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们不动如山，动如山顶滚石，大方向实现了就行，至于伤着中间的花花草草，没有人关心。

　　恰巧，周应民是其中的一颗草，还有一点绿，让人惦记。

　　改革的步伐谁也挡不住，6月中旬，赵彬回来的第十天，机械厂宣布解散，所有干部员工等待分配。

　　赵彬每天下午都在周应民羊圈、苗木林里，达爷在角落放上圆桌，找几颗树根一摆，就是夏天消暑的好地方。

　　”彬哥，今天去人力资源，有去处了？“

　　赵彬回来一直挂在人力资源，后来又说改制，每天早上报个到，屁事没有。

　　”江湖一遍乱劈麻麻，“他摇摇头，岂止是他，恐怕好多人都要动，上面的决心很大。

　　周应民知道一些消息，排名最后的应华最后扶正，吴总都被调往其它地方。

　　”我是无所谓，实在不行就去投奔牛总。'牛勇的级别上去了，荣升为老总。他去领导改制前后勤部的13位干部编，大家戏称为“十三太保”公司，正式名称也大气：“山林服务有限公司”。

　　赵彬去那里，其实也不错，养老的地方，工人们退的退，走的走，留下的干部只能是等着退休。

　　“你虽然没有事，估计岗位不会好，要有准备，“张云峰提起来，对赵彬打击很大，不让他干工段长倒是无所谓，已经是几起几落的人。

　　“彬哥，我现在发现，上台领过个奖的人，没有人会一棍子打死，都等着我出差错呢。”周应民这样一个刚进厂的中专生，除了赵鑫会惦记，谁会记得他是老几，这一次是跟着老牛受些无妄之灾，中间有赵鑫这类人落井下石而已，想起这事，他自己也没有搞明白。

　　“彬哥，你说奇怪不，赵鑫为什么针对我呢？”

　　赵彬也只是知道一点，他不是乱说话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不会说，像今天这样，都要散伙了，也无所谓。

　　“工会古清要的是你，宋主席不好表态，就把他放在机械厂。”

　　古清是副主席，宋主席已经提为党委书记，算是高层领导了，这一来，朱海恐怕也不好过。

　　这也怪不着我啊，周应民看着赵彬，心想，肯定是在部门时得罪的。

　　“别看我，后面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他把身子前倾，降低声音：“还不是”5s“，赵鑫是宋主席妻子的远亲，据说，他干不好，是因为机械厂不支持他，周应民连资料都不给他。“

　　周应民听得瞠目结舌，这也太无耻了，公司里这样的人恐怕不止一位。

　　“这也太扯了吧，退一万步，就算我不支持，干不好是他的事情啊！”这一课上的生动，周应民的思维还在赵鑫身上，深处的东西就不知道了。

　　“有些人，是专门在后面捡果子的，你丢多了，他怪你没有眼色，还要打磨；丢少了，说你没有本事。”这种人，对了都是自己的功劳，错了是别人失误，这一层意思，是牛勇讲给他的心腹听的。

　　这么说周应民就懂了，仔细一琢磨，社会上到处都有这样的成功人士。

　　说到这里赵彬有些心灰意冷，被最好的朋友出卖，那种心情.......

　　“好了，小周，安全部你不去是对的，牛总送我一句话，也适用你，”他站起来，准备回家一醉方休。

　　“做好自己的事。“

　　赵彬都说了这样的话，周应民就更无所谓了，现在两种松树都已经发芽，8只羊也长得不错，达爷说有3只母羊，今年如果有三只羊糕就是利润。冬天卖上两只，赚上房租水电的钱，自己就满意了。

　　南化厂附近山上都是人工栽种的松树，地里栽种了一千多棵苗，这东西除了勤除草，管理上还算轻松，明年春天杨明华的人来拉，也有几千块钱，这么一算，熬过今年，手里能存点钱。

　　养的一黑一黄两只狗成天在羊圈外，达爷教的好，从不出去乱跑，就是太能吃，一天几斤苞谷面下肚，吃饭时还在桌边守着，这时候达爷是不允许喂食的，人吃完后，才放在盆里端去羊圈外，喂一些骨头、牛肝之类的荤食。

　　周应民踩着点回到小楼，白倩瑶和周奶正好摆碗筷，达爷喝村子里买的包谷酒，猴子和他光吃饭。

　　没办法，奖金一减再减，这个月开始，彻底没有了。

　　”哥，我们厂停车了，全厂停车。“停车就是停产，成品部门停产超过七天，前面的生产部门的罐槽就满了。

　　周应民在原来的机械厂，生产装置这一套猴子比较熟悉，只能听猴子分析。

　　”磷酸厂满，也就今晚停车，如果明天硫酸厂也停车，嘿嘿。“

　　三人好坏有点收入，也不需要买菜，白倩瑶和周奶养的几只鸡，实在不行，那就多养鸡仔。

　　都没有钱，全世界的经济危机，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

　　”几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找一口吃的简单嘛，“达爷见的多，那边的洗衣粉厂曾经也是开开停停的。

