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脸，刷牙，上厕所，最后推开房门去上学。

江左都已经记不得自己已经重复过多少天这样平淡的事情，不过对于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或许才是他想要的。

将房门锁上的时候，江左可没打算给韩农留钥匙，在今晚之前韩农还是不要出现在潇湘市中的好，看他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韩农一定在躲避着什么。

所以离开的时候，江左还特地点过两份外卖，就算自己中午不回家，至少韩农也不会饿肚子。

余姬依旧站在老地方等着自己，从盛夏的酷热，到秋季的清凉，总有一个人愿意就这样陪着你，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陪伴还会持续多久？

路边偶尔有几乎零噪音的车辆悄悄的驶过，刚刚下过雨的下水道地漏中，有几只蟑螂爬来爬去，老鼠蹲在垃圾桶的旁边，看着远处正望着自己的流浪猫。

“韩农昨晚来过，现在还在我家里。”

“找到更多的证据了？还是在躲避着什么？”

“都有，从前副局长孙兵，他的夫人那里拿到当时原始的那份口供，孙兵在离职三个月后车祸身亡。”

有些时候，即便已经可以预见结果，可当消息传到耳中的时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最后也只能默默的为那些逝去的人献上自己的祈祷。

“很多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对吗？他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可很多人同样在为此付出代价，你觉得这样的代价，值吗？”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在没有尽力过这些事情的时候，余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告诉江左，这样的代价，值。

可在看过庄园里的那些孩子，在看过项籍的丧心病狂，在看过那几份离职报告，以及孙兵的意外身亡，还有韩农的躲躲藏藏都不禁让余姬开始怀疑自己，已经付出的这些，是否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

“值，至少我觉得韩警官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是英雄。”

“那你呢？你也想做一个英雄吗？像你父亲那样的英雄。”

路过超市的时候，江左买来两瓶维生素饮料，简单的包装和里面晃动的液体就好像人们的生命，包裹在简单的外表之下，实际上却不知道在哪里流淌。

“你这是在嘲笑他们吗？还是在你心里，这样做的人都很傻。”

余姬的声音从大吼，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站在身旁的江左，能够听的清楚。

“不，我只是在问你，你想.......成为一个英雄吗？”

接过江左递过来的饮料，余姬默默的在心里想着刚刚江左的问题，自己想成为一个英雄吗？

还是像曾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其实自己只是一个复仇者。

如果说，选则走上这条路，是因为父亲的牺牲。那么如今坚持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又是因为什么？

看到用迷茫的目光看着自己，江左的心中早就已经给出答案，只不过很多时候，这个答案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寻找，才能够真正的得到承认。

重新开始正常课程的潇湘学院，自然而然的出现很多挂机的同学，看上去泰然自若，实际上却只是一段储存着知识的人工智能，真人早已经不在课堂上坐着。

或者在科技小屋的展厅，了解着最新的武器装备；或者在朋克劲吧的舞池，喝下一杯烈酒之后尽情的摇摆，或者在金桔柠檬的小店内，安静的讨论着最近各大战队的转会招新情况。

尽管还没有实际上去过东海战队的训练基地，可楚浔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保留学籍的停学手续，如果将来有机会，楚浔还是希望能够回来完成自己的学业，考上一所大学，依旧是这个时代很多学生的理想，并且在朝着这个方向，坚持不懈的为之努力奋斗。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能够考上大学，绝大部分的生活费用将由国家来承担，这对一个像楚浔这样，养自己刚好，养一个孩子勉强，养两个孩子是负担的家庭来说，同样是一个十分优厚的条件。

江左还记得，自己和朋友们看到网络上发布的那些大学优厚待遇的时候，戏称：国家不养闲人。

现在看来，却不怎么觉得哪里好笑了。

尽管不是十分的了解，可光是从网上看到的那些，国家对科研人员的保护和优待，很容易让人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对社会，对时代真正有用的人。

江左已经记不得，是哪位社会学家最先提出的出两个世界概念。不是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而是建设世界和享受世界。

那些搞科研，搞建设的人证字啊逐渐的脱离日常的生活，而其他人则生活在这些人建设的世界当中，两个世界的划分越来越明显，同时也将重新的划分出两种人。

一种站在人类前沿，总是默默付出的人，和另一种挣扎在生活当中，为解决生计而发愁的人们。

随着教育的不断改革，社会的不断发展，两个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普遍，同时也越来越明显，从大学本科的待遇就很容易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全国只剩下十九所本科院校，走的是高精尖路线，再加上影视行业的大萧条，科研人员的地位彻底今非昔比。

