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玄还在苦劝身负重伤的药王谷左右护法快些离开京都，那道冷俊身影却已经悄然而至。

没错，进屋的黑缎五爪蟒袍男人就是魔头秦王乾泽，说话的是地支十二士之一，寅浪。

我看了眼那张能冻住人的俊俏脸庞，啧啧心叹。

大憨皮韩仔泗也好、青衫剑士薛青云也罢，还有那个痞赖货毛小子乾锋，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能迷的世家小姐神魂颠倒的主儿，可他们三个与眼前这个从没见过笑模样的冰块人比起来，模样多多少少还是要差上一点点。

就好比人境高段的高手与初入圣境的高手比较，虽然说不好就只差那么薄如发丝的一点点距离，却可能让他们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不说别的，就单说魔头那双从不起波澜且深不见底的桃花眸子，像是具备一股神奇的魔力，如引飞蛾的烛火，你明知道扑上去会引火烧身，却还是忍不住，义无反顾的一跃而起。

寅浪斜瞥了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仅露出来的那双鹰眼，充满了不屑。

他转头望着姬攘底气十足道：“齐向东，不对该叫你一声姬攘才对。不妨告诉你，你哥哥派来的那些杂鱼，都被内廷监与鸿阙门给一网打尽了，你的好侄女，东夷郡主姬绯樱此时也正被鸿阙门总捕头铁万山带着四大神捕追的像条丧家犬般四处逃窜。还有你哥哥让卜乐搬来的那个枪霸楚羽锋，此时也乖乖的离开了安庆城。姬熙下血本布局的所有棋子，也就只剩下你身旁药王谷左右护法这两条半死不活的毒虫。”

寅浪瞥了眼，按住刀柄一脸阴戾的石贞一，不屑冷哼，继续说道：“姬攘，我知道你已是趋于化境的高手，也不瞒你，我们殿下已经给你准备了二百名内廷侍卫与两千名全副铠甲的禁卫军，现在就等在屋外，今天我倒要看看化境高手究竟有何通天的手段。姬攘可别让我失望喽!”

寅浪说完高高举起手，早在屋外跃跃欲试的二十名内廷监人境高段高手率先一拥而入，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显得格外拥挤。

面对乾泽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出大场面，姬攘毫无惧色，淡淡一笑道：“罪，姬攘一人而已,姬攘豁出老脸求殿下能不能不要为难药王谷的两位朋友？”

乾泽面色阴冷，闭口不答。

寅浪嗤嗤笑道：“姬攘！事到如今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话落，他一挥手，二十名内廷侍卫抽刀的抽刀，提锁的提锁，分成三波一拥而上扑向姬攘与药王谷左右护法。

眼见着内廷侍卫转瞬而至，白伽罗咬牙催动气息，石贞一拎刀护在她身前等着拼命。

毕竟两人都有伤在身，所以哪怕只是分别对上两名精挑细选的内廷监高手的迎面扑杀，看上去依旧给人一种实力相差悬殊的绝望感觉。

而姬攘那边，就更是惨不忍睹。

十六名内廷监顶尖高手一拥而上，将姬攘淹没其中。他就像蜂入蚁群，就算你浑身都是毒刺又能刺杀几只蚂蚁，更何况，他只是牢牢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眼看着一场实力悬殊的厮杀就要上演，一直闭眼默诵心经的法玄猛然睁眼，目中顿闪两道金光，恰似金刚怒目！

屋内翻涌的杀气瞬间凝滞，二十名内廷侍卫竟都止步不能向前。

一直冷眼旁观的乾泽，嘴角微微撤出一个冷笑，他斜瞥了眼灰布僧袍鼓动飘摇的法华寺疾风和尚，语调冰冷低沉。

“中原佛头敌得过十万铁蹄？”

法玄双手合十，不慌不忙、不惊不惧，语调平缓道：“回王爷，就算敌得过十万铁蹄，也逃不过二十万，三十万，直至寺毁人亡！”

“明知敌不过还要挡？”

乾泽冷淡反问，声音低沉，眉梢眼角却是道不尽的霸气，我竟看的痴了。

法玄一脸慈悲道：“出家人，当普度众生。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皆向决处，佛祖可曾悔过？其因皆为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师兄已无恋红尘，王爷何必苦咄咄相逼。金池少了个无足轻重的内廷侍卫齐向东，东夷也再没有被人拿来掣肘姬熙的王弟姬攘，岂不是殿下的一件大功德？”

乾泽无动于衷，目光阴沉，“今日我若渡他出苦海,因他而死的那些冤魂该向谁讨债？因果不爽，莫怪旁人！法玄，念在法华寺与先帝的香火情，之前你阻拦内廷侍卫这笔账，我不与你计较，你若还要阻拦？”

乾泽稍作停顿，冷冷盯着法玄，薄唇微起却只轻轻吐出一字，“杀！”

