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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商税与王化贞的计谋
作者:井底之冰本章字数:5330更新时间:2019-05-26 09:42:01

第七十七章

皇帝盯着叶向高说道:“刚才方从哲讲得是更改商税税率,而不是让矿监制度死灰复燃!不要太敏感了。”

叶向高退了一步,俯首帖耳,没有再多说什么。皇帝已经及时将方从哲打发出了东暖阁,态度算是鲜明的表达出来——朕不愿意看到你们继续吵下去。

皇帝讲道:“满朝文武,乃至乡野贩夫走卒,无不知晓矿监之弊。可是为什么英明神武的皇祖还是执意要征收这个矿税呢?第一,国库里的确没钱,朝廷没钱,什么事也做不了。一个干不成事的朝廷,就会逐渐丧失天下民心;第二,以往的矿税、商税征收的太少,以至于商贾们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朝廷却瘦成了皮包骨头。”

“皇祖会不知道矿监制度的弊病吗?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啊。”

“朕这么讲,绝非是为了给矿监制度翻案,废除矿监制度是皇祖的遗训,是皇考亲自下的旨意。朕若是复活矿监制度,那不就是成了不肖子孙吗?所以朕绝对不会复活矿监制度或者巧设名目,让矿监制度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皇帝的这番言论,总算安抚了大家伙的心思,毕竟这帮人可都是推翻矿监制度,才得以粉末登场的啊,就拿叶向高来说吧,为什么当年他被皇帝赶出了内阁?还不是因为他反对矿监制度尤为激烈,断了万历皇帝的财路。要不然以叶向高的威望资历跟忠心,万历皇帝也不舍得赶走他。

皇帝将群臣细微的表现尽收眼底后,又道:“虽然矿监制度绝不可死灰复燃,但商税税率务必要改!”

皇帝讲这话时,掷地有声,像一柄柄铁锤,砸在了诸臣心头。

皇帝道:“皇祖朝矿税大兴,是有着深层次的原因的,正如方从哲刚刚所言,大明立国以来,商税订的就过低。也正是这种不可理的开端,为后来皇祖朝的矿税大兴留下了余地。皇考在位是,两次发内孥,共计两百万两赈济边军,鼓舞士气,数月以来,朕也拿出了无算的内孥金,来补国库的亏空。从这一点来看,矿税大兴固然有着自身不可克服的诸多弊病,但却也对国朝初期以来定下的商税制度有所匡正。”

这话初听起来似乎是要替矿监制度翻案,但是紧接着,皇帝话锋一转,“可是皇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内臣们充任矿监,在民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们本就对内臣无多好感,加上又是要增收赋税,自然抵触心理就来了,质疑矿监制度和理性的声音也紧跟着喧嚣尘上。”

“再者,由矿监征收上来的矿税,一股脑地全部被运往皇帝的内孥,这无疑是对国库财赋肆无忌惮的掠夺,这在当时国库仍旧空虚,财赋依旧紧张的情况下,无疑会激化朝野上下的矛盾。一来二去,竟是将好好的一个矿监制度,变成了矿监税使们寄生其上的一条苛政。”

皇帝一席话可谓是振聋发聩,一条用内臣充任矿监税使,一条矿税收归内孥所有,简直是一语中的,直指要害,令群臣倾佩拜服。

皇帝见大家伙的思想都在朝着好的方向靠拢,便开心的讲道:“朕承诺,此次将辽响转嫁到商税之上,所征收上来的赋税,统统收归国库所有,令户部官员打理,内臣不得染指。”

皇帝金口玉言,此话一出,就连叶向高的面色也逐渐缓和了许多。

皇帝道:“吩咐有司,在三个月内重新修订税法,其中盐课、矿税、关税乃是重中之重。另外,像药材、丝绸、典当、钱庄、酒楼、青楼、赌坊也都是需要重点关照的。这件事,就交由叶阁老来主持吧。”

叶向高犹疑半晌后,值得领旨谢恩。

事实上,皇帝并不觉得以目前自己的威望与能力就足以改革商税,毕竟在无官不商的明末,同商人们征收银子,也就是在同官员们要银子。而朝廷想要征收银子就需要官员们在各地卖力。也就是说,兜了一个大圈,多收商业税,就是让官员们自己掏腰包上缴国库,这种事,没人会做!

所以说,皇帝虽然对此事破费口舌,但其实他心底里对这件事抱有的期望并不高,或者说今天只当是一次投石问路,看看深浅罢了。皇帝毕竟登基的时间不长,朝野上下很难说有什么死忠势力肯替他奔走卖命。这一切还都需要时间,慢慢培养。

不过,皇帝到底还是低估了改革的阻力,没过两日,弹劾方从哲,反对增加商税,呼吁朝野上下体恤商贾的折子就堆满了内阁,皇帝粗略的估计了一番,若是用这些纸张擦屁股,足足够他用到八十岁的!兴许还能当作传家宝,让龙子龙孙们也跟着擦上好几年。

