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国是怎么来的？虽然太古国里的人都知道人是猴子变的，但是却没人知道太古国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来的。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就像是被丢在了这个地方一样，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是现在，随着那件衣服的出土，太古国的过去的神秘面纱，似乎就可以被揭开了。

　　江别忍不住地想要登录游戏，一探究竟。于是他第二天很早就登录了。

　　说不定当康就是变异白皮猪的先祖，说不定这个古老的见弦村就是自己开养猪场的见弦村的来源。

　　当他登陆了之后，看着周围的一切，果然产生了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他觉得心安了，因为漂泊无依的内心，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见弦村还是和以前一样，人们死气白咧地躺在地上，孩子无所适从地到处游走。不过这一切现在看来都可以忍受了，先民们当然要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了，不然他们怎么叫先民。

　　江别急不可耐地跑到村外去找王亥，他觉得王亥就是连接古今两个时代，两种不同观念世界的钥匙。

　　他们两个真的是意气相投。王亥见江别来了，兴奋地站起身，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江别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给你偷到那张弓呢。”

　　“不就是一把弓吗？我游走天下，快活最重要。”

　　江别认同地说：“金钱、商业，给人自由。农业、祭司，让人被奴役。”

　　王亥哈哈大笑：“我虽然说不出这种话来，但是我觉得江别老哥你说得对。”

　　江别又说道：“我们本来也不需要复杂的道德观念，我们只需要纵心直前罢了。”

　　王亥说话时自带一种人作为万物灵长的豪气：“好一个纵心直前！我王亥离别故土，行走天下，哪里是为了钱财，实际上，就是我的心，催动着我不断地前进。”

　　王亥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别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除了在李婷阳身上以外，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么澄澈的双眼。

　　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真诚质朴的人。

　　反观见弦村的那些人，他们都像是被钉死在文化的棺材里的僵尸。

　　说完这些话，王亥拉着江别喝酒，说反正也没事，不喝酒做什么。

　　江别还有些推辞，可是挨不过他的热情，就勉为其难地和他喝起了酒。

　　喝酒的时候，王亥告诉江别，他赶着马车到这里来的时候，看见了大队的军队也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他们打的旗号，是“夏”的旗号。

　　“哎呀，那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啊。他们穿着黄铜铠甲，拿着黄铜宝剑，身后跟着各种各样的灵兽，甚至，还有一支半大不大的龙跟在后面。

　　为首的，还有一位九十级的高手，九十级的高手啊，我们商国就算是翻个底朝天，那页翻不出来一两个。

　　夏国一出手，随随便便一支偏师，就有九十级的高手，夏国真的不是我们这些小国可以比的。

　　大丈夫合当如此，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的！”

　　江别端起酒杯，对着王亥说道：“王兄好志向，来，干！”

　　二人碰杯饮酒。这理想国游戏做得真实，玩家在游戏当中喝酒，也能产生醉意。

　　他们一边侃大山，一边喝酒，喝醉了，江别忍不住把自己前世今生的不忿全都径直说了出来。

　　王亥虽然听不懂什么AI，NPC这类词，但是却能够直击江别的内心情感，并且感同身受。他说的话，每一句都能落到江别的心坎上。

　　“被决定又怎么样？被决定就不自由了？我王亥还不是被天命所决定，但是我就是自由的，我一定是自由的，我说我是自由的，我就是自由的！”

　　“人工智能怎么了？人工智能就不能去爱了？老子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哪里管我自己是不是人工智能？”

　　接着，王亥把自己游走天地的志向全都直接说出来；

　　“我要走过九州大陆，到五服之外的地方，我要把自己的足迹印到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酒过三巡，江别和王亥都有些醉了。

　　江别看着王亥，他觉得，这个世上这么多人，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就这个NPC对他的口味，他比人要人性多了。

　　这时他回想起前世来，心里只觉得荒唐。

　　生性放达的王亥喝醉了就开始跳起了舞，这舞实在不太美观，就像是后世黑人跳的骚气的艳舞一样，以下半身为主要的运动支撑点。

　　他一边大开大合地跳舞，一边嚷着热，脱掉了衣服。跳着跳着，他就全身赤裸了。

　 村子里面见王亥跳起了这种舞蹈，怎么看得下去，纷纷在村子里面骂了起来。可村里的人越骂，王亥就越放荡形骸，无拘无束。

　　他甚至跑到村子大门“见弦村”三个字牌匾底下跳这个舞。

　　江别被王亥所感染了，也学着他的样子，除去衣衫，尽情地舞动起了自己的四肢。

　　后来王亥告诉江别，这种舞蹈叫做“万舞”，是他自己发明的，叫这个名，是因为跳这舞时，有一种脚踏九州万方的感觉。

　　江别对此深以为然，这种舞让人摆脱掉文化的枷锁，尽情地挥洒自我，天人合一，不就是这种脚踏九州万方的感觉吗？

　　于是这几天，江别在线上就做一件事，那就是到村口去找王亥喝酒跳舞，晚上他就照常休息。

　　当然，他做的还不只这些。

　　他在等待，等待祭祀的那天，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偷出后羿弓来，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在祭祀到来以前，另外一件事情反而先来了。

