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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忧思
作者:井底之冰本章字数:5671更新时间:2019-04-18 09:40:01

第三十九章

直到日暮时分,皇帝才从暖阁内走出,可仍旧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对于魏忠贤提议的“备晚膳”也丝毫提不起兴趣。

皇帝走出乾清宫,抬眸望着西落的大日,心中感到一阵悲怆凄凉。

这一幕多像腐朽中的大明王朝啊!

皇帝摇了摇头,越发感到国事艰难。忽然,皇帝对身边侍奉的魏忠贤道:“东厂的事务,可还得心应手?”

魏忠贤忙道:“承蒙皇恩浩荡,东厂的僚属们都很顺服,一切井然有序。”

皇帝点了点头,似有所指的说道:“骆思恭老了,办案力不从心,或许是心里有什么忌惮,总也放不开手脚。打探军事情报他或许好有些本领有些经验,可是你看看,你瞧瞧,一场火灾案子,他查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头绪!既然你已经经手了东厂,就好好帮帮他,这可是你经手东厂之后,为朕办的第一个案子,要妥妥的哦?”

魏忠贤忙道:“奴婢心里有数,皇爷尽管放心好了。”

话虽如此说,可魏忠贤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皇爷这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骆思恭的不满啊,那句“或许是心里有什么忌惮”最值得玩味,骆思恭不努力办案,替皇爷分忧,却是在忌惮些什么呢?

莫非是皇爷怀疑骆思恭跟文臣们有染?在刻意袒护哕鸾宫灾的幕后黑手?

一念至此,魏忠贤惊骇地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了,是了,若非是骆思恭“监守自盗”,戍卫森严的大内,又怎会让外朝的势力伸进手来,杀了那几个知道内情的小太监?

魏忠贤瞪大了眼睛,他忙问道:“皇爷,莫非您的意思是,骆思恭他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却在刻意袒护?”

皇帝转过头盯着魏忠贤的眸子,道:“一个月了,他交上来的答案还是一张白卷!他可是骆思恭耶,经历过皇祖朝三大征的锦衣卫统领!蒲风捉影,含沙射影,没人比得过他,他若真的想揪出真凶,又何须这么久?”

魏忠贤怒道:“这个奸贼好大的狗胆!皇爷,不如拿他下狱或者拿骆养性的性命相威胁,奴婢还就不信了,他骆思恭还敢不交代清楚!”

皇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道:“朕并不在乎他是忠是奸!”

什么?

魏忠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皇帝。

自古哪有不恨奸臣的皇帝?

自古哪有不喜忠臣的皇帝?

可为何皇爷却说他不在乎臣下的忠奸?

一时间魏忠贤困惑极了,不知道皇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言之凿凿还是放出的烟雾弹。

皇帝冷冷的笑道:“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朕,说,杨镐跟李如柏谁在撒谎,谁才是萨尔浒之败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忠谁奸。朕记得当时就告诉过你,黑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错!”

魏忠贤低眉顺眼的答道:“臣愚钝,请皇爷示下。”

皇帝道:“数日前,朕也曾与五弟讨论过此事,就是单以道德盈缺来评判一个人的忠奸善恶是否有失公允?”

“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儒家经典总在鼓吹,圣人出则黄河清,可是黄河之水什么时候清澈过?长江水灌溉了两岸数省的田地,黄河水一样灌溉了两岸数省的田地。不能用为水清而偏用,也不能因为水浊而偏废啊。”

魏忠贤瞪大了眼睛,皇帝这种气象万千,包容宇内的胸襟令他折服,同时他也对皇帝不以道德盈缺来评价一个人的观点感到认同。之所以他会认同,甚至喜出望外,是因为在当下普遍的价值观中,魏忠贤是一个阉宦,身体上的瑕疵,已经扩张到了道德上。文臣们是压根瞧不起宦官的,毕竟,文臣们大都寒窗苦读,一个个又宦海沉浮,主政一方,心气都高着嘞,自然瞧不上身体残缺,委身宫闱,窃君上威灵,作威作福的太监群体了。

古往今来,除了极个别天赋异禀者,如太史公、蔡伦、郑和外,鲜有太监死后搏得个美名的,即便这个太监生前曾风光无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你们割掉了小jj就已经是大不孝了,还想搏个身后美名?这不是扯淡吗?哦,你们也没有蛋……

但今晚皇帝的一番话又让魏忠贤重燃希望,兴许他真的能青史留名嘞!