皇帝让魏忠贤挑了几个刺头,查办惩处了一下,也就眼不见为净了。这些折子每一个有心意的,不是污蔑方从哲老麦昏聩,净出馊主意,就是撤出皇祖遗训当大旗,猛烈抨击矿监制度,妄图影射此次的税率改革。要么就干脆说天下的商人们都快死绝了,一个个都揭不开锅,若是再增收商税,恐怕市面上就要百业萧条了。

皇帝面临的要紧工作还有很多,对于这件事因为原本期待值就不高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现如今正有三件大事急需他要处理,所以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同外臣们就商税一事扯皮。

第一就是骆思恭押解着袁应泰进了京,第二就是福王终于动身往京城赶了,第三则是皇帝的婚期已至——就在下个月。

皇帝已经下诏,命令福王在下个月大婚之前务必赶到京城,参与大婚。为了彰显自己对福王这个亲叔叔的宠信,皇帝还下令将原来的福王府修葺一新,让福王世子朱由崧率先入住,还送了朱由崧很多金银细软,以示隆遇。

至于那个袁应泰,皇帝并不打算见他,而是交给了三法司,让外臣们自己审判他们给推到前台的袁应泰去吧。不过除了袁应泰,骆思恭从辽东带回来的另一样东西,却是让皇帝欣喜不已——一封信。

一封广宁城巡抚王化贞的亲笔信。

“王化贞在暗中联络蒙古察哈尔部罗的林丹汗?”皇帝盯着手中的书信,朝骆思恭发问道。骆思恭忙道:“没有皇上的旨意,王巡抚哪有这么大的胆子。王巡抚也仅仅是有这么一个构想罢了。”

“他的思路是正确的。”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信,说道:“女真人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对于大明危害甚深,可对于蒙古诸部落又何尝不是?科尔沁与内喀尔喀两个蒙古大部落都已经屈服在努尔哈赤的淫威之下了,这个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应该也已经感受到威胁了吧?”

皇帝顿了顿,忽然又想起来当初兵部尚书张鹤鸣给自己举荐贤才的时候,一共列举了三个人,而皇帝仅仅采纳了其中的袁可立、杨嗣昌二人,而对张鹤鸣推崇备至的这个王化贞没有任何表示。现在看来皇帝似乎真的疏忽了,这个王化贞也许真的可堪大用。

“诏张鹤鸣入宫。”

皇帝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骆思恭点头离开,当他走出暖阁大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田秀英端着茶水往里走。见了田秀英,骆思恭连忙躬身行礼,嘴巴抹了蜜般的嚷了句:“卑职见过田女官。”

田秀英蹙眉,她似乎不太习惯位高权重的骆思恭对自己这么客气。

“骆大人言重了,一句卑职让人家如何当得起?”话音落下,田秀英头也不回的走进暖阁,似乎颇为厌恶骆思恭这个特务头子。

骆思恭也深知自己恶名在外,也并不以为意。

皇帝见田秀英进来,便笑着说道:“下个月你就不必在做这些活儿了。”

田秀英惊诧的挑眉问道:“为什么?”

皇帝道:“下个月你就得离开乾清宫了。”

田秀英面色微变,“你要赶我走?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皇帝笑道:“朕记得当初让你进宫,调你来乾清宫值日,你还老大不乐意,怎么现在却又舍不得了?还想赖着不走?”

田秀英赌气似的嚷道:“走就走,人家巴不得早日脱离苦海,再也不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儿了。”

皇帝道:“怕是由不得你,自打你跨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不再掌握在自个儿手里了。”

田秀英被这句话勾起了伤心事,她的确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跟家人团聚了。

“你这个皇帝做的也忒霸道了,总是变着法的让别人难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你的超然地位似的,不觉得自私吗?”田秀英对自己的命运握在皇帝手中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便出言不逊的问道。事实上,她是宫内宫外唯一一个不将皇帝当一回事的人。

大概也是这姑娘傻人有傻福吧,皇帝恰恰是因为她常常能够“出言不逊”,才将好多心里话悄悄倾诉于她。可是皇帝心机城府多么高深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又哪里是田秀英这个傻丫头能够琢磨透的?

皇帝苦笑道:“皇帝也并非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大多数时候,皇帝跟贩夫走卒一样,对于前途与未来茫然无措。没人能够随心所欲,特别是皇帝。”

田秀英撇撇嘴,声音清冷的反驳道:“狡辩!皇帝富有四海,言出法随,是人世间的至尊,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然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皇帝摇了摇头,他岔开话题,道:“同你讲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三个农民干活之余休息闲聊,躺在草地上,望着悠悠白云,一个就说:‘如果我们能当上皇帝那该有多好啊。’中间一个也说:‘是啊,不知道皇帝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另一个则肯定地说:‘嗨,还用问么,人家皇帝肯定是天天白面馒头管够,锄地用的也是金锄头!。’前两个农民听完以后,深以为然,于是就更加羡慕皇帝的日子了。”

田秀英被逗笑了,可她仍是不以为然的说道:“也就是你才会相信这种鬼话,农民才没那么傻嘞,他们当然知道皇帝住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穿的是绫罗绸缎。”

皇帝摇了摇头,“不,国朝的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文盲,他们可不像你,从小被养在深闺,又专门的师傅教授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懂得这么多大道理,见过这么多大场面。假如这个故事仍不能令你心腹,那么便再举一个吧。”

