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剑咒会要了我的命?”
“不能。”
“那便不算坏。”
“不算坏,也并不好。”
“哦?”
黑衣人缪然一笑:“封魂剑咒虽不致命,却可以封止你的魂魄之力。”
张瞑皱眉悚然问道:“我无法运转魂力了?”
“只有一息。”
张瞑如释重负,欣慰地点点头:“足矣。”
“你有如此自信?”
张瞑笑而不答,有些事,不必说太多。
嘶啦~
长剑割断衣袍。
黑衣人看着张瞑的疑惑眼神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变成了难以理解的不解和茫然,他实在想不明白张瞑在死到临头之际行此举是何意。
张瞑没有理会黑衣人的不解,自顾自地将割下来的半截衣袍别在腰间,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根火引收在更加方便取用的袖袋中。
张瞑做完这一切,缓缓抬起手中的剑,然后运转一息魂力,猛然挥剑斩向黑衣人。
“以卵击石,找死!”
修为的差距不仅关乎尊严,也关乎生死性命。
修为本就与黑衣人相差两层,现在又受伤,瞑这一击,在黑衣人眼中已是强弓末弩。
黑衣人却仍出了全力,因为他对手是张瞑,一个已经用太多的出人意料证明了自己远超常人实力的少年,黑衣人不能让出乎意料的结果出现太多次,尤其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
黑衣人出剑了。
这一剑藏着他多年追杀的夙愿,藏着他多年找寻无果煎熬与艰辛,也藏着他对未来的期望和追求。
黑衣人手中的剑如同决堤的大河倾泻而下,携带着汹涌的巨浪直接的拍向孤舟般的瞑。
张瞑败了,血溅沙场。
张瞑如同呛了风栽下来的风筝,抛撒的鲜血就是那根牵引着它或飞升与或归落的命运线,看上去异常悲惨,却又无法摆脱。
张瞑却笑了。
黑衣人看着被震飞的张瞑那染血的笑容,竟然感觉莫名的惊、慌与惑。
张瞑扬在嘴角的笑容陡然收尽,面对杀害父母的仇人,张瞑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又怎么能够笑的出来?!张瞑笑不出来,也哭不得,甚至一死了之都不能,他要报仇,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报仇,所以张瞑现在必须压制仇恨,尽一切可能活下去,再为未来寻找一切办法报仇雪恨。
张瞑收起笑容,面如寒霜,冷目如刀地看着黑衣人道:“你休想拿到神诀!”
张瞑挥臂扔出去,卷轴落向古城,就像一位慷慨赴死的勇士踏上征途前斩断最后一丝牵挂般不舍与决绝。
黑衣人又怎会轻易放弃。
黑衣人魂力运转,身形施展,如同一只翱翔荒漠的苍鹰,俯冲而下,在最后关头从吞噬的流沙中夺得卷轴。
黑衣人心情大悦。
然,眼中的喜悦只维持片刻。
“假的。”
黑衣人瞪着一双快要爆出来的眼睛死死地钉着张瞑,刚入手还未捂热的卷轴随着心底涌出的怒火一起爆裂。
张瞑将别在腰间的半截衣袍裹在剑上,吹着随手取出的火引,将衣袍点燃,如同一只瞅准猎物俯冲而下的鱼鹰,朝着一个沙洞一跃而下,举剑长驱遁入沙漠。
张瞑顺着一个沙洞钻入了沙漠。
黑衣人看着布满虫兽足印的几个洞口,神色变幻,游移不定。
“回长老,四周发现了打量蚇兽的尸体,据洞口的足印判断,这几个沙洞应该是蚇兽洞穴,嗜血,剧毒,喜阴,惧火。”
手下来报。
这时,黑衣人才恍然明白张瞑之前的割袍,点火等一系列奇怪的动作,竟然情不自禁地点头赞赏起来。
“门主,蚇兽极为凶猛,要不要……”
“不。”黑衣人扬手打断属下的建言。
持剑的手都不会细嫩,这支手掌也不例外,粗糙且布满老茧,然而,在黑衣属下的眼中,这不仅是一双手,更是一杆令旗,起落之间,主宰着他们的一言一行,决定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时甚至左右着他们的所思所想,这是主宰着他们命运的手。
当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他是悲哀的。
黑衣属下只能从命。
黑衣人凝望着蚇兽洞,陷入深思。
他思虑了很久,也思虑的很多,而且他思虑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也没有任何人给他建议,只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我已经空手而归太多次了,张瞑已中了我的封魂剑咒,今天定要拿到神诀!”黑衣人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了决定:“点火,入洞。”
……
蚇兽洞,张瞑知道。
