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凝视，竟能让两名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瘫软在原地，放眼整座江湖，也仅有大潮汐卜乐跟法华寺慧光老和尚兴许有这份能耐。也难怪见惯了大场面的南蛮苗疆药王谷左右护法此时都吓破了胆。

虽然乾泽与姬攘刚刚只是稍稍展露各自气基的冰山一角，不过两人已稳居化境的武道修为却早在我预料之中。毕竟一个能够在严密提防自己的敌人眼皮子底下潜伏了那么多年却没露出破绽的密探，没个卓绝的身手是万万做不到的。

至于魔头乾泽就更不必多说，从第一次见到他起，我便对他深不可测的气基深深骇颜，那股摄人的压迫感简直令人绝望。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早已预料到两人化境的实力，可当亲眼目睹了两人轻描淡写间便四溢磅礴的雄浑气基后，心里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之前对于他们的实力，我已在脑海里纵马天际，将想象力发挥到了极限，可还是低估了化境宗师的通玄气象。

如果说武道圣境是千仞高山磅礴江海的浩瀚景象，那圣境之上的化境，便只有看似虚无缥缈实则博大精深的镜花水月才能形容，所以要成为化境高手，就要有镜中拈花，水中揽月的大神通。

不过想成为化境高手，如果没一份玄而又玄的天大机缘，仅靠苦练与根骨这辈子你就别想了。

姬攘令白伽罗与石贞一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的那一招“掌风渡千里”也好，乾泽让人绝望的“暗瞳夺魄”也罢，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圣境之上初入化境的牛刀小试，远没有达到化境搬山、蹈海、牵雷，引火，与天地产生共鸣的浩大气象。

毕竟向前推移二百年，江湖上一共也仅仅出过叶知秋、段恒疏两位真正化境高手而已。

即便叶知秋成名之前，被人们称为二百年来剑道第一人的北燕山庄剑尊老祖宗，一剑问天，那一剑就是后来称雄江湖近甲子的“剑贯长虹”，浩然气势已被江湖中人公认与化境仅仅一线之隔，可就是这好似近在咫尺的一线，北燕山庄剑尊老祖宗耗费了几十年，却只能远远望着化境门槛而无法逾越半步。

为此，北燕山庄剑尊老祖宗已于十年前闭关封剑不问江湖事事。有说剑尊老祖宗心灰意冷，有说剑尊老祖宗为破化境弃剑道而悟天道，一时间北燕山庄群龙无首，江湖上关于北燕山庄不利的传言更是如雨后春笋肆意传播。

以西戎秘教为首的魔教，趁人之危，派欢喜法王亲临北燕山庄，来讨一笔几十年前的旧债。

欢喜法王连败北燕山庄四大名剑在内的数位顶尖高手，眼看群龙无首的北燕山庄岌岌可危。

危难间，当时已是名不见经传的剑尊老祖宗的嫡长孙，现在的北燕山庄庄主薛飞挺身而出，明知不敌欢喜法王，为了北燕山庄的名望，不惜以命换命。

生死之间，竟被他隐约悟出了叶知秋一剑浩千里的玄妙，体内气基更是猛然从圣境初段急增至圣境高段。

一剑将叱咤江湖二十年，即便是当年面对卜乐依旧能全身而退的西戎秘教欢喜法王，当中劈做两半。

不过薛飞也没讨到便宜，胸口重重挨了欢喜法王的致命一掌不说，加上猛然提升两个境界催动气基给身体带来的巨大负荷，薛飞身上的筋脉瞬间尽碎。

万幸有北燕山庄震庄之宝的千年雪莲续命，薛飞才没有当场毙命，不过已与死人无异。

接下来的五年，北燕山庄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遍寻天下名医，终于勉强让薛飞重新醒了过来。只可惜薛飞醒是醒过来了，却再不是当年那个仗剑天涯的风流剑士，成了个连剑都提不起的废人。

好在薛飞当年舍命一剑赢得了江湖群雄的敬佩，加上北燕山庄屹立江湖四百年，仗义执言、匡扶正道，从未做过损阴德的勾当，北燕山庄的历代庄主更是结下香火情无数，有群雄倾力支撑着北燕山庄，这才让犹如断了梁柱的北燕山庄依旧屹立不倒。

再后来，一名青衫少年独剑入江湖，一剑连斩西戎秘教八位护法，当他报出北燕山庄薛青云的名号时，薛青云这三个字如同一个炸雷，瞬间响彻整座江湖。

被世人誉为剑道天赋可比肩北燕山庄剑道老祖宗，最有希望超越叶知秋成为下一代剑道第一人的北燕山庄少庄主，薛飞的宝贝儿子，也成了心灰意冷的薛飞重振昔年江湖第一大门派北燕山庄威名的最大希望。

