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姓阮名芷,阮是九真当地的大姓,而芷字,据她说是一个有点文化的中原人帮取的。
五岁之前她都还没有名字,是一次去山上割草回家,正好碰到来她家讨水喝的中原人,便央求他给自己取个名字。那中原人发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草味,于是就给他取了个单名芷字。
芷,按《说文解字》,字从艹,从止,“止”意为“停步”。“艹”本指草本植物,这里指香草。“艹”与“止”联合起来表示“香味令人止步的草”。看来这中原人给她取名倒也动了一番心思。
女子边浣衣边聊些家常理短,冉齐蹲在桥头,时不时看了看那岸边,说道:“这几日倒是不见那傻小子阿福。”
“肯定是被你吓的。”阮芷一笑,两个梨窝露出来,煞是好看。夷人女子肤色普遍偏黑,这也难怪,近赤道地区,日照时间长,就跟现在东南亚女子不太白一个道理。幸好冉齐天生一个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也可能跟他那异能血有关。
阮芷虽然是小麦色肌肤,但胜在五官精致,明眸善睐,在越地女子中算是好看的了。
“不过也好,没他扔石子,这浣衣也消停不少。”阮芷把衣服高高扬起,顿时水珠四溅。
“哎,这阿福是天生就傻吗?”冉齐继续打听着。
“嗯,是的。这傻小子是他阿姆跟他亲哥生的,从小痴傻,他出生不久父亲就死了。”
“这兄妹怎能成婚呢?”
“成婚?何为成婚?”阮芷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结为夫妻的意思啊?”
“夫妻?”阮芷更闷了。
冉齐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起来这么困难的,按道理一个14、5岁的大姑娘,不可能连结婚都不知道吧!没办法,为了迁就她,只好换个说法:“就是住在一处,生孩子。”
“哦”阮芷笑笑,恍然大悟,“也不必非得同住,万一怀上孩子,生就是了。”
“哈?”
难不成九真流行走婚?
在现代,倒是听说过云南的少数民族摩梭人有这种独特婚姻方式,情投意合的男女通过男到女家走婚,维持感情与生养下一代的方式。由于母系社会中由女性当家,因此所生下的小孩归母家生养。
阮芷接着说:“这兄妹、父女生了小孩的,在这里也不过平常事,只是唯有这阿福最傻。”
这么说来,这阿福身世倒也挺可怜的。就是让人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爱在他家门口拉屎呢。还每次一成不变地拉到一处。
一群女人洗着衣服,阮芷兴致来了,倒也唱起当地的歌谣。只见那岸上的汉子,被歌声吸引过来。纷纷看向这边,有一个憨痴的汉子听入了迷,不小心踩空了田埂,摔了个狗吃屎。惹得河边的浣衣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摔倒的汉子狼狈地爬起来,从沟里捡起掉落的草帽,嘿,原来是那铁匠坤布。他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
“这汉子倒跟阿福有得一比。”阮芷噗嗤一笑,那梨窝又马上显露出来。
冉齐看着阮芷,打趣道:“阮芷,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嗯?阮芷秀眉微蹙。
冉齐念叨: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阮芷将河水轻轻鞠起,往冉齐身上一洒:“你又打趣我了。”
“你看那田埂上的少年郎不就是脱帽着帩头?”冉齐逗一逗她。
“若合意,野外一起便是。”
哈?冉齐一听,三观俱碎,原本对阮芷还抱有一丝朦胧的好感,此刻难以想象这话出自十几岁的女孩口中,这么随便的吗?此地风俗………
虽然他对封建社会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制度不敢苟同,但至少也有可能来个日久生情,举案齐眉,这随便凑合一下,再生个孩子,算个咋回事?!
冉齐也是贱皮子,那阿福不来烦他,他倒是偷偷关注起他来。
他虽傻,力气还不小,由母亲带着,还能干不少家务活。通过观察,他还发现阿福的一个特点。比如他晒每一件衣服,一定把每个褶子都抹平,晒鱼干时,一定摆得整整齐齐,间距等分,一点不差。
“喂,看什么呢?”