在儒家文化里,再没什么比青史留名更让人兴奋感慨,为之奋斗,为之心驰神往的了,即便是没了小jj的魏忠贤。

身残志不能残!

魏忠贤两眼发亮,觉得自己跟对了老板,这回一定可以青史留名。

当然,他的第六感是相当准确的,他的确青史留名了,不过却是万世骂名。

皇帝又道:“朕不在乎他们是忠是奸,是为了崇高的理想还是单纯的以功利为目的,只要他们有用,朕就不拘一格降人才!朕就愿意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平台,让他们大施拳脚,一展胸中抱负!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就是他看上了朕这深宫里的妃嫔,朕也不是全然不能割爱嘛,只要有用就行——”

魏忠贤被皇帝最后半句的趣谈逗笑,连忙拍马屁夸赞皇爷英明神武,高瞻远瞩,远胜唐宗宋祖,直追太祖太宗云云。

五十多岁的魏忠贤,在宫里打拼了数十年的魏忠贤,对溜须拍马这一套,早已是信手拈来,伺候皇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皇帝刻意保持着自己的神秘感,跟喜怒无常,但精明如魏忠贤他还是总结了皇帝一些小嗜好,小脾气,故而他的马屁是一个接着一个,全拍在皇帝的痒处,令皇帝好一阵神清气爽。

怪不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原来被人拍马屁,比中出还舒爽。

“对了,骆养性在诏狱过的还好吗?”

皇帝问道。

魏忠贤笑道:“瞧皇爷您这话说的,管理诏狱的可是他老子,还能让他吃了苦头不成?”顿了顿魏忠贤如实禀告道:“除了不能离开诏狱半步,旁的骆养性什么也不差。诏狱里给他配备了干净舒适的单间,聘请了专门的庖厨,最妙的啊……”魏忠贤卖了个关子笑道:“皇爷才是什么?”

皇帝笑骂道:“你这头老猪猡,还不快说!”

魏忠贤掩嘴轻笑道:“最妙的是骆养性隔三岔五就会命人到八大胡同里去招妓嘞,恐怕这会儿骆公子都乐不思蜀了,都准备在诏狱里安家了嘞。”

皇帝笑骂道:“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朕如此器重他,还想栽培他来着,连自己裤裆里的三两肉都管不住,日后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皇帝这话倒是不假,现如今张嫣就在他的嘴边,只要他勾勾手,张嫣还不脱光光钻进他的被窝里去?还有那天夜晚,皇帝都跟田秀英躺在一张床上了,可硬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搞得田秀英被伤了自尊,已经好久没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朱由校现在早已经不是在曾经那个扶不起的二世祖了,他现在是皇帝!是主宰!屁股决定脑袋,你身出在什么环境之中,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你会如何思考!

在他成为皇帝的那一刻起,诡诈权术、冷血嗜杀、薄情寡恩、唯我独尊等属性就天然的汇聚进他的脑海里!

趣谈?

哼!刘邦为了自己的性命可以将子嗣们踢下马车!当项羽扬言要烹煮了刘老爷子的时候,他可以讲出“分我一杯羹”这样丧尽人伦的话来!

勾践为了复国仇可以将自己女人送给吴王,可以亲自赶往吴都,做夫差的奴才,只为换得夫差的麻痹大意!

李世民为了皇位以弑君相威胁,逼着李渊退位,并且在玄武门杀害了自己的哥哥与弟弟!

康熙也不遑多让,他可以为了稳固皇位娶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为后,也可以为了祖宗基业,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准葛尔汗葛尔旦!

一个人当他成为皇帝之后,就不再是单纯的人了。同样,世俗的善恶美丑也无法再去评价他,因为这些世俗的东西都是用来评价人的,可是皇帝还是单纯的个人吗?

“让骆养性收拾一下,滚去辽东!帮着朕盯着两个人。”

皇帝喝道。

魏忠贤忙问道:“可是袁应泰、薛国用?”

皇帝撇撇嘴,“他们都是朕的封疆大吏,若是信不过他们,朕还用他们作甚?”

