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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故人相见【求收藏】
作者:井底之冰本章字数:5449更新时间:2019-04-23 10:25:01

第四十四章

魏忠贤一整天都待在东厂拷打任大侠的同时,皇帝也没有闲着,他也忙碌了一整天,同兵部的一些官员一一会面,其中就有兵部尚书张鹤鸣。

而皇帝与兵部要员们所谈论的政务就是——马。

大明马政!

皇帝对张鹤鸣说道:“马政之弊,其一累国库之资;其二,削行伍之锐气;其三,弱朝廷之胆气;其四,堕苍生之民气。国朝马政之弊已到了不可不革新的危急存亡之地步。”

“朕思之,马政之弊的根源皆在九边专权,朝廷失势失察,以至于宵小之徒上下其手,从中渔利。所以朕想复设太仆寺,将与鞑子们互市的权力统归朝廷,日后军中所需之马,皆有太仆寺或从内地征俵或从鞑子那里互市购买,九边将校不可再私自增加一匹马甚至是马辔头!如此以来,那些军中的渣滓,就再难上下其手,将自己养的马卖给军队,赚取利润,掏空朕的军费兵饷了。”

皇帝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张鹤鸣却有些意兴阑珊。做过陕西布政使的张鹤鸣对九边的那笔烂账自然心知肚明。可是这些年来可曾见过张鹤鸣对此有过什么微词?

九边将校侵吞朝廷军屯田地,乃至跑马圈地,建造私人马场,卖给军队从中赚取钱财的事在明眼人看来,早已是烂大街了,丝毫不新鲜。

可是这些年来可曾见过这些明眼人上折子弹劾他们?

这里头的水深着嘞~

张鹤鸣深知改革马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所以便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皇帝似乎也瞧出来张鹤鸣对马政不太感冒,便给了他一个台阶,问道:“张卿可否替朕举荐一位良才,主持太仆寺的事宜?”

张鹤鸣倒是圆润的很,他忙道:“皇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整顿军备,有代皇祖复国仇之志,下臣敬服。皇上以命王象乾为总理京营戎政,整治三大营;有命叶向高主持整顿九边军务一事,想着重振我王师之威。臣下愚以为,国朝马政与九边之弊高度契合,不如将此事一并托付给叶阁老主持。”

皇帝闻言面露不悦之色,心说这个张鹤鸣怎么跟方从哲似的,老兵油子一般。事实上又岂止是方、张二人懒政惰政,不思进取?懒惰成风、官僚主义盛行,这是万历罢朝数十年产生的恶果!

在皇帝面前都如此,就更别提平常打卡上班了。事实上明朝的官员在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基本上是不怎么到衙门里工作的,明代商品经济发达,官员们生活富足,加上皇帝们都不怎么勤奋,官员们也就失了锐气。在明朝末年,官员们在上班时间三三两两出门呷妓、公费旅游、下棋养生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这种风气很不好,导致政府机关长期处在半倒闭的状态,既无法有效的处理正常民政事务,也大大消弱了朝廷在民间的威信,以至于兆民同朝廷离心离德,大明国国力每况日下。

皇帝怒道:“朕让你办这么一丁点儿小事,你就倚老卖老,推三阻四,朕还养着你这个兵部尚书何用?回家种地去吧。”

张鹤鸣忙道:“谢主隆恩。臣下确是老迈昏聩,本想着等辽东局势缓和了些再乞骸骨。没想到惊喜总是不期而至!臣叩谢皇上体恤老臣,临去涕零,不知所言。”

皇帝嘴角一抽,心说得,这位爷比方从哲还狗。

皇帝当然不会真的赶张鹤鸣走,若是张鹤鸣当真滚回老家种田,倒是皇帝的恩赐了。以张鹤鸣的威望以及这些年来他的宗族在家乡兼并的土地田宅,恐怕张鹤鸣退休后的小日子会比在朝廷当国防部长还要滋润。

这也正是明代士大夫敢硬刚皇帝的一个深层次的原因。以往的朝代,读书人不做官就没有收入,就会饿死。可明代不一样,读书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产业,不做官也有很多的出路能够养家糊口。无形之中,这令读书人的独立人格更加彰显。

道理很容易懂,既然经济独立了,读书人就没必要死乞白赖地混进公务员体系,仰人鼻息过活!