乾泽“杀”字出口，屋内杀气四起。

寅浪瞥了眼拦路的法玄，举起手呵呵冷笑道：“内廷侍卫听令，捉拿东夷奸细姬攘，反抗者，杀！”

二十名内廷侍卫气势惊人一口同声：“杀！”

还不等二十名内廷侍卫动手，法玄上前一步拦住众人，他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脸上无悲无喜。

“昨花既谢，再折今花亦无开，恩恩怨怨也好，纷纷扰扰也罢，执怨悲苦，悲苦难渡。殿下，今日贫僧愿给那些枉死的冤魂一个交代，还请殿下大发慈悲别再徒增杀孽。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完，法玄当众催动气息欲自断经脉。

乾泽视而不见，倒是符合他向来冷酷无情的行事风格。而魔道出身的白伽罗相比之下就有些辱没师门了，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心生怜悯的善男信女，可就是这幅铁石心肠，此时心里竟也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的一疼，她赶忙紧闭妩媚双眼扭头不忍去看。

石贞一则吐了口血水，狠狠骂了句，“瓜球！”

“瓜球”是他老家那边的方言，白痴！傻蛋！一类的骂人言语。

因为白伽罗的原因，石贞一一直打心底十分讨厌眼前这个秃和尚，就算他刚刚救了他，他依旧狠这个让白伽罗这么个无情人萌生了情愫的和尚。

可恨归恨，骂归骂，他却不得不在心底暗暗赞叹法玄豁达的胸襟。

世间自称高僧的和尚何止万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喊起来容易，可几人能真的傻到去做呢？

还不是“瓜球”?

眼看着法玄就要被自己汹涌的气息冲破各大穴窍而亡，姬攘终于出手了。

众人根本就没看清楚姬攘如何动作，他便出现在了法玄的身后，只见他抬起手掌轻轻推在法玄的后背上。

可就是这毫不起眼的轻轻一掌，却破去了法玄体内排山倒海般的汹涌气息。

随后法玄的身子急急倒飞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只留下法玄充满焦虑的一句“师兄！”

姬攘望向法玄消失的方向，好似自言自语道：“劳烦师弟替愚兄向师傅请罪，转告恩师姬攘自己欠下的债，姬攘自己还！”

亲眼见到这幅光怪陆离的场景，内廷监众人如临大敌。虽然屋内皆是身经百战，屡次陷入绝境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可轻轻一推，变戏法儿一般一个大活人便凭空消失的场景，他们还从没见过。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太多，就算是寅浪这般靠着拼杀已经颇具大圣境气象的顶尖高手，也不免心中惊叹。

要知道，靠着杀人杀出来的圣境高手，可远比一个闭门苦修修出来的圣境高手可怕的太多。

以寅浪为首的内廷监众人，齐齐护在乾泽身前严阵以待，乾泽却一脸云淡风轻对这骇人的一招毫不在意。

姬攘冲着阴沉已经算是他最温和表情的乾泽抱拳道：“姬攘多谢殿下成全，姬攘知道，殿下若一心要留下法玄，姬攘就算再用全力，法玄依旧走不了。”

乾泽冷哼，“本王喜欢杀人，可本王杀人有个规矩，从不枉杀无辜，可以说本王刀下没一个冤死鬼，他们都欠本王的债，所以他们都该死！”

我撇撇嘴，还欠他的都该死，你是王法啊！

魔头自然不知我心头所想，说完望向白伽罗与石贞一的目光更是冰冷。

要知道，药王谷与内廷监可是还有笔秘而不宣的血债！

乾泽冰冷的目光缓缓略过药王谷的左右护法，二人不由心头一沉。随即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

倒不是见惯了江湖血腥厮杀的二人怕死，被魔头乾泽吓破了胆。

只不过魔头那双漆黑的桃花眸子似有一股特殊的魔力，与他对视之后，仿佛自己被倒转着吸入一个深不见的漆黑深潭。

你越是挣扎，身子下陷的越快。随着身子不断的下陷，周围也越来越漆黑越来越冰冷，最后就好像一个人坠入冰冷漆黑却似乎永远够不到潭底的深渊，你不仅看不到一点逃离的希望，还只能在这个冰冷漆黑的深潭中不断的下坠，孤独绝望的度过一生。

那种绝望的滋味儿，我曾在内廷监外深有体会。

此时的白伽罗与石贞一已经目光呆滞的瘫软在地，显然他们已经无法承受这股强大的心里摧残而失去了抵抗能力。

当内廷侍卫准备出手向仇人讨债时，又是姬攘出手。

他轻声一喝：“两位该醒醒了！”

目光呆滞瘫坐在地的白伽罗与石贞一才都一机灵，如梦方醒。

身上早被冷汗打透的二人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瘫坐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心里才真正体会到了魔头乾泽的恐怖。

死里逃生的二人不免一脸惊惧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