魏忠贤奇怪了,他忙又问道:“可是除了这二位,辽东还有什么人值得皇爷如此挂怀?”

皇帝闻言,神秘的笑了笑,吐出两个人的名字,“切记,一个人叫范永斗,而另一人嘛……他叫田弘遇。”

魏忠贤面皮一抽,差点惊惧的喊出声来。

这个范永斗魏忠贤倒是略有耳闻,就是个吃里爬外的商人,魏忠贤并非后世之人,并不清楚这个范永斗的危害,仅仅将他视为一个汉奸,一个东虏人的间谍罢了,并没有替起足够的重视。可是田弘遇就不同啦!

徐光启、田弘遇,这两位可是举朝皆知的人物,之所以如此大名鼎鼎,就是因为他们俩是皇帝唯二的潜邸之臣,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君不见皇帝为了袒护一个徐光启差点儿就跟满朝文武开干了?

而田弘遇更是了不得,虽然满朝文武对他的关注度没有徐光启高,但是身为皇帝近侍的魏忠贤却是心知肚明,这位田爷日后才是真的会大富大贵!

大富者,皇帝为了田弘遇恢复了漕运总兵官一职,而且将辽东水师交给他去提督,这还都不算,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秘密是,皇帝还恩准了田弘遇垄断北中国的海上贸易,海上运输,所有想要跟北中国做贸易的,需要经过黄海、渤海的,哪一个不得先把田弘遇给孝敬饱?整个北中国的渔盐之利啊,整个北中国的贸易之利啊,还有比这更废更富的差事吗?

大贵者,田秀英之故也。

田秀英日后至少也能混个贵妃当当啊,田弘遇有这么一个贵妃闺女,这便一跃成了皇亲国戚,大明朝还有比跟姓朱的攀亲带故更尊贵的了吗?

监视范永斗这个间谍魏忠贤不难理解,可是连自己未来老丈人也不放心?也要安插人手监视着?

喂喂喂,您刚才明明有说过“他们都是朕的封疆大吏,若是信不过他们,朕还用他们作甚?”怎么一转眼就给忘了?

说好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呢?

皇爷,你个大猪蹄子,言而无信!

魏忠贤心里极尽吐槽之能事,可是面上却是对皇帝心服口服,拍胸脯保证一定将皇爷的会议精神向骆养性传达清楚。

“对了,最近怎么没有何可纲、李如柏、张世泽的消息了?他们负责为朕编练新军,可还算勤快?”

魏忠贤忙道:“回皇爷的话,张世泽等三位大人练兵自然勤快,只有李如柏将军总是抱怨御马监提供的军马不如辽马。还有就是,广东巡抚已经募集了2000名泰西火枪兵,现在已经在赶往京师的路上。听说一并运来的还有一批孙元化孙大人向泰西人定制的一批崭新的火器。”

皇帝点点头,复言道:“军马不如辽马是何意?”

魏忠贤尴尬的笑道:“奴婢愚钝,不知兵事,具体事宜,还需皇爷亲自相问。”

皇帝点点头,又道:“雇佣2000泰西火枪兵一事,朝野上下可有非议?”

魏忠贤忙道:“可不嘛,听内阁的人说,弹劾孙元化的折子都有一人多高了。”

皇帝追问道:“弹劾的理由是什么?”

魏忠贤忙道:“有些人说有些人则说孙元化庸人妄人,国人尚且不用,而谋求万里外的夷族,愚不可及;还有人说‘洋铳若能护国,则我辈成何?’;还有一些人说孙元化跟他老师一样是诸夏的皮,夷狄的骨,人面兽心......”

皇帝大怒:“放肆!朕也是他老师的弟子,难道朕也是两只脚走路的禽兽,是人面兽心的夷狄?”

