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魏?”
“说。”
“不太对劲。”
“现在才觉得吗?”
召斗止步,瞟了一眼旁边,说道:“我们已经越过边界了。”
爬行尸说道:“天幕大人搬出来了。”
“搬出来?”召斗奇怪,“师父的术失效了?”
“不是,是天幕大人特意的搬出来的,说学校里的结界改变了。”爬行尸放慢了爬行的速度,难得耐心地解说道。
向魏则默默地听着,反正想知道的事情,召斗都会替他问出口。
向魏终归是幸运的,虽然不善言辞也不爱言说,但是从小至今,遇到的召斗、白宁,乃至长大后的项楚士、赵百倚,都是能替他表达的人,同样能理解他的意思的人。
“这就是天幕醒过来的原因吗?”召斗问道:“但是庙里的那个……还好好的。”
“天幕大人隔绝了通讯,所以那位大人并不知道。”
“那大约一个星期前,你们为何吓人?”
“你是说隔壁那个看更的保安吗?”爬行尸回忆了一下,“是天幕大人醒了,刚好他闯了进来,值班的爬行尸受惊过度,以为是有人入侵,再者……那人出言不逊,所以就把他吓着了。”
“那今天为什么没有爬行尸值守?”
“天幕大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大家都很惊慌,前几日天幕大人还无缘无故大发脾气,所以很多爬行尸都躲起来了。”
“那天幕为什么生气啊?”召斗问道:“起床气吗?”
倒是没见过好几天的起床气……
“天幕大人迷迷糊糊地好像是说,有什么人要回来了。”
“他有说是什么人吗?”
“天幕大人什么都没说,我们只是觉得天幕大人很害怕。”
“害怕吗?”召斗疑惑,“天幕除了害怕庙里的那个,还会怕谁?”
“你师父。”向魏难得插了一句嘴,随后说道:“到了。”
“师父可干不过鼎鼎大名的天幕大人……”
召斗客客气气地说了这么一句,抬头看眼前高大的神庙柱。
“破旧了些。”召斗不禁说道。
“小向师傅那年烧的。”爬行尸说道。
“哦,我忘了。”召斗看看向魏,向魏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召斗想起来那年的向魏,也是这样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情,好像从那时起,向魏就不曾变过一样。
召斗和向魏自幼相识,严格来说,召斗比向魏还大了一岁半,是个被遗弃在住魂庙的孤儿,被住魂庙的扫地僧早起打扫时发现,怀里只有一张写着“邵科”的字条,那时候的邵科,还不足满月。
邵科在住魂庙里长大,向魏则每年都会随父母来住魂庙斋戒祭祀,待上半个月时间。
直到五岁那年,两个人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当然了,这个深厚的友谊——是站在邵科的角度来定义的。
邵科天性活泼,当然长大后沉稳不少,在邵科看来,他受到向魏很大的影响,因为向魏从小就不善言辞,整日冷酷着一张脸,活像个小大人。
而邵科,自由自在惯了,对向魏拘着的样子很有兴趣,每次遇到向魏,都不遗余力地逗他“破功”。
然而向魏一向对邵科爱搭不理,这时候邵科也还是邵科。
直到邵科六岁半,而向魏五岁那年,向魏糊里糊涂地迷路了,误入了镇中心小学,召斗为了找他,后脚也进了镇中心小学,所幸重遇得快。
那时正好是晚间六点钟,但不知为何天黑得极快,仿佛瞬间风云变色,有黑云在小学上空盘旋。
向魏是向家的传人,自幼对神鬼之事异常敏感,立即能察觉出不妥之处,那时的邵科虽然比向魏大了一岁半,但是也还只是个普通孩子,向魏对他说有危险,他就相信有危险,向魏说赶紧出去,他就跟着赶紧出去。
可是那晚的校门关得早,两个小孩暂时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攀越高墙,更何况,从阴暗角落里——如同蚁群般匍匐而出的爬行尸,警备地堵住了他们的出路。
两个小孩往深处跑,却发现入夜后的小学,范围变大了,并意外地发现了另外两个同样误入鬼校的兄妹。
“鬼校?”赵百倚忍住了哈欠,惺忪的眼神努力锁定飞铙,“你是说向魏现在就在一间鬼校里?”
“那可不是普通的鬼校。”飞铙说道:“听闻住在那里的是一位性子阴沉的鬼王,名叫天幕,早些年跟向魏也有些过节。”
“什么过节?”