尽管没有任何人会直言不讳，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有用的人，才有人权，才有人会为你维护应有的权益。

可究竟什么养的人才是有用的人，这个问题可能无法用等式来解决，而需要用到不等式来说明。

至少在很多人看来，自己都是一个没有用的人，还需要通过在游戏中赚取的那一丁点的福利，来确保自己时刻紧绷的生活。

或许，还有第三种人。

路过时代广场的时候，陆先生不经意的扭头，忽然看到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一条消息，在浮塔广场的最顶层，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复古的江湖术士通过给人算明来赚钱。

就连一旁看到这则消息的霸王别姬也翘起嘴角，想不明白都这个时代还有谁会去相信，那些有的没的。

“大家都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市中心的麦啤酒吧一起摇摆，你不会有又想回家喝茶了吧。”

“佰辰商厦地下四楼的那家酒吧，有些印象，不过也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还小，记忆不多。”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孩子，那么小就去这种地方。”

“确实不是什么好孩子，不然也不会连个学都没上过，书读的也少。”

看到陆先生认真的样子，余姬总觉得有些无趣，好像每次和江左的对话，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十分的愉快，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和江左讨论有关这方面的话题。

“我们去天门裂谷吧，听说最近又有一款全新的奇幻冒险大作发布，口碑炸裂，就是门票贵了些，不过看视频评论区，都说物超所值。”

“单机游戏吗？不过，和我一起可是毫无游戏体验的。”

“咋会？”

“因为我很厉害，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你什么事情。”

“切——”

来到被命名为星际中转站，实际上却是玩家更换场景的地方，陆先生和霸王别姬很快出现在天门裂谷之中。

之所以被命名为天门裂谷，是因为站在裂谷的底部，自下而上仰视面前看不到顶端的裂谷，就如同一道天门一样，从中裂开。

裂谷上方不时有碎石滑落，不过角色处于非交战区保护协议之下，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对角色造成伤害，让很多人能体验一下，巨石在头顶砸落的快感。

找到那个最新的被命名为众星陨落的山洞门口，缴纳过费用的陆先生和霸王别姬进入山洞的一瞬间，两个角色出现在一个荒芜人迹的小岛上。

看到手中的一本魔法书，一颗绿色的宝石，两个人身上经过变换的角色面容，无论是江左还是余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单机游戏，真是越来越开放，现在都开放到，连任务提示都没有的地步了。”

在游戏历史上第一款出现在二十世纪末期出现的的沙盒类游戏，逐渐成为对后世游戏理念，以及游戏设计极具影响力的概念之一，更大的开放性，更高自由度，以及更多的探索空间，成为各大游戏策划商争相竞争的噱头。

直到游戏产业发展至今，任何一款大型的沙盒类游戏，都能够像曾经的那款《我的世界》一样，够人玩一辈子的。

尽管如此，还是有越来越多的游戏在这样的理念下被开发出来，同时也的确得到玩家的广泛认可，一时间风靡全球，热度至今不曾减退。

没有丝毫提示的陆先生和霸王别姬，很快开始对这个虚构的奇幻世界，开始第一次的探索。

首现自然是手中看上去就不一般的书，果然，翻开之后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文字。之后便是那块绿色的宝石，弄来弄去也没见到宝石发光，或者释放出什么强大的力量。

将东西放到背包中之后，陆先生和霸王别姬开始探索荒岛，在岛上寻找吃的，找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制作能够捕鱼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寻找淡水，然后钻木取火。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江左和余姬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铃声，合着一上午，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过去，说好的奇幻类冒险游戏，就这么被两人玩成荒野求生，将游戏存档的时候，江左还在思考着，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地方。

潇湘学院的食堂伙食一直都收到学生们的一致好评，而且八大菜系齐全，还有各种面食，几乎全国各地的菜类都很齐全，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吃够的时候。

作为第二波进入食堂的学生 江左刚好看到林志远不慌不忙的和另一个明显成熟许多的男人一起朝着食堂走来。

就在不远处的吴天指着林志远身边的人，说出江左心里的那三个字。

“陈铭泽，我以为你和他认识。”

“朋友的朋友，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不过还是头一次见。”