　　”我们没有事，还要谢谢二老。“周应民他们吃饭是出钱，但二老买的东西多，占了不少便宜。不过，家里的活计都是周应民他们包了，这样一算，好像持平了，反正二老很满意。

　　白倩瑶算过手上的钱，加上胡云慧给的，两人节约一点，熬得到明年开春，实在不行，多卖两只羊也是可以的。

　　所以，周应民一点不慌，反正自己没有岗位，就拿着二千不到的工资。

　　猴子是不在这里多待的，正是公司多事的时候，他忙着打听消息。

　　产品卖不出去，各部门都在做停车准备，生产设备就要跟着保养，机械厂的人员安排工作也就两天的时间，周三的时候，会议室里，听完领导们的讲话，一百多人的厂就这么取消了。

　　其它人的去处周应民也不关心，像王采、刘萍这样的技术工人，各部门都是抢着要，赵彬始终是评上先进的人，分配到硫酸厂检修工段任工段长，胡云慧关系广，调到公司人力资源部，还没有具体工作。

　　周应民去的矿石厂在公司东面，转弯抹角的爬上山，震耳欲聋的响声就扎进耳朵，让人烦躁。

　　厂办公室在磨机房后面，一排木棉瓦盖着的平房顺着挡墙修建，经理张世君的办公室就在正中间。

　　一溜房间走过来都没有门牌，周应民敲开一间，里面也不知是员工和民工出来指给他，领导不在。

　　隔壁房间的人可能听见动静，开门看见穿着工装的周应民，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说：”找领导吧，开会去了，先进来坐。“

　　”谢谢，“

　　进门是两张公司标配的班组办公桌，出来招呼周应民的女人个子稍矮，很热情，周应民坐下后，忙着烧水泡茶，她对面的女人年纪稍大一些，抬头笑了一下，继续在桌上写着。

　　”不知道两位师傅姓什么，我叫周应民，是来矿石厂报到的。“接过女人递来的茶杯，待她坐下后，周应民才开口说话。

　　”哎哟，你就是小周啊，昨天就知道你来，我叫吴玲，“她指着对面的女人，说：”她叫刘保梅，喜欢别人喊她梅姐，“话还没有说完，”哈哈哈“的笑起来。

　　”你才是霉姐，小周，别听她乱说，疯婆娘一个”，说完，她也笑起来。

　　周应民差点笑出声，两位大姐大概是长时间在一起工作，感情很好，看起来，这里的工作氛围要轻松一些。

　　吴玲说她们昨天就知道了，说明对自己的安排是提前沟通过的，也不知有人帮忙不，回头打听一下。

　　这话也不好接，不过呢，公司约定俗成的称呼应该没有问题，：”吴师好，刘师好，麻烦你们了。“

　　”啧啧，小伙子很有礼貌嘛，叫的我们那么老“，吴玲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喜欢说话，大大咧咧的女人。

　　“一点不受人尊敬，人家小伙子多客气，哎，小周，你多大了？”刘保梅说，她也不写了，抬起头，笑吟吟的。

　　“今年21，两位大姐哪里老了，以后我就叫吴姐、刘姐？”周应民接触多了，才发现两位大姐跟谁聊天，那是要看人的。

　　“刚出来的大学生吧，长得真好，从学校带着女朋友来的？.....“刘保梅有了兴趣，话就多了，比起猴子还喜欢问个人的事，吴玲在旁边随时插话，房间里热闹起来。

　　”我是化工中专毕业的，8月份到的公司。“私人问题不能谈，照刘保梅这性子，不知道会聊到那个方向去。

　　”化专的学生啊，我们这里好像有两个是，吴玲，去年来的.......“，两个女人又为了是去年上半年或下半年争论。

　　周应民看得呆住，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啊，无聊到把自己厂里的人理一遍。

　　屋里的声音渐渐传出去，这间房门就不断的有人进来，都是看周应民稀奇。

　　“咦，小伙子啊，新来的？”这人不问周应民，她问吴玲，她们的关系要好点。

　　“小伙子真帅，是技术员吧”，这是问刘保梅，看来她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

　　男男女女来了几次，都是说两句就走，这地方的人关系都不错，上班时间能随意走动，管理上也不会严格，这让周应民的心情好很多。

　　“哟，又来一个伙子，“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腰细屁股大的女人，皮肤偏黑，手上还拿着少见的细只烟，吴玲厌恶的眼神让坐在对面的周应民看到，他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

　　女人一点不避嫌，站在周应民肩旁，靠得紧紧的。

　　”真壮实，保梅，我要的安全帽领来了吗？“她吸口烟，又转头看着周应民。

　　吴玲埋头写作什么，刘保梅只说了一句：还没有”，也是埋头做事。

　　“小伙子姓啥啊，今天分来的？”女人半个身子靠在他肩上，身上的味道好闻得很，周应民轻轻的让了一下，才说道：“周应民，来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