皇帝这一次从反面,举了一个皇帝的故事,“晋惠帝执政期间,民间发生饥荒,饿死了很多人,他在收到大臣报上来的消息后,想了半天,说了一句:‘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这一则典故被视为‘千古痴愚’,被历代先贤讥讽、贬斥了不知多少遍。”

“晋惠帝不知民间疾苦,就如同农民不了解皇帝的日常一样。世人都羡慕皇帝过的日子,可世人却不曾料想过,皇帝有时也会默默的羡慕他们。”

田秀英呆住了,倒不是被皇帝所讲的道理感触到,而是被皇帝讲这话时身上、面上表露出的那股子落寞、寂寥的神态所震撼。

她从来没有想过,皇帝也有那么多的愁思。

“我不明白,明明皇帝什么都不缺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还会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呢?身为帝王真的也会身不由己吗?若是连人间的帝王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到底还有谁能够自主自己的人生?”田秀英痴痴的问道。

皇帝落寞的答道:“这个问题朕也不得其解。但请你务必要相信,老百姓们有难处,而统帅他们的皇帝的难处就更多了。盖因皇帝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交谈间,骆思恭禀报张鹤鸣已在宫外候着,皇帝便挥挥手,强振精神,打法田秀英道:“下个月这乾清宫你就不必来了。”

田秀英面色一白,她眼神幽怨的盯着皇帝,做出一副“你果然不要我了”的表情。皇帝没有多做解释,便让魏忠贤带她下去。

……

见到张鹤鸣之后,皇帝将王化贞的那封信递给张鹤鸣,有命骆思恭同张鹤鸣简述了一下王化贞联络察哈尔林丹汗的计策。

张鹤鸣奏对道:“皇上,其实早在万历四十六年,经略辽东的杨镐就已经提出过‘制东夷在先款西虏’,这个东夷就是建州叛军,而西虏指的正是察哈尔的林丹汗。经过数年的接触,朝廷每年对林丹汗给予四千两的赏银,命令林丹汗协防辽东,共同应对建州叛军。而察哈尔部落的王帐靠近广宁城,所以以往广宁城的驻兵很少,盖因有林丹汗的蒙古兵协防的缘故。”

皇帝面色微变,他问道:“如此说来这个王化贞极有可能早就跟林丹汗暗通款曲?”

张鹤鸣连忙说道:“皇上,臣下了解王化贞这个人,没有皇命在身,他绝不敢私通西虏。”

有张鹤鸣做担保,皇帝的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便追问道:“现在广宁城中收拢了辽东镇十几万的溃兵,还需要继续款待察哈尔部落,让他们协防广宁城吗?”

张鹤鸣答道:“广宁城中现在虽然收拢了数目庞大的残兵败将,可这些人早被建州叛军给吓破了胆,没有一年半载的休整,恐怕再难具备一战之力。再者,即便是休整过后,这些部队的战斗力恐怕也难胜过建州叛军。臣以为王化贞的计策可行,假如广宁城中的驻兵能够同察哈尔部落的蒙古兵相互呼应,则必使叛军不敢轻率西进。同样,想要牵制建州叛军的精锐骑兵,则非察哈尔部落的蒙古铁骑不可。”

皇帝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却不在言语。

皇帝倒不是不信任张鹤鸣跟王化贞,事实上这种“以夷攻夷”的策略他是十分欣赏的。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兵法又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正是这种道理。作为一个后世人,皇帝十分笃信克劳塞维茨的理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能够政治解决的问题,就绝不用战争来办。毕竟,发动一场战争所要消耗的资源远远超过拨弄乾坤,长袖善舞的成本。

既然赞同这种策略,皇帝为何还是疑虑重重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帝清楚的记得,自打“我大清”崛起之后,蒙古人的骁勇便一去不复返了。明朝中后期的蒙古部落的军事实力还是很强的,特别是也先汗跟俺答汗曾先后两次兵围北京城。但是自打努尔哈赤崛起于辽东之后,便将大明跟蒙古一并痛殴,愣是将两个原来的“老大哥”捶的直不起腰。

虽然皇帝不学无术,对于林丹汗这个人的典故了解不多,但是皇帝却是明白林丹汗一定不是啥牛气冲天的狠人,否则也不会让努尔哈赤及其继任者皇太极、多尔衮轮番吊打。

于是,愁眉不展的皇帝多心的问了句,“广宁城中的溃兵不足以依仗,但这个察哈尔部落的林丹汗就可以放心的用了吗?且不论他是否忠心守信,就说他有没有匹敌建州叛军的实力吧。张尚书,你能保证林丹汗手下的兵马可以抵御住建州叛军的虎狼之师吗?”

张鹤鸣面色微变,他支支吾吾的讲道:“林丹汗常常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自居,想来是兵强马壮。”

“想来?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岂容你凭空臆测?”皇帝勃然大怒,他拂袖而起,怒斥道:“退下吧,这件事朕还是同熊廷弼多聊聊好了。”

张鹤鸣被皇帝喝斥的面色涨红,值得告罪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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