魏忠贤诚惶诚恐地弯下腰,口称吾皇息怒云云。

皇帝烦躁的摆摆手,嚷道:“算了算了,一帮哗众取宠,满脑子钻营取巧的小人罢了,不值得朕为之置气。随他们吵闹去吧。让李如柏拟个章程上来,好让朕知晓那个‘御马监的军马不如辽马’是何意!对了,知会他们一声,日后有关新军训练的事务,可以直接向朕递折子,朕给他们这个特权。”话音落下,皇帝返回乾清宫,想要歇息的时候却是饿了,便吩咐魏忠贤知会御膳房备些膳食。

可当膳食呈上来的时候,却换成了田秀英。

瞧见田秀英紧绷着一张脸孔,将杯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皇帝不由一乐,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真性情,这在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后宫倒是少见的很。

皇帝放下手中的《论语》,笑问道:“最近不一直躲着朕吗?还以为你失踪了嘞。”

田秀英被道破了心意,又羞又恼,嚷道:“谁躲着你了,小狗才躲着你!”

皇帝摇了摇头,起筷开动,一时间风卷残云好不狼狈。

田秀英见皇帝不理自己,不由得着急道:“喂,假如我真的走丢了,你会去寻人家吗?”

皇帝摇了摇头。

见状,田秀英满脸失望之色。

皇帝却又笑道:“朕怎么舍得让你走丢?丢失都无从谈起,有何来寻找一说?”

闻言,田秀英羞红了脸,朝皇帝“呸”了一声,却难掩喜色。

皇帝坏笑着摇了摇头,心说封建时代的女孩子还真好哄,三言两句便落入了彀中,怪不得后世出了那么多才子负佳人的故事。

皇帝话锋一转,说道:“最近跟你父亲有过书信吗?”

田秀英毫无戒备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皇帝又问道:“那你同他讲了你已经调任乾清宫的事了吗?”

田秀英害羞的无助双脸,似嗔似怒的嚷道:“多羞人啊,才不与爹爹讲嘞!”

皇帝却是一脸正色地嚷道:“不!你一定要说,一定要讲!”

田秀英一愣,后又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还真是恶习难改,怎么总喜欢轻薄别人?难道要让人家亲口告诉爹爹人家与你同床了不成?”

皇帝说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无论女人还是男人,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再者说,那天晚上,朕与你秋毫无犯,并没把你怎么着吧?”

不料,皇帝话音未落,那边的田秀英已是泪流满面,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伤心的说道:“你这个人太过分了。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做,人家才感到羞耻的难以开口的啊。”

皇帝微微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还是耿耿于怀。

皇帝说道:“你还太小,做那种事情,会影响你的健康,所以朕打算再等几年。”

田秀英不服气的挺起胸脯嚷道:“我哪儿小了?”

皇帝摸摸鼻头,说了句快把田秀英气昏头的话来,“你不是爱蹴鞠吗?那朕就与你相约,待你胸大如球,朕便娶你可好?”

田秀英“哇”的一声痛哭失声,她含糊不清的嚷道:“你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娶人家?要不然怎么会把规矩定了如此离谱?谁的胸脯会大的跟蹴球似的?不想娶拉到,把我放出宫去,人家又不是没人要……”

田秀英哭起来没完没了,闹腾的皇帝一阵头大。

上辈子皇帝虽然御女无数,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有过哄女孩子的经验,此刻看着哭泣的田秀英,竟是有点儿束手无策。

皇帝咬咬牙,嚷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不甘心没被朕睡过吗?大不了朕今晚从了你就是了,但是丑话先撂前头,爱爱的时候用什么姿势得听朕的。”

田秀英又羞又怒,她“嘭”的一声拍案而起,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道:“你...你...你下流,5555。”见田秀英恼怒地跑开,皇帝嘿嘿一笑,他招了招手,唤来一旁看戏的魏忠贤道:“无论用什么手段,让田秀英给田弘遇修书一封,就说她现在已经在乾清宫当差了,就近侍奉朕,朕对她也十分欣赏,有意纳之云云。”

“等她的书信寄过起之后,你便替朕修书一封与田弘遇,让他尽快站稳脚跟,把持住北中国的海权,还有,这都一个月了吧?怎么没见他运银子的车抵达京师啊?万一因为他的懒惰,令朕迁怒了身边人可不大好吧?总之,就这么个意思,你自己斟酌吧,朕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钱!钱不到位,你要受罚,他田弘遇要被罢免!”

魏忠贤连忙称是,心中对皇帝的心意也已经估摸了个七七八八,无外乎就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槌,你田弘遇好好工作,日后就是国丈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若是日后再有现在这样都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运银子回京师的情况,那么你女儿还皇宫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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