而明代的官员之所以骨头那么硬,也跟这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子就骂你了,能咋地?

大不了被打屁股免官。打了屁股能在朝野赚取声望,免了官更好,老子从此回家做地主,当土皇帝,岂不美哉?

见张鹤鸣油盐不进,皇帝怒火中烧可有难以发作,教训他吧,他都一把年纪了,别给一下子整死了。不教训吧,他刚刚有说出乞骸骨的话来,简直不把朝廷的高官厚禄放在眼里。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乾清宫暖阁内大眼瞪小眼良久之后,皇帝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软刀子还真是有奇效,让皇帝罚他们不是不罚他们也不是,搞到最后,皇帝只能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付、整治他们。譬如大兴厂卫。

皇帝摄于舆论,难以朝一些不听话的臣子下黑手,所以便有了特务们孳息的土壤!

皇帝狠狠的瞪了张鹤鸣一眼,心中骂道:“作吧,你们都作吧!等把大明作死了,尔等的子孙后代统统披发左衽!”

皇帝喝道:“马政这件事还是不宜叫叶阁老插手的好。一来整顿九边牵涉甚大,事无巨细,都要仰赖叶阁老的才智、威望。他本就分身乏术,难以抽身再来经手马政;二来叶阁老毕竟年事已高,朕实在不忍心见他为国事操劳,日益苍老;三来就是叶阁老整顿九边,主要整顿的是九边的吏治,将校的拔擢,至于九边的具体防务、兵员数额、粮草器具等等则不在叶阁老的职权内。马政是个关乎大明王师战斗力的大事情,不可不慎!劳烦张尚书给举荐一位既识人也识马的全才来主持马政的革新,来主政太仆寺。”

张鹤鸣听出了皇帝口吻里的怒意,无奈之下,值得说道:“臣下这儿有三个人选,望皇上体察。一者故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大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而又兼具兵略,是马政革新的不二人选。虽然委身太仆寺有些屈才,可谁叫他在辽东主持军政一年多而无尺寸之功呢?”

皇帝自然听得出来,张鹤鸣这是公报私仇。熊廷弼虽然有些才干,却是个天生的大嘴巴,跟汉朝的晁错似的,见谁骂谁,端是个拉仇恨的小能手。除了楚党的官员,朝廷上下的文武大臣几乎能骂的都让他骂了一遍,而张鹤鸣更是熊廷弼抨击的重点对象。

而这一次皇帝虽然摄于朝野上下的压力,用袁应泰取代了熊廷弼经略辽东,可是让群臣不满意的是,原以为卸任后的熊廷弼会灰溜溜的滚回老家种地,可实在没有料到小皇帝竟然留了一手,让熊廷弼进入了兵部,担任兵部的二把手。

这让张鹤鸣如何能接受?跟自己老仇家成了同事,一口锅里搅马勺,这可怎么得了?

想明白这一点,皇帝也就不奇怪张鹤鸣为什么会举荐熊廷弼了,无非就是想要恶心熊廷弼罢了,毕竟,太仆寺可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衙门,里头的头头太仆寺卿也才从三品的官,跟兵部左侍郎或者辽东经略比起来可谓是掉价掉到姥姥家去了。

皇帝隐忍不发,冷冷的盯着张鹤鸣。

见状,张鹤鸣知道小皇帝不好糊弄,已被他识破了诡计。可老张丝毫不脸红,他知道此路不通后,也不觉得惋惜,便立刻又道:“这第二个可供筛选的人乃是尚宝司司丞袁可立,此人曾在万历朝历任推管、御史,为人精明强干,颇有韬略。尤擅断案,颇有怀英、龙图在世之姿。”

皇帝更加恼火,心说朕让你举荐一个养马的官,你给朕推荐了以为断案的狄仁杰、包拯是啥意思?

见皇帝似乎又要发作,张鹤鸣忙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个袁可立虽是个文官,可精通兵法,其才干学识,犹在臣下之上。”

皇帝不以为意,喝道:“既是个能臣,为何现在担任的却是尚宝司司丞这样的小官?”

