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又想去哪里？”传来入江冷冷的声音。
“去，把那要敷的药碾碎，调成糊。”
冉齐吐了吐舌头，就去隔壁药房制药，不过总算不用面对着那花脸啬夫，倒也省心。
不过，入江和他的对话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那花脸啬夫又开始讲起了茶馆故事来。
“这开山采矿真不是人干的活，前日脱臼刚好，今日这腿又扭伤。”
“大人不是只需监管矿工即可，难不成也要亲自搬石？”
“那倒不是，我是追赶那逃跑的罪人，不小心被石头绊倒。”
我擦，原来如此。冉齐心里暗暗吐槽。
“听闻开山采矿是为大秦皇帝寻得金银玉石，那山里可真有如此珍宝？”
“珍宝自然是有，不过估计陛下也看腻了，我倒是听到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传言，陛下挖那山，明为挖矿，实则再找一种东西。
“哦？在找什么东西？”
“不清楚，据传与不死之术有关。”
“竟有这等事？”
“据夷人所讲，此山有大虫，来无影去无踪，为祸一方，怪就怪在，数百年前有夷人就见过此畜牲，还打瞎其一眼，可数百间，此山附近祖辈几代人均有见过此独眼大虫，你说它莫不是成了精，数百年不死。后来夷人纷纷去捉它，可从未得手，有一人还曾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瞬间不见了踪影，你说怪不怪。所以有传言，此次开山实则为了挖出那虫洞，找出那精怪。我只与你讲，切勿外传。”
“入江定当守口如瓶，只是另有一事相求。”
“你且说。”
“我制一药独缺一味药材，正是一种矿石，想去那矿山一寻，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这事好办，我答应了你便是。”
那花脸啬夫走后，冉齐气鼓鼓的从隔壁出来，将那调好的药重重的摔在入江面前：
“给你！”
“你吃火药了？”入江本正写着方子，停下了笔，皱着眉头看向他。
“哼，我才说你怎么对那老色鬼客客气气的，原来是有求于他，怎么，难不成你也被他那神乎其神的故事说动了？想去寻那长生不老药？难怪在西周时，你也跟许陶讨论起长生之术。”冉齐睥睨着他，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对了，你不是说你跟我都已经长生不老了吗？那你还找这药干什么？”
“谁说了我去找长生不老药了？”入江被这小子搞得头都大了，“我只是想去矿上找几种矿石”。
“找矿石做什么？”冉齐一脸狐疑。
“我想做玻璃。”入江起身，踱着步子来到窗前，说道：“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料为石英砂，单纯用石英砂其实就能制成石英玻璃，可石英砂的熔点为1750℃，这样高的温度在古代是无法达到的，因此要在原料中添加助熔剂的方式来降低石英砂的熔制温度，这种助熔剂倒是好找，草木灰就行，此外还需要加进一些石灰石作为稳定剂。有了石英砂、助熔剂和稳定剂，经过一定的技术工艺，就能制造出简单的玻璃。”
“你的想法倒不错，但是据我所知，西周时就有玻璃了呀，像那些玻璃珠，玻璃管的，色泽鲜艳，好像就叫蜻蜓眼。要说与玻璃相近的琉璃制品就更多见了。”
“但是你说的这些玻璃是可与黄金和宝石比肩的奢侈品，只有少数上层显贵才能享用。我用现代工艺做出玻璃器具，而不仅仅是装饰品。”
“哦。”冉齐这才算是听明白了，“那行吧，我跟你一起去。”
“要不你还是先做饭吧，我饿了。”
……
“竹笋炒肉，凉拌野菜”，两个菜上桌，竹屋外树叶绰绰，微风习习，蝉鸣蝉叫，一桌两人，三餐四季，如果这样过下去，倒也挺好。入江提起筷子时，很自然的夹了个鲜嫩的笋块到他碗里，“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笋！”
……
跟往常一样，入江没了回音。这家伙最爱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欲言又止，能把人活活憋死。
冉齐也不管他，嚼着笋咯嘣脆，吧唧吧唧吃着。
入江抬头看了一看，皱了皱眉，拎起衣角，伸手把他嘴角的饭粒扫去。
冉齐好奇地看向他，都沦落至此了，还讲什么仪态。仔细打量着他，他的举止仍是那么优雅，宛若谦谦君子，那张惨无人道的俊脸配上酷酷的表情，安静地夹着菜，那画面，就该叫秀色可餐吧。
看他的行为举止颇有涵养，在现代也还是生在知识分子冉齐嚼着口里的竹笋，看得出神。看着入江的行为举止，在现代也应该是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那他在现代原本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只知道现在他以前是个儿科医生，那他有哪些家人，生活在哪里？冉齐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而入江对此也讳莫如深。
