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为期一周的休整，潇湘学院将原本老旧的电路网络全部更换，再加上获得本次百校联赛的参赛资格，老校长就连自己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都会有事没事的自己笑两声，看到这一幕的同学和老师也只好一起跟着傻笑。

坐在运动场最高处的看台上，林志远很享受的望着下方依旧在讨论着什么的同学，不用想都知道，一定还是在为昨天的胜利而议论纷纷。

确实就连自己都觉得，那样的胜利有些不可思议，就像那种在网络上，点击几百上千万的视频中出现的片段一样，当这样的场景真实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时，才会觉得到底是怎样的震撼。

尽管还保留着最后的倔强，可如今的鸦林却连一百人都不到，早就不复往日的荣光，林志远知道，等自己这些人毕业之后，恐怕鸦林这个名字，就会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潇湘学院当中，或许还会有人提起有关死神陈铭泽的故事，却不会有人记得猛兽林志远的事迹。

看到此时在江左身旁围着的人群，多像自己当时刚刚接手鸦林时的样子，只是坐在高处，却看不到江左的样子，不过林志远大概能够想象，在江左的脸上一定不会有自己那是意气风发的样子，或许依旧一脸的淡然，加上一点点的哀伤。

喜欢穿黑色运动服的吴天朝着江左走去，围在江左周围的人看到吴天过来，自觉朝着两旁后退，武装战线依旧是那几个穷酸的屌丝，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喂，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带领大家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应该的，大家都想赢不是吗？”

吴天慢慢得蹲下身子，插在裤兜里得右手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递给江左，另一只手则把烟盒放在嘴边，叼出一根烟在嘴边。

看到那盒如今市面上依旧热销得最便宜的香烟，江左忽然咧开笑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烟放在嘴边，朝着自己身边的那些人轻轻摆手，聚在这里的人群才开始退散，只剩下自己和吴天坐在这里。

“这烟，几年前我也经常买，现在却是不怎么需要了。”

“戒了？还是看不上了？”

从吴天的口中喷出一团弥漫的烟气，飘散在这空中，缓缓的上升，就像这灰蒙蒙的天空中，正在酝酿雨水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散。

“因为，几年前一起抽烟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深吸一口嘴边的香烟，虽然味道还是从前那般辛辣，还是那般廉价，可是曾经那些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些面孔，却早已不见。

“是吗？现在不是有了，只是怕你看不上吧。”

“怎么会，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递过来一根烟，大家你抽一口，我抽一口，最后再喝过一杯酒，就称兄道弟的，哪会管你是什么老板富豪，达官显贵的。”

“后来呢？怎么就一个人跑来读书？不怀念你的那些狐朋狗友？”

“后来就渐渐的走散了，走远了，走不到一块了。”

一根烟已经到底，江左随意的往还有些潮湿的草地上一躺，大雨昨晚刚停，太阳也没出来，这张满杂草的球场还没晒干，不过看江左的样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

“有些人不甘心每个月靠着给别人看场子，勉强赚那么点只够养活自己的钱，或者去倒卖违禁物品，或者南下另谋生路，还有的因为生活的不堪，每天只能靠上瘾的药物来缓解压力，最后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象。”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听说过你帮助楚浔寻找战队的事情之后，我的那些兄弟，都觉得你至少是一个好人。”

“是吗，那还是要多谢他们的夸奖。”

“你这人就这点不好，真是........”

铃铃铃——

一连串急促的铃声让两人不得不朝着进教室走去，好像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空闲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而上课的时间却总是格外的漫长。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吴天忽然停下脚步，重重的拍在楼梯的栏杆上，像是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看着江左。

“喂，武装战线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说完，匆匆的消失在拐角处，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刚刚暗无天日的那一句，拼尽全力才说出来的话，很多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看到江左对着吴天离去的方向轻轻的点头，却没听到吴天说的后半句话。

“.......虽然武装战线，如今也剩不下几个人喽。”

如果说上课是一件无聊的事情，那么可能像路小海，周小胖，陈云欢这样的学渣，永远都无法理解班级里那些学霸的行为。

更加让人周小胖不能理解的是，余姬明明整天跟着大家一起厮混，怎么刚刚测试成绩出来的时候，竟然紧紧的跟在那些学霸的身后，而一直声称自己从前没读过几本书的江左，竟然也没有排在倒数。