尚宝司说白了就是保管玉玺、令牌的一个衙门,实权不大。干好了没功劳,干不好,得,连苦劳也给你撸掉。

张鹤鸣忙道:“袁可立在皇祖朝被罢官,皇考在世时,为袁可立拨乱反正,他这才二度进入朝廷,是以官声不显,官位不赫。”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不情愿的答道:“勉强算一个吧,第三个人是谁?”

张鹤鸣不慌不忙地对奏道:“臣下举荐的第三人名唤杨嗣昌,现任户部郎中,乃是兵部右侍郎兼陕西三边总督杨鹤之子,此人博学多才,有奇谋,有静气,亦通兵略,可为陛下牧马于四野。”

皇帝点点头,假如说张鹤鸣举荐熊廷弼是纯属扯淡的话,那么这个袁可立跟杨嗣昌确是有真才实学的。皇帝沉吟半晌后道:“擢袁可立任太仆寺卿,杨嗣昌为太仆寺少卿,明日朕再召见他们,当面提点两句。”话已至此,皇帝下达逐客令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张鹤鸣自讨没趣,连忙告退。

皇帝对这个老油条也没什么亲近感,便摆摆手,赶苍蝇似的让他离开了。

皇帝有些饿了,便喊魏忠贤,让他置备晚膳,可半晌之后,来得人却是客氏。客氏笑道:“皇爷好大的忘性,不是您自个儿嘱咐魏公公,让他今晚留宿在东厂,连夜提审要犯的吗?”

皇帝恍然大悟,他自嘲的笑了笑,“近日来国务繁重,朕却是忙昏了头。”皇帝起身用膳,片刻后去瞅见魏忠贤正往宫里赶来,皇帝蹙眉,问道:“你不在东厂大牢吗?怎么跑回来了?莫非事情已有进展?”

魏忠贤尴尬的笑了笑道:“皇爷,您猜猜看今个儿奴婢在大牢里瞅见了谁?”

皇帝笑道:“努尔哈赤?还是虎墩兔憨(林丹汗)?”

魏忠贤道:“两个虏酋自是早晚被捆缚御前问罪。可今个儿奴婢遇到的却是比两个虏酋更令人吃惊后怕的人。”

“别卖关子了,朕今个儿同兵部的官员扯皮了一整天,累的紧儿。”

皇帝不悦的责备道。

魏忠贤讪讪一笑,朝身后喝道:“还不将女匪徒带上来。”话音落下,皇帝便瞅见两名内卫押着一个白衣女子进入了暖阁。

皇帝抬眸瞧了女子一眼,惊讶的“啊”了一声,手中的木箸也应声而落。

“王珂?”

皇帝又惊又喜。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嘴角的血丝早被魏忠贤鸡贼的给抹去了。

女子正是皇帝朝思暮想的王珂,阔别两载,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再次相遇会是眼下这窘迫的局面。

皇帝惊喜之余,面色忽又黯淡下去,他问道:“你怎么……”皇帝欲言又止,似乎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预料了个大概。转过头皇帝朝魏忠贤怒喝道:“到底什么回事?”魏忠贤不敢隐瞒,将刚刚发生在东厂大牢内的一幕幕如实禀告给皇帝。

皇帝听过之后,朝王珂问道:“你怎么会认得大牢内那个贼人?”

王珂犹豫了片刻后,答道:“他是我师兄。”

“师兄?哈——”

皇帝怒火中烧,“这么说你们还隶属于某个江湖势力啦?”

自古以来没有哪位皇帝对地主豪强有好感,至于江湖游侠就更加痛恨了。他们的存在无疑会造成社会的动荡,乃至蚕食皇帝的统治基础。

王珂没有答话,她缓缓跪倒在皇帝面前,求饶道:“可不可以放过我师兄?”

“你这个要求好残忍啊。”

皇帝冷笑道。

皇帝抬手抚摸着王珂娇美的脸庞,说道:“你不能这么自私,明白吗?朕决不答应。”

王珂泪眼婆娑,争辩道:“为什么?师兄他仗义疏财,扶贫救危,在民间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大英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皇帝道:“大英雄?大英雄会鬼鬼祟祟的潜入大内,火烧哕鸾宫?你可知道,那一把大火,差点儿就烧死了朕的弟弟、妹妹?”