他为了保护我一路从西周穿越来到秦朝。冉齐脑海中有千百个疑问，入江给他的感觉，像是一个认识很久的人，但是又一点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咳咳，菜真香啊，怎能少得了好酒啊！”
真讨厌，偏偏有人不识相，来破坏着美好的气氛。
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来的确是那葵，只见他提着两大罐子酒，嬉皮笑脸的进来了，满嘴黑牙藏也藏不住。
“这可是医庐，没什么给你偷的，况且你这好身板，估摸着从10米高的椰子树上摔下来，也摔不死你，你就算把药偷去，也用不上。”
冉齐满嘴风凉话，听得葵后背凉飕飕的，不过他也不在意，自来熟的入了桌，倒上酒，说道：“看你说的，我这可是带上薄酒专程像你道谢的。”
“道谢？”这下轮到入江一头雾水了。
于是那葵有将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给入江听，入江一边听着，一边看了几眼对面的冉齐，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所以我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不是重的椰子先落地！”说完经过，葵不吐不快，原来是输得不甘心啊。
“这是物理知识，说了你也不懂。”送上桌的酒，不喝白不喝，他给入江倒了一杯，也把自己的杯满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物理？什么是物理？”看来葵是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世间之学问，不止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万事万物运转自有其道理，这物理就是研究物质运动最一般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的学科，大至宇宙，小至基本粒子间都深藏着奥秘，都可以通过实验来发现和论证它。”今天这入江倒是一反常态，竟有此耐心教导这泼猴。
“物理竟然如此之玄妙。”葵听完之后，露出一脸向往的神情。然后狗腿样的给入江把酒满上。就指着他能再多说一点。
这椰浆酒也实在清冽，入江端起酒杯，竟有些微醺的感觉，指着这酒说道：“就说这酒吧，也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以怡情助兴，如果稍加提炼，还可以救人性命。”
“这也是物理？”
“不，这是另一门学问，叫化学。你若有兴趣，明日晌午过来，帮冉齐的忙，我教你做实验。”
“好，一言为定。”那葵眼睛放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是有意思，医庐不教人救死扶伤，倒是教人数理化了。
葵走后，冉齐收拾着桌子，边说：“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教那泼皮。”
“这小子本性不坏，只是顽劣了些，让他有点事干，也就免得搅得邻里鸡犬不宁。这样你也多了个帮手，岂不松快些。”
“那明天你叫他来干什么？”
“蒸馏酒精。”
“冉齐，还要加柴吗？”葵坐在灶前，火苗把他脸烤得猴子屁股一般，红彤彤的。
“加。”冉齐则悠哉的躺在门口的竹椅上吹着凉风，发号施令即可，“记得把灶台围好了，不要让火星跑到炉外。”
“诺。”葵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听话。
“这蒸馏之术这么麻烦，都蒸好几遍了，还不行啊！”葵这大热天烧着柴火，已经大汗淋漓。
“那当然了，入江不是说了吗？要反复蒸馏，才可能蒸出95.6%酒精的共沸物，也就是95乙醇。”
“哇，化学果然博大精深，我辈闻所未闻。可这酒精有何用？”
“等我们大功告成后，就加干净的水稀释到75%左右，可以杀菌消毒。就比如那割伤的口子就不会一直流脓长疽了呀。”
“哦，那确是一味良药。”
正聊着，只见那锅盖跳得厉害，冉齐问道：“讨债鬼，这是怎么回事，这锅里的酒怎么沸的这么厉害？”
“估计是要大功告成了吧。”葵一边擦着汗，一边兴奋的说。
“不对啊，那锅内的瓦片可还在？”
“我看着碍事，就拾出来扔了。”
“啊？你说什么？那瓦片是用来防爆沸的！”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那锅内积蓄的力量喷薄而出，瞬间炸开了，连带着周边杂物直冲房顶，将房顶冲出一个大洞，那跌落下来的半成品酒精顿时下起来酒精雨，更糟的是，那酒精碰到火星一点就着，屋内马上燃起熊熊大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