　　这天江别刚下线，还沉浸在和王亥喝酒跳舞的欢愉当中，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顾明火急火燎地告诉江别：

　　“江别！我这条命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

　　江别忙问：“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讲。”

　　“我都把孩子推进手术室了，找李明启那个混蛋还钱，你猜怎么着，那混蛋失踪了！现在医院急等着要钱.......”

　　“你别急，要多少钱，我先转给你。”

　　“兄弟！”

　　“比说这些了，多少钱，另外孩子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三十万，新桥协和医院。”

　　“好，我先去银行，然后再去找你。”

　　江别火速下楼赶去了银行，正在银行柜台排队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身形和李明启差不多。

　　江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那个人。那人转头，看他的脸，果然是李明启！

　　江别附在李明启耳边，对他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取钱，你要是敢跑，我发誓杀了你。”

　　李明启听了江别的话，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半点当初那股趾高气昂的阵势了。

　　江别取了钱，抓着李明启，对他说：“走！见顾明！”

　　在路上，两人一开始都不说话，要到医院的时候，江别气稍微消了点，才对李明启说：“你做什么，都不应该拿兄弟女儿的性命开玩笑。”

　　李明启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下车之后，两人直奔手术室，这时顾明正无力地蹲坐在地上，看他的样子，似乎又老了几分。头发，都白了不少。

　　见江别和李明启来了，他看着李明启，一言不发，只是拿着江别拿来的钱，对江别郑重地道了声谢，然后就去缴费去了。

　　倒是他的老婆，看见李明启，立马就冲上来又抓又挠的。

　　“你说，要是我们找你借钱，你这么做也没什么，可是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钱啊!”

　　不用江别阻止她，她自己就收手了，原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江别真的觉得，还是游戏里面的王亥好，比起现实当中的所谓兄弟，游戏里的NPC兄弟要真实、真诚、真心实意一百倍。

　　顾明回来了，他的女儿也顺利地开始手术了，等在外面也没有用，江别就拉着两个人到医院外边随便找了个馆子吃晚饭。

　　在席间，顾明吃着吃着，抬起头看向李明启，他本来想高声质问他，可是因为最近的操心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于是声音出喉咙，就变成了无力的呻吟：

　　“我这些天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李明启告诉了他们两个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说道：

　　“我本来钱都准备好了。可是前两天银行突然出事，一个煤老板跑了。衙门一直帮他遮着，等他人都跑没影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的钱我们收不回来了。

　　这时候我上司又挪用银行里的钱出去放高利贷，本来他想这个煤老板的贷收回来之后填这个窟窿的，这下子，这个窟窿填不上了。

　　碰巧，明天上面又要派人来检查——我领导放贷的事我参与了，他让我背锅，说我背了，他以后会给我家里一笔钱。否则，我们一起去坐牢。

　　兄弟，下次你们见到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监狱里待着了。挪用公粮，放高利贷......”

　　顾明说道：“那你直接跟我说啊，你没钱我又不会逼你......”他说着说着，看着李明启闪烁不定的眼睛，就不忍心再往下说了。

　　江别问李明启：“多大的窟窿？”

　　李明启无力地说：“现在谈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江别拍桌而起：“我问你多大的窟窿！”

　　“这窟窿几个亿。”

　　江别想着自己账上那几百万，和这几个亿的大窟窿比起来，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数字啊，生死攸关啊。

　　他坐下了，坐下的时候，腿一软，差点站不稳，他的力量在刚才那个庞大的数字面前，已经烟消云散了。

　　什么东西，抽象、透明、超越感官却又能对感官内的现实世界造成毁灭性的冲击呢？网络小说里的内力、蛮力、斗气、魔法都做不到这一点，它们充其量只能帮助主角打败他眼前的敌人而已。

　　只有数字，只有数字才能颠覆世界。

　　可这场金钱游戏偏偏又是人类自己发明的。

　　数字击穿了李明启的生命线，江别亲眼看见了一个违背自然规律的生命就坐在那里喝酒。李明启虽然还活着，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运转完好，但是实际上他却已经死了。

　　这种效果，就算是能一拳打爆星球的强者也做不到。只有钱，才有这种恐怖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