江左和余姬随意的做到吴天的对面，到是没有注意到很多人看向自己这边有些奇怪的目光，虽然潇湘学院的学生不会歧视穷人，可眼底的那一丝轻蔑却怎么也难以掩饰。

不过此时武装战线已经解散，吴天带领着武装战线的成员全都加入到沈园当中，算是在最后的时间里，初步融入到潇湘学院当中，远比之前一小群人独自坐在角落中来的融洽得多。

“如今的潇湘学院中，除去沈园，也就剩下玫瑰天团和鸦林两个公会，而且除去玫瑰天团还有三百名女生以外，鸦林也日薄西山，等林志远毕业，你就能够真正的站在潇湘学院的顶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戏言，如今倒是被你一个一年级的小鬼给实现，真够好笑的。”

“我可不是什么小鬼，从年领上看，我们差不多。”

“倒也是，他们好像过来了。”

突然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林志远和陈铭泽让江左有些猝不及防，好在那张总是没什么变化的脸让别人看不出江左的想法。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铭泽，以前鸦林的会长，现在高宇的朋友，这位是江左，如今沈园的会长，同样也是高宇的好友。”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这句话总是有道理的”

“明天开庭审理项籍杀人绑架一案，希望你们到时候能够出庭作证，届时我会提出重审当年那件荒唐案子。”

一旁林志远给每个人取过来一瓶冰凉的饮料，刚刚下过雨的初秋，就迎来秋天最热的几天，就仿佛盛夏的回光返照，很多人的头上都流下汗水。

“会的，你不来，我也会去的，余姬也会去的，我们都会去的。”

“众口一词，项籍此次必定要为他的猖獗付出代价，只是可惜，很多事情发生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打开瓶盖，仅仅是右手用力一握，一整瓶冰凉的饮料全都被陈铭泽喝到肚子里，最后呼出一口冰人的寒气。

“其实，我不知道有件事情高宇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当年的那件事情，我也只是偶尔和高宇提过，他还知道些什么？”

“有关楚小敏的事，他觉得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这个名字，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她......过的，怎么样？”

“三年前，楚小敏的母亲心脏病突发，需要做手术的费用是豪王朝的一个做慈善金融的老板给掏的，不过几个月前病情恶化，最终还是不治身亡。”

吴天知道，楚小敏最开始的时候，是武装战线的成员，同样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潇湘学院的，家里和他一样困难，甚至还要更加的困难。

一直没说话的余姬此时听到江左的话，用手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很多事情，就像扭曲的溪水，最终汇聚成一条汹涌的河流，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最后却再难以回头。

而陈铭泽对此却只能保持沉默，他没有办法原谅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同样也没有办法去恨一个为母亲治病，却走上歧途的女儿。

“如果她告诉我，我可以帮她，当时可以，现在也可以。”

“谁让当时她遇到的人是你陈铭泽，谁让她遇到的人是红发项籍，或许这就是命，也说不定。”

放下筷子，吴天站起身来朝着食堂外离去，对于吴天的嘲讽就像武装战线和鸦林这两年来一直持续的纷争，只要人还在，哪怕武装战线已经解散，纠纷却依旧存在。

很多人看不起武装战线的成员，是因为他们家里穷吗？

在林志远看来，还有一个一直隐藏背后，一般人看不到的原因，包括吴天在内，他们的父母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而他们自己却还在怨天尤人。

不过相比之下，一些研究过整个社会进程的社会学家，对这种现象有着更深刻的解释，称之为自然选则现象。

自然选择的实质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选择现象，也是同样的道理。

几十年前当人工智能和自动化产业链全面对世界经济发起冲击的时候，社会底层的劳动关系发生巨大的改变，人力不再是最廉价的劳动资源，如不过是智机器人能用在捡垃圾上实在过于奢侈，可能现在连垃圾都没得捡。

有着研究成果的人不会因为底层劳动力的经济状况，而选则将自己的研究隐瞒起来，激烈的竞争压力迫使想要赚钱的人，只能不断的研发出更多，更实用的产品，从人力生产到机器生产的过度最后变成一个血淋淋的过程。

科技确实在改善人的生活，却是在改善一部分人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一小部分人的生活。

几乎是在短短的四五年时间里，整个世界以一种近乎残暴的手段，完成从人力生产到机械生产的过度，而最主要的方式就是通过裁员。

大量的失业人群，最终导致的就是吴天，楚小敏，楚浔等等，这些人的生活状况。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哪怕人类走出地球，迈向无尽的星空，却始终遵循着最基本的自然法则，这一点始终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