此时，在外人眼中，向来阴沉缜密的乾泽有些本末倒置。他不去理会那个让自己兴师动众而来，同样武道已达化境的东夷密探，反而将阴冷的目光落在药王谷左右护法的身上。

药王谷左右护法对此中缘由自然是心知肚明。当年在南蛮苗疆，他们手上可没少沾染内廷侍卫的血。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天经地义的道理！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伽罗、石贞一反倒没什么好怕的。

石贞一冷冷望了眼各按利刃跃跃欲试的内廷侍卫，估摸着这次是不能活着离开京都了。

他转头又看了看身旁爱慕已久的这个女人，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却从未如现在这般安心。

从遇见她那天起，他便被她的美艳所惊叹，想方设法要得到她的心，可惜，他从未得逞过。

不过今天，就算她一万个不情愿，怕是也不得不陪着自己了。

石贞一攥紧刀柄猖狂大笑，“白伽罗！他娘的活着老子奈何不得你，这回能跟你黄泉路上做对苦命鸳鸯，老子也不亏！”

“想的美！你也配！”

白伽罗不合时宜的啐了他一口，嘴角却微微翘起。

黄泉路上有个甘愿做牛做马的笨蛋陪着也不错，总不会觉得孤独冷清。

寅浪狰狞冷笑，他自然不会怜惜两个与内廷监有血海深仇的苗疆叛乱。

也不用乾泽多费唇舌，一抬手，他食指中指间便多出一抹三寸长短的雪亮刀锋，是他赖以成名的六十四柄指刀中的一柄。

再一眨眼，刀锋骤然离手，呼啸成风。一点寒芒似流星，直奔石贞一的眉心。

指刀追命最难防，呼啸风雷惊无常。

寅浪的指刀，之前小巷那晚我便亲眼见过，只不过那晚的指刀是无论如何不能与眼前的指刀同日而语的。

要知道，寅浪之所以名动江湖，皆因那句，指刀不出则已，离手必追魂索命。所以这个世上，还没人能正面躲过他离手的指刀，因为想要尝试的那些江湖豪客已经全都死在他的指刀之下。

石贞一作为熟谙江湖的老客，对上内廷监鼎鼎大名的地支十二士寅浪，自然不会轻敌。目光更是始终定格在寅浪疾如闪电的右手之上。

之前，寅浪摸刀、持刀，都没有逃过他的目光。当时石贞一心里还有些小得意，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可当寅浪那疾如闪电的指刀追命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飞出，他不仅没有捕捉到寅浪发刀的时机，即便是他明知指刀已迎面而来再不闪躲便会丧命，而且他也最大限度的扭头躲避，可身体的移动速度还是丝毫根不上指刀飞掠的速度。

石贞一有些不甘心，“原来江湖上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绝望的缓缓闭上眼，只等三寸雪亮刀锋刺穿自己的眉心。

结果等了很久，他也没等到刀锋刺穿眉心带来的疼痛。

石贞一纳闷，“指刀追命这也太快了，竟没什么感觉，大概江湖中人一直口中传颂的杀人无形便是这般光景吧！真若如此自己死的倒也不冤枉。”

石贞一胡乱琢磨完，撩动了两下眼皮却没敢睁开，他只想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看着好笑，也难怪，英雄也好，恶人也罢，没到山穷水尽谁愿意真的去死呢。

石贞一脸上五官皱成了个包子，最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睁开眼，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寅浪的指刀已经物归原主，出手的自然还是东夷皇叔姬攘，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便是我这份特殊的能力，也只是勉强捕捉到姬攘飞身隔档的残影。

寅浪咬紧牙，面前寒光再闪，指尖已出四枚指刀，要知道他的绝技可是双手同时发出八枚指刀。

只见姬攘微微一笑，左手轻描淡写的在面前轻轻画个半弧，四枚呼啸乘风的指刀，中了魔咒一般悬停在姬壤面前的半空，随后姬壤微微一抖手，四枚指刀便听话的飞向了自己的主人，寅浪黑袍一抖，四枚指刀又没入他的袍袖之中。

眼看着寅浪还要不依不饶，他身旁的魔头乾泽一抬手，寅浪只能作罢，冷哼一声，咬牙退到乾泽身后。

紧接着，只见乾泽抬起的右手，向下轻轻那么一按，石贞一、白伽罗两人头顶的空气便如水流结冰，凝聚成两道肉眼可见的气块，随着乾泽手掌不断的下移，两人头顶的气块也开始渐渐下移，尽管石贞一、白伽罗用尽全力双掌上托，两人的双腿已经渐渐开始弯曲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