冉齐看阿福晒鱼干看得津津有味,却被入江打断了。
“你看他摆的鱼,多整齐!”冉齐朝桥头方向指了指。
“这在现代,应该是强迫症吧。”入江在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边冲洗着身子边答道。
“哎,都是近亲繁殖惹的祸。”冉齐不禁感叹道。
“骆越的百姓没有婚姻礼法,各自凭着情欲喜好,没有固定的妻子,也不了解父子间的天性和夫妇间的道理。”
“啊?这样吗?”冉齐听了简直要惊掉下巴。这样的话,对今天阮芷的一系列表现倒也能理解了。
“话说你那秧苗子培育的怎么样了?”冉齐转回正题。
“嗯,虽不比上现代的杂交稻,但已经算不错了,择日就要发动农户插秧了。”
入江说到这里,又皱了皱眉,“只是那日看农户直插秧苗时,实在毫无章法,密密麻麻不说,还东倒西歪,只怕就算有好秧苗,长势也堪忧!”
“那倒是,我在现代没插过秧,倒也见过稻田呀,禾苗前后左右对称,间距合理才行的。”
“这要求倒也可以颁道布令下去,要让所有农户知道插秧之法,但也要亲身示范教才行,而且农户对此法还将信将疑,能不能按要求做,又另当别论。”
看来这问题真让百科全书入江头疼了,毕竟这秧苗查下去,直接关系着今后的收成,如果将来收成不佳,代表着入江的实验失败,后续想推广就更难了。
这不就是要做好宣传辅导工作吗?冉齐想了想,心生一计,说道:
“要不搞个插秧大赛?”
“插秧大赛?”
“嗯,乡里村民娱乐生活也不丰富,但都爱凑热闹,你搞个插秧大赛,制定最美禾田的标准,评选谁种的最好,你们政府部门来点小额拨款,发个奖金,积极性就来了,众人一围观,纷纷效仿,声势造出来了,你觉得如何?”
“嗯,倒是可以一试。”入江点点头。
不久后,这插秧比赛的布告倒是真出来了。这夷人大多不识字,入江倒也别出心裁,直接做了个漫画版的布告,阐明比赛的内容,参赛标准等内容,并吩咐各里长派人口口相传告诉各家农户。一时间,这插秧大赛能了乡里的热议话题。
“插秧大赛,大家有听说了吗?”一起浣衣的一个妇女也挑起了这个话题。
“听说是要把那秧苗子横竖对齐的插进去,一分不差,那得费多大功夫。”
“我见过那秧苗子,青绿色的,叶儿尖尖,但就是弱不经风的,看上去一吹就倒。”
“是啊,那怎么生得出那稻谷?而且我们见过的稻谷可都是黄色的。”
“待到成熟时,那禾苗和稻谷就都变成黄色了。”为了避免这些妇人把节奏带偏,冉齐忍不住插话了,“而且这插秧之法,可防止禾苗吸收养分不均,这才插秧出来的稻田将来才能丰收啊!”
“哦。”那些妇人看向他,若有所悟。
这些九真乡民也真可怜,连禾苗会从绿变黄都不知道,还胡乱猜测,这些年都要去隔壁郡县换粮食,日子过得艰辛。
“听说那比赛还有赏金呢?”冉齐也借机帮忙宣传一下。
“是吗?自家种田还能拿赏金?”有些妇人一听有钱,眼睛就放光了。
“只是这插秧之法,也不知道难不难学。”有些人则还是有些顾虑。
正聊着,突然水中掉入一连串碎石,溅得浣衣女一身水。
“谁家的毛孩,又在这捣乱。”女人们咒骂着,朝桥头看去。
果真有一堆小屁孩围在那桥头。
难不成又是那阿福?
几个女人纷纷从河边上岸,想去教训一下那帮熊孩子。
只见四五个孩子围成一圈,好像在集体围观什么。冉齐扒开人群一看,只见那阿福站在圆圈中央,在摆着石子,一颗一颗码得整整齐齐,可刚一弄好,他面前一个孩子就一脚踢过去,把那石子踢个乱七八糟。
那阿福倒也不跟他理论,继续在码着石子,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无关一样,可刚等他一摆好,那小孩又一脚踢乱它。如此反复多次。
阿福没有生气,那小孩反而不乐意了,觉得阿福在故意挑衅他。
于是指示旁边的小孩左右按住阿福,逼他从他胯下钻过去,正僵持不下。
“住手!”冉齐实在看不惯这一些小孩欺负一个傻子。
“哼,不用你管!”那小孩还横得很。
冉齐好歹也高他一大截,还能被他唬住不成,揪着他耳朵就把他移到一旁。
又把阿福从地上扶起来,只见他被强按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
那搞事情的熊孩子毕竟是个孩子,见在冉齐面前吃了亏,就地打起滚来,说他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