张瞑知道蚇兽有毒、嗜血、喜阴,知道贸然进入虫洞的凶险,但是,张瞑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幸好,张瞑知道,蚇兽惧火。
幸好,裹在剑上的半截衣袍在顺着蚇兽洞滑下的过程中没有熄灭。
张瞑顺着蚇兽洞一滑到底。
让幸运的瞑更加惊喜的是,蚇兽洞底非常的开阔,而且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
空间豁然开朗,是一条长且黑的通道,如吞噬之喉,令人却步。在通道左右两侧有许多还未完全开凿成功的石室,从四壁沙岩石判断,这里距离表面沙层不近,工程不小。
沙沙声响起在通道。
张瞑抬起头看着左侧,直通沙漠上的蚇兽洞,这是传出声音的地方。
“黑衣人这个时候进来!”张瞑有些吃惊,但紧皱的眉头代表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
张瞑虽有不解,却知道现在还不是解这个疑惑的时候,微微叹息一声,收回心思,。
“人工开凿,需要人,需要光,也就一定有出入口。”
瞑看了看手中已经几近燃烧殆尽的衣袍,已经十分虚弱的火苗偏向前。
“风由后来,出口的地方。”瞑选定方向,朝后走去。
张瞑沿着通道前行,两侧多有石室,越往前石室开凿的完整度越高,地面的光滑度也越高,说明这里是先开凿的。
嘀嗒,嘀嗒……
闻得声音,张瞑立即停下脚步,滴水如针,声声刺在心头,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张不禁叹息一声。
张瞑迈步走入一间石室。
石室不大,四张石床,石床下是木屐,石床上还躺着人。
“忍修。”张瞑通过衣服判断出来。
他们都还穿着衣服,不过已无法辩识面目,只剩下骸骨,鲜血已干,片肉不留,骸骨上还清晰可见蚇兽嘴上两排钳齿剐食血肉后留下的痕迹。
“看来是在忍修睡觉时遭到蚇兽的攻击。”
张瞑的目光只在四具骸骨上一扫而过,落在石室拐角的一个火盆,盆中还有一些未燃尽的棕色油物。
张瞑取了两物。
火盆取乌桕油,黑色忍服抽丝。
张瞑出得石室,站在原地,举着剑,剑上的衣袍已燃烧将尽,犹如萤火。
一点星火,带来的可能是希望光明!也可能是灾难毁灭!
直到看见有十几个火团向这边快速移动时,张瞑才抬脚向前走去。
张瞑的脚步轻而缓。
受伤者的脚步自然快不了,走的又慢又轻,便很艰难,但张瞑仍要这么做,似是不愿惊扰通道中嘀嗒嘀嗒的落水声。
呲…呲…
通道中传来轻微的声音,如睡梦呢喃,偶起偶落,倘若走的太快太急,便会错过这轻细的声音。
幸好,张瞑走得缓而轻,刚好听到。
听到这个声音后,张瞑便停下来脚步,转身等着十几团火光的到来。
“锲而不舍,精神可嘉!”张瞑对一路紧追不舍的黑衣人,表示赞赏。
黑衣人上前两步:“诱惑足够大,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诱惑的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张瞑剑上的衣袍燃尽,被黑暗吞噬。
“可是,只盯着诱惑的人又怎么会畏惧陷阱呢?!”
黑衣人言罢,手中火把如同一支飞箭般激射向张瞑。
张瞑左手将激射而来的火把接住,火把上暗含的强劲魂力完全超过了张瞑手臂力量的掌控,将张瞑直接撞飞,后背重重地砸在石壁上。
“明知中了封魂剑咒,还要正面硬接,愚蠢。”
“呵呵,想不到你也会害怕。”张瞑擦去嘴角血迹,笑道。
“害怕?”
“当剑上衣袍燃烧殆尽我陷入黑暗中时,你有一种敌暗己明的恐惧,所以你扔了这个火把,目的就是探查站在这等你的我,具体是什么情况。”
黑衣人也不逃避,直接回应道:“目前,你的情况很糟糕!”
“是吗?”
呼啦~
张瞑手臂伸直,神诀卷轴瞬间垂下展开,上面的图形清晰可见。
“神诀~”亲眼看到神诀,黑衣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瞑松开握着火把的右手,火把自然坠落,滚在张瞑的脚下,张瞑用两只手仔细地将卷轴卷起。
“神诀是我的!”黑衣人的眼睛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字一顿道。
张瞑却随手将神诀丢向通道的对面。
“你确定丢掉的神诀是真的?”张瞑问。
黑衣人很自信:“你还没有强到可以在我眼皮底下偷梁换柱的本事。”
呲呲呲呲呲呲……
黑衣人话音刚落,张瞑身后的通道传来了密集恐惧的呲呲声,无数个小光点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亮起,苏醒后的蚇兽黑压压似潮水一般蔓过来,令人头皮发麻。
前有蚇兽,后有黑衣人,张瞑却淡定如水。
“长老,蚇兽!”黑衣人身后的属下指着密密麻麻的蚇兽惊道。
“想与我同归于尽?!做梦!”黑衣人咬牙切齿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