看到江左的实践化学，实验物理，文学，历史，以及时事报告这几门科目的成绩的测验成绩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敢相信上面每一科都接近满分的分数。

“哇——，有没有人性啊，有没有天理啊，老大平时不玩游戏，是不是都跑去学习了啊。”

看着自己面前的成绩报告，周小胖哀嚎甚至隔着头盔，都回荡在每一个班里的同学耳中，就连站在楼道里朝着厕所走去的教导主任都被这声猪叫吓到一跳。

“这.......可能是天赋吧。”

陆先生左思右想，最后一脸认真的对着看着自己海陆两栖和生亦何欢解释道，而一旁的霸王别姬也掩面偷笑。

对于一个早就警校毕业的高材生来说，再学一遍早都学过的知识，只需要稍微重温一下也不会考的太差，只是江左的分数确实有些偏科严重，需要动手的科目，和偏文史类的科目都接近满分，等到纯理论性的理论物理，基础数学，以及天文地理则得不到几分。

看到这样巨大的偏差，班主任面对陆先生的时候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以为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结果却是一个一桶水装不满，半桶水还乱晃的半吊子。

正在虚拟校园办公室中的陆先生，拿着成绩报告站在班主任的对面，见到对方一直看着自己苦笑，半天没说出话来，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主动的朝着班主任摆摆手，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已经下线离开，结果却看到班主任不耐烦的摆手，示意自己离开。

“我会努力的，可能对我来说这些有点难。”

想起陆先生离开的时候，一副平淡的样子，班主任怎么也无法和那个叱咤赛场的陆先生联想到一起，好像什么事情发生在这家伙身上，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不过还有一个半月，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也不知道这个就连校长都不知道具体来历的江左，到底还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惊喜和意外。

刚刚放学的路上，却看到老校长站在教室的门口等着自己，下午和班主任刚刚谈过，此时又在简朴的校长室和老校长面对面而坐。

看着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副老校长亲笔写下的字画，若不是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挂着校长室的牌子，估计没人会觉得这里就是老校长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没有游戏仓，没有沉浸式头盔，只有一个挂在墙角的全息影像发射器，能够帮助老校长看到虚拟世界中的发生的事情。

“听小萧说，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的家人，是不方便，还是.......”

老校长缓慢的摘下眼镜，拿起桌子上一块不大的眼镜布，看到上面还有一朵朵小花，能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月，仔细的擦试过几遍，这才重新带上，依旧是一直不变的和蔼可亲的样子。

“学生受人恩惠才能在此读书上学，哪里还有脸劳烦人家。”

“那家戏园子的主人，一定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也见过高宇那孩子，听他提起过一些有关你的事情，只是还是希望你能够多和亲近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你瞧——”

老校长举起一面方形的镜子，看到一旁拜访的牙具和脸盆就不难知道，有的时候因为工作繁忙，可能会回不去家，在学校中住下。

“一副哀愁的样子，听他们说，比赛胜利之后，也没见你笑过，年轻人怎么能总板着脸呢？”

“啊，这样啊，只是已经习惯了。”

看着江左努力想要挤出笑容，最后却十分扭曲的表情，老校长无声的在心里叹气，只能放下手里的镜子。

“昨天夜里有人来我这里问有关你的消息，我不认识，所以也没多说，毕竟有关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没什么，都是一些听着让人伤心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就没寻找过自己的父母？不想吗？”

“偶尔也会想，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就不怎么想了，可能真的找到的时候，反而不如现在这个样子来的好。”

“停说你喜欢喝茶，正好我也喜欢，我从前以为只有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喜欢这些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暖壶，泡上一壶茶。

“有些事情，既然还没发生，我们为什么不能朝着好的一面去想，有些时候当我想要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朝着自己希望的一面想，想着想着，最后的结果就真的和想的一样了。”

“可有些事情，即便我们再怎么想也没有用，对吗？”

端着茶壶的手忽然定格在空中，良久，老校长才端着茶壶走过来，在桌面上摆放好两个玻璃杯，一人一个，倒满茶水，尽管还没泡好，不过两人看上去都不怎么在意。

“就生活而言，确实如此，只是人这一辈子，有的，可不仅仅是生活，还有很多生活之外的东西。”

“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本身就已经是个难题，哪有资格谈生活之外的东西。”

“可对你而言，却有这个资格。”

“只是看上去有而已，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学生该回家了。”

“走吧，记得路上小心。”

