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一次的体检很快就结束了，还是像往常那般，没有任何问题。

检查完之后，殷九涵和白窈君就找了个地方吃饭。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陪在殷九涵身边吃饭的人，就是白窈君。

殷九涵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是并不排斥和白窈君待在一起。白窈君和他的关系，是接近于家人的朋友。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老师来看待，白窈君也从来没有把殷九涵当成自己的学生来看待。

更多的，是朋友。

两人相识已经将近四年了，在殷九涵刚刚上初一的时候，就参加了一个当时类似于采集青少年心理健康信息的活动。

想必都很容易猜到，这个活动项目的主导者，就是白窈君和他的同事们了。

当时的心理健康测验问答卷，上面有一大堆五花八门的问题。那是殷九涵继三年级之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填写问卷。由于他的问卷填写地太过「出彩」，于是就这样被白窈君给盯上了。

之后让他报考第三中学的人，也是白窈君。那个时候，他已经考下了教师资格证并且在第三中学应聘成功。

现在的学校，不仅需要有教学能力的老师，还需要能够辅导学生解决心理问题的专家——近年来许多学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或者自身性格扭曲而自寻短见的可不在少数，校方的压力很大的。白窈君这种博士级别的心理学学者，自然是各个学校的抢手货。

简单吃完饭之后，白窈君就收到了一条工作信息，二人便匆匆告别各自回家。

✕ ✕ ✕

殷九涵虽然说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劣等生」，但是每天的作业，他都还是会全部完成，就当打发时间。

并非是他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作业实属无奈之举，漫漫长夜总需要找点事情做。无聊和寂寞，能够将人焚烧殆尽。

对于一个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来说，作业，这种由老师下发，有着强迫属性的事情，能够让殷九涵找到一个理所应当借口在这上面消磨时间。

不过，作业很简单，时间很缓慢。

还没觉得怎么做，这些作业都被他给做完了。

高一的科目有很多，语数外，理化生，史地政。这「九门提督」，哪一个都有着大量的作业，这关系到他们马上到来的高一期末分科分班。

殷九涵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了，读文科不读理科。

第三中学是「理科大校」，他们学校的理科最好，排第一；文科的话，要排到第十开外。再说了，读理科是绝对的大势所趋，每个学校都是这样。

更有老师都是这样说的：什么是读文科？就是脑子笨读理科读不进去的人才去读文科！

感觉有些冒犯人，但是现实情况确实是如此。

殷九涵不排斥做作业，但是十分讨厌三中每天发下来的那如同雪片一样的理科卷子。三中是理科强校，他强，不仅仅是招收的生源优良、师资力量雄厚那扎堆的理科卷子，也是其特色之一呢。

这些杂七杂八的卷子，看着就心烦。

他喜欢那些装订成册，有着严谨排序的纸张。那些零零散散、风一吹就漫天飞舞的小卷，十分不符合他的审美观。

还是读文科好，文科小卷基本上没有，只是背书的作业量很大，会很辛苦而已。但这是殷九涵最不怕的了，不就多翻翻书嘛，他有的是时间。

将钢笔合上，这几门的小卷全部都完成了。他们现在还没有分科，各科的作业都还是很收敛的。

将耳机摘下，从自己的一人王国，回到了工作岗位。

工作机适时地弹出了几条消息，都是要喝的。调饮料这种事情，完全不在话下，这是网咖服务员的基本能力素养。

白天的时候人多，服务生也很多。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人也很少了。基本上就是殷九涵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他能力很强，一个人能顶很多个人。

要饮料的都是那几个老朋友了，他们隔三差五就来这里通宵，尤其是像周五周六。

两个和殷九涵走得最近的查儿和老卢，是属于家里有矿的那种，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也不怎么喜欢学习，但是在虚拟世界里面却经营地有声有色。在好多个游戏好多个工会里面，都是带头的那一拨人。

之前也说了查儿还会投视频，这视频的制作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干的。

有时候他其实挺羡慕这俩人的，倒不是因为他们俩家里有钱，而是他们俩至少知道自己热爱什么并为此而愿意去付出。其实查儿的家人挺反感他打游戏的，这个网咖就成了他经常出入的据点。老卢的家里人也不是很支持他，高中毕业之后随便在本地找了个末流大学，然后还继续着自己的网络事业。

不为发泄，不为沉迷，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愿意将其当成事业。虽说是经营游戏，但是他们两个还是活得都挺好的，必要时候还是有家里面撑腰的。但是殷九涵真正羡慕的，还是两人都拥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很多时候，他并不敢直视他们两个的眼睛。里面有光，会闪到自己。

长夜漫漫，但是自己却是里面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即使是让自己堕落也好啊，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算是怎么回事？这种无比渴求又自我封闭的心境算是哪门子？

……

「上了一周的课好累啊！」

「大学生也有这么多课吗？」

「这周的课尤其多。」

敖芯没有选择坐在舒服的转椅上，而是走到殷九涵的后面，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安然地闭上了双眼，然后将头狠狠地埋进了他的脖子里面，用鼻子狠命呼吸属于殷九涵的味道。

「芯姐……干嘛呢？」

殷九涵十分无奈，芯姐的唇鼻和自己的脖颈亲密相亲，温香软玉的感觉让他身上的汗毛直竖。

「充电……累。」

「累就去休息啊，再说现在都十二点了，累还出去玩。」

「朋友有约嘛……」

说到这里，敖