“不会的!师兄才不是那种人。”王珂抬手指向魏忠贤,嚷道:“你不要被这个奸佞所蒙蔽,不要再听信谗言啦。”

魏忠贤大惊失色,摆出一副诚惶诚恐地模样匍匐在皇帝面前,没有争辩,却是最好的争辩。皇帝冷冷的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瞧不起朕,嗯?”

“觉得朕可笑?幼稚?昏庸?动不动就会歹人蛊惑蒙蔽?”

“够了!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傲慢与偏见,朕受够了!”

皇帝偏过头,朝魏忠贤喝道:“将那个人提到御前,朕要亲自审问他。”

魏忠贤忙道:“皇爷不可,那人凶悍的很,带到皇爷面前,唯恐他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皇帝恨恨的说道:“那人要干嘛?杀了朕吗?那再好不过了……”皇帝落寞的朝王珂望去,喃喃低语道:“恐怕只有让朕死在你面前,你才会相信朕说的是真的吧。”

魏忠贤被吓了一跳,忙叫道:“呸呸呸,皇爷,这些不吉利的话可说不得啊。”

“滚!将人带来——”

皇帝愤怒的骂道。

魏忠贤唯唯诺诺,一边推出乾清宫,一边吩咐许显纯道:“当心,这个女子亦是一把好手,当心她对皇爷不利。”

许显纯点了点头,给了魏忠贤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这才肯离开。

皇帝瞥了眼王珂,道:“别跪着了,起来坐吧。”

王珂倔强的答道:“不放过我师兄,我便一直跪下去。”

皇帝被气乐了,他搓了搓手,凑近王珂,说道:“知道吗?现在宫里头出现了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丫头,都爱跟朕顶牛,忤逆朕的意思。朕将她调到了乾清宫当差,每个早晨,当朕从睡梦中醒来,就能看到她,看到她,朕就仿佛瞧见了你的影子……”

九五至尊喋喋不休的在女子面前诉说着自己两年来的相思之苦,女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眸,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天下共主竟然是自己的仰慕者一般。

“两年多年以前,你为何不告而别?”

皇帝抱怨道。

王珂沉默不语,皇帝自嘲的笑道:“你不讲朕也料到了,无非就是看不起朕,觉得朕荒唐、昏庸,是扶不起的阿斗,对不?”

王珂依旧一语不发。

皇帝叹了口气,不厌其烦的朝王珂讲道:“朕知道你瞧不起朕,所以朕一直都忍着,这些年朕早就打听到你的下落,可一直忍着没有去见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朕干出了一番事业,堂堂正正的去见你,跨上高头大马,气宇轩昂的去见你。朕做梦都希冀着那一天的到来,届时,朕不再是皇帝,而是一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大丈夫!”

皇帝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王珂,说道:“告诉朕,那是你意中人的样子吗?”

王珂呆呆地凝视着皇帝的眼睛,继而又低下头去,始终一言不发。

皇帝自嘲的笑了笑,“终究朕还是自作多情了吗?”

皇帝摇头苦笑后,说道:“过完年,朕就要大婚了,你知道吗?”见王珂仍旧不语,皇帝有些着急了,他忙道:“不知道也没事,朕这不就告诉你了吗?宫里给选拔上来的秀女们都挺好,可终究没一个有母仪天下的潜质……算了,不拐弯抹角了,朕摊牌了!朕的皇宫里啥都有,啥都好,可就缺少一位皇后,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王珂木头般沉默着,无论皇帝怎么好言好语的对待,她都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只要皇帝不肯赦免她的师兄,她就打算这辈子都不搭理皇帝一样。

见状,皇帝大动肝火,转身猛地一脚踹翻暖阁内的桌椅,震惊的许显纯等人一阵手忙脚乱,生恐皇帝受到伤害。

皇帝愤恨地将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具摔了个稀巴烂,“你...你...”皇帝红着眼指着王珂,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他咬牙切齿的骂道:“体统何在,体统何在!你太不像话了,你几时见过一位帝王如此低三下气?你——你实在不该伤了朕的自尊……”

皇帝仰面长叹一声,颓废的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之中,双目无神,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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