从不知师傅每次下山是去做什么，见什么人，为什么不带着师娘。

逍遥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她感觉不一样，或许是自己第一次来月事，或许是王胖子养的兔子突然死了，又或是阿雪说把那鸟蛋摔碎了的时候。

那样的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显得不一样了，当命运来的时候，古川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她比不得那逍遥峰的野草，比不得逍遥峰的一砖一瓦，连那笼中兔，她也比不得。

古川十六岁那年，一个雨天过后，王胖子的兔子突然死了，师娘有些自责，不知是不是没照顾好的原因，王胖子终于不哭了，想着怎么处理兔子的尸体。

师娘十分难过，问道：“要不就当做是小猫的口粮吧，小猫猎食也很艰难。”

王胖子噙着泪，想不到师娘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师娘。”

师兄对此没有异议，阿雪也觉得不如就给小猫当口粮了，王胖子最终一气之下丢下兔子尸体下山去了。

他后来上山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上山都要抱怨先生给的作业多。王夫人为他请了位教书先生，听闻这先生是从京城告老辞官，来这养老的，刚巧王夫人认识他们家儿媳妇，穿针引线这才请来的。

此时的小猫已然是个庞然大物，已经觅食三天了不见回来，不巧王胖子的兔子死了，它回来了。

师娘把兔子尸体挪到小猫嘴边，小猫闻了闻，叼起亮着兔子尸体，把尸体安放在竹笼中，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师娘叹气，“想不到你竟是个有情义的老虎。”

“师姐，你不觉着这些鸟雀吵人的很？”阿雪在她床边说话，此时的阿雪不同往日，身子已高出窗沿不少。

她从小就生活在逍遥峰，山上鸟雀多是正常的，她从来不觉得吵，“没有，你是不是睡不好赖给鸟儿。”

“师姐，白天我练剑时见到一个鸟巢，我好奇地去看看，鸟窝里有很多蛋，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把它们都摔碎了。”阿雪陈述着，语气很平淡，可她敏敏很焦灼不安。

古川愣了片刻，大笑道：“你是不是想吃鸟蛋，明日让师娘煮给你。”

“师姐，你能明白我说的吗？”阿雪很认真，她眼睛很亮，在这月光下比六年前亮得多。

古川有点明白，又不明白，只好点点头。

在一场秋雨过后，下山的师傅很长时间没回来，大师兄收到南华城的信，他父亲病重，望他回去看望，大师兄便收拾行李准备下山。

他还未下山，逍遥峰一阵狂风暴雨，山风激荡在后山山林，带着枯叶的树木如同一汪大湖，涌起滔天波浪。师娘担忧大师兄，他没怎么出过远门，上一次还是在他来逍遥峰的时候，他爹送他上山的。

大师兄安慰师娘，师娘只是苦笑。昏暗中，师娘看上去仿佛老了很多。

最终大师兄头也不回下山了，顶着这暴风雨。古川望着他的背影，他怎么长那么高了，那身量竟有些英气。

大师兄走的第二晚，还是一场雨，大雨滂沱，一股一股的雨柱砸下来把所有声音都掩盖，古川吹灭油灯，在窗边听雨声。

啪一声，师娘半个身子从门那撞进来，躺在地上缓缓移动，闪电忽灭，伴随一声雷响，古川冲过去要扶住师娘，不想被师娘一把推开，空气中有血味，“带着小雪快跑，快，别回头。”

古川还是把师娘扶起来，“师娘，你有没有事，是谁伤了你？”她把师娘往房间里移，顺手抽出桌子下的剑，“师娘？”

她隐隐有种不安，耳朵仔细听着隔壁，那是阿雪的房间。

嘭的一声，这次是窗子，古川警惕往侧面退去，瞧见的是阿雪。

“你们俩快走，师娘求你们了，快走，下山找。”师娘话未说尽，一只利箭凌空刺进来。

“师娘，是不是因为我？”阿雪焦急地望着师娘。

不等三人再说什么，门口，床边已然涌进一伙人，这些人手中有刀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