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肆一晚上去了泗仪殿，又闯了程府，很多人都陆陆续续或多或少地得到些消息。

刘妈在给程姒梳洗打扮的空档，将前院进贼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刘妈是保定府人，安平三十二年，适逢天下大旱，刘妈一家进京逃难，路上却遭大难，怀中婴儿饿死，丈夫抛弃了刘妈，自己卖身进了富户，成了家养小厮，刘妈刚刚丧子，被嫌晦气。刘妈在想哭都没有力气之际，恰逢程家夫人在全城急招奶娘，原是程家早就找好的奶娘得了急症，无法伺候大小姐了。不知怎的，刘妈天天饭也吃不饱，却被一眼相中，成为程姒奶娘，不仅衣食无忧，还解了她失去孩子的心结。刘妈将程姒视如己出，事事为程姒着想。程姒小时候欢脱伶俐，长大后却渐渐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合着规矩。刘妈生怕府中不太平的事吓着小姐，本不想回禀，又怕别人多嘴多舌，没个分寸倒是不好。

“城阳哥哥受伤了？”程姒一听便觉得假的一样，“听大哥说，城阳哥哥的武功很好的呀”

“这歹人在暗处，云大人在明，这是着了道了”刘妈不知如何宽慰，便按着自己的想象胡说起来。

“昨天”程姒心想这不会是误会吧？昨天陈公子夜访，被城阳哥哥撞见了，以为是歹人？正这么想着，又听刘妈说“可不嘛，现在京城不太平，府里也不得安宁，小姐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

“凡是遭遇横祸之人，若非心怀歹念，便是碍着什么人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与人结怨呢，不碍事的，您不必担忧”

“说的也是，小姐今天出门，原是约好的，去也就去了，但小心一点为好，千万别去招惹什么是非才好”

“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带着桃花，过两日也就回来了”

…………

得到了更多消息的皇帝一人站在御书房中，身边只有总管长喜一人随伺。他仰头看着墙上的春耕图，思绪却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早上，春风吹醒了大地，身上的衣服也单薄起来。“皇上，皇上，不好了，十皇子没了”

“你说什么”，正在穿朝服的皇帝大惊失色，转身对着跑来禀报的太监问道，“十皇子怎么了？”皇帝根本不等太监回禀就又伸开胳膊吩咐穿衣太监，“快点”，又问禀事太监，“说啊，十皇子怎么了？”

“回，回，回皇上，晨起，太监、嬷嬷们去请十皇子起床。谁知隔着帘子……”太监见皇帝的脚已经开始往外挪动，连忙站起身来，一边跟着皇帝往外走，一边回话，“隔着帘子怎么也叫不醒，便伸手去推，谁知，谁知，十皇子已经，已经不再动弹，气息全无了！”

皇帝一路疾行，从乾清宫到万和殿，路遇宫女太监全部行色匆匆。到万和殿偏殿门口，皇帝听得殿内哀嚎一片“呜呜呜呜，我的儿啊！”皇后也在其中“你怎么离我而去了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进得殿中，身穿睡袍的皇后抱着十皇子瘫坐穿上，披头散发，哀嚎不断。皇后看见皇帝，“皇上，皇上，您快让太医给承基看看啊，快看看啊！皇上，皇上”

皇帝走进一瞧，十皇子李承基已经面无血色，嘴唇发紫，再摸摸小手、小脸，早已冰凉。皇帝看着皇后，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用手捧着儿子的小手，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皇后见状，自知无望，更加悲痛，“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皇后，皇后”皇帝稍即恢复了镇定，他知道这样实在不成体统，“你把承基给我，你把承基给朕”

皇后知道自己的孩子要被带走了，疯了一般双手紧抱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来人，把十皇子抱出去”皇帝见皇后如此，只得横下心来，厉声吩咐道。

随扈侍卫不由分说，两人扒开皇后的手，一人将十皇子抱出，只留下皇后哭天喊地，“不要抢我的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皇帝安抚皇后，打理李承基后世，身心俱疲。得太医回报，李承基死因蹊跷，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皇帝下令彻查，将当夜值守的太监宫女全部拘禁，严加审讯，开始案件进展缓慢，一应人等忽然全部清白。皇帝暴跳如雷，皇宫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嫡皇子被害身亡，查来查去，却始终没有结果。皇帝失去了耐心，扩大范围，将一应人等全部收监，重刑之下，终于有人松了口，四皇子李承历被卷入其中。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皇帝听后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年仅十二岁的李承历居然是目前唯一证据确凿的涉案之人。他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可是皇后听说了消息，执剑大闹泗仪殿，太后也惊动了，皇帝只能将李承历关在泗仪殿偏殿候审。

整整三天，皇帝亲自过问一干人等，物证人证全部亲自核验一番。甚至请老豫亲王出山，以求公允，还原当晚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