杯子中的茶水缓缓的升起热气，淡淡的红色看上去更像是黄色，江左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茶水一眼，老校长总觉得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不由的自嘲的呵呵两声。

江左回到家里的时候习惯性的朝着窗外望去，天不算太黑，远处的天边还能够看到一缕残阳。

独自坐在摇椅上，想起刚刚老校长的话，江左明白，应该是在提醒自己项宏的手段，他很清楚老校长的善意，却对老校长的一些看法并不是十分的认同。

庄园里的每个孩子在小的时候，都会在梦中见到自己看不清模样的父母，可等到长大之后，就渐渐的不会再抱有这样的想法了，因为现实是，庄园里孩子的数量始终在增加，只有短暂的一些年月里，数量会略微减少。

这样的日子，往往是之前从庄园中走出的孩子，长大有能力之后，可能会来到庄园中领养一个孩子。

对于董夫人和董先生来说，庄园能够维持到现在，更多的靠的是那些走出状元的孩子们，心怀感激的回赠。

这也是在无数个小孩啼哭的日夜里，依旧支撑这对老夫老妻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之一，尽管就连董夫人和董先生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哪怕咬着牙，也依旧在坚持着，从没有想过放弃。

最近总觉得有些疲倦的江左，感觉自己连泡茶的力气都有所欠缺，最后在冰箱里取出一瓶烈酒，又在橱柜中取出一个杯子，放在茶几上。

正在橱柜中寻找，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却看到楼下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看不到脸的人从远处走来，像是在躲避什么人，最后走入到自家的楼道当中。

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和咚咚咚的敲门声，江左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门口，透过有些黑点的猫眼，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推开门的那一刻，对方立刻冲到屋里，连忙把门关上，然后反锁。

“看样子，我这酒是给韩警官准备的啊。”

“这是准备好酒，给我送行了吗？”

“看样子是查到东西了，被项宏察觉到了？”

“嗯哼——”

看上去至少三天没刮胡子的韩警官耸耸肩膀，这样的效率倒是让江左没有想到，只是看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不象是什么好消息。

“这才过去几天，韩警官的效率，挺高的啊。”

听到江左打趣的话，却看不到江左脸上有任何表情的感觉，总让人觉得别扭，不过韩农还是拿出一块黑色储存器放在茶几上，示意江左自己打开看。

“这是孙副局长当年离职的时候，拼命保留下来的有关项籍勾结社会人士，故意构陷陈铭泽的口供，这份口供的源文件本应该出现在如今潇湘市警局的档案当中，如今却消失不见，而这一份则是在孙副局长的妻子手中拿到的，孙兵在离职三个月后，遭遇车祸，意外身亡，好在有个出息的儿子，博士毕业，在国家研究所中工作，生活过的还算不错。”

“是个好消息，你打算怎么办？据实上报？还是继续查下去？”

提到这个问题，韩农很清楚江左的意思，深思过后缓缓摇头，无论是江左还是韩农都知道，这样的证据，不可能据实上报，因为——

“局里的档案一定不会不翼而飞，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就算放在现在，也只有那么几个，据实上报说不定会石沉大海，继续查下去，也不见得有人会给我这个机会，关键在于这周三的开庭审理。”

“现在韩警官应该明白，当时为什么我的证据要先发到网站上，而不是交到你的手中吧。”

“你早知道，看来这些都是你早就谋划好的，就是不知道，此时我坐在这里，是不是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呢？”

“或许，不如韩警官猜猜看，左右我现在挺无聊的。”

多一个人，多一个杯子，江左又从橱柜中找出一个玻璃杯，大概的清洗一下之后，两个人一人一杯酒，也没有什么吃的，就坐在这里一人抿上一口，最后江左还是点上一大份牛肉面，看着韩农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面，这几天也不像吃过饱饭的样子。

“据我所知，省里和上面都很重视这次案件，毕竟被你闹的沸沸扬扬，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到时候会有人来直播案件审判的过程，所以只要后天我将这东西往镜头前面一摆，虽然有些风险，不过很多人却都要因此遭殃。”

“有些风险，怕不是过几天就会收到离职报告，然后像孙兵副局长那样，意外身亡吧。”

“至少短时间内，项宏不敢，至于得罪的那些人，我想应该还有很多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谋点些什么吧。”

韩农缓缓的举起自己的酒杯，放在江左的面前，江左想到韩农将要做的事情，同样举起酒杯，酒杯碰撞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瓶烈酒就只剩下最后的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