“这我就不知道了。”飞铙说道:“我是因为前段时间不小心误了那位鬼王大人的事,再加上我初来乍到,不懂现在阴间的规矩,没好好解释清楚,这才跟那位鬼王大人结下个小梁子,顺便探听了他的一点八卦,这才知道青河巷那位向师傅跟他的事的。”
“那个鬼王……很凶吗?”
“凶……倒不至于凶,我不是说了,性子阴沉。”
“不是,我的意思是,向魏能对付得了他吗?”
“听说那年,向魏能逃出生天已经是万幸了。”
“那向魏这次还去那里是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飞铙撇撇眼,“或许你跟我过去一趟,替我解了和那位鬼王大人的梁子,你还能顺便帮上向魏的忙。”
赵百倚深思熟虑了一下自己的拖后腿属性,心想我过去真的不是给向魏添堵吗?
“你或许派不上用场,但是你身边的鬼将倒是不错。”飞铙直勾勾地盯着莫侵,莫侵不语。
赵百倚眼睛一眯,又困了大半,懒洋洋地说道:“你也打莫侵主意啊?”
飞铙笑笑,“基本上,你身边的东西,人皮书,《向青河记》,莫侵,向魏,项楚士,乃至白先生,梁小姐,哪个不比你抢手?但是你运气好,他们都把你护得好好的,但是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不凭借任何的能力,也没有过硬的人格魅力,就能够把能人都聚集在自己自己的身边,确实很让人嫉妒。”
听了飞铙的这一大段话,赵百倚倒也没有多恼怒,毕竟飞铙说的每一句都是他打从心底也认同的事实,但是经飞铙这么一提醒,赵百倚好像有些想通了,“我没有多大的本事,他们当然以为从我身边抢走东西很容易啊。”
飞铙点点头。
“所以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找上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赵百倚如此说道,顺便把目光投向了飞铙。
此时的赵百倚困顿着,惺忪眯起的眼睛让飞铙有一瞬失神。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来着?
飞铙心里暗自琢磨,绞尽脑汁也没能从他漫长的岁月里找回一丝熟悉的记忆,只是一种形式化的感觉,悠悠扬扬地飘荡在他的脑海里。
“……喂?”
“……哎?”
“……飞铙!”
“嗯?”
“想什么呢?”赵百倚有些不满了,“你是吸血鬼,我可是活生生的人,要睡觉的,你要是讲点有用的东西我也没话好反驳的,但是你居然走神?”
飞铙无奈地笑笑,真是让人生气啊赵百倚。
“那行吧,我过两天再来找你,你大后天就能考完试了吧?”
“嗯。”赵百倚重重地点头,“但是……”
“但是什么?”差点转身就走的飞铙又顿住,难得认真地注视着赵百倚等他的下文。
“嗯……没什么了。”赵百倚含糊几句,自己先走了,“太困了我先回去睡了,到时候你联系我。”
“嗯。”飞铙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飞铙的视线随着赵百倚的背影,错到了旁边的大树上,饶有趣味地说道:“树精。”
“什么树精?”
扬扬同学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一排大树,树影婆娑,阴影重叠,仿佛看久了就会有无数冤魂从中跳脱出来扑向他们似的,扬扬同学于是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紧紧地扒住了吕同学的衣袖一角。
但是吕同学还沉浸在“乾坤大挪移”般的移形换境的巨大震撼中,被扬扬同学突然靠近又吓了一大跳。
“还有什么树精?”吕同学惊慌失措,“我们明明是在过道里才对啊,那个光一闪,我们就……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看,就是那颗大树!”黄同学高高地指着远处大喊,隐隐有些兴奋因子。
扬扬同学和吕同学顺着黄同学指的方向昂头看去,不远处有一棵参天的大树,高不可攀,遗世而独立,仿佛异世界生长的鬼树,风不撼动,雨不浇落,用黑暗的阴影给自己渡了一层保护色,远远看去,那层阴影像是循环不止的飘灰。
黄同学居然兴奋地扭过头来,“那棵树!那个树精!你们没听说过吗?参天大树修成的无名树精,庇护村民心想事成,但是没有任何预兆,大树居然被人放火烧了,大树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树精也嚎哭了一天一夜,所有村民都来救火,但是即使是合全村之力抬水来救树,也浇熄不了大火。大树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灰烬覆盖在整个村子的上空,落到河里,落到庄稼上,落到房子中,村子迎来灾难,即使是在清理了所有的灰烬之后,村子也很难恢复从前的繁盛,旱灾时有发生,这才发生了村民砍腿求的事情生,爬行尸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出了。但是后来,偶尔也会有人看到夜里,那棵参天大树重现在天际边上,树精高高地站在树顶,最后直直地坠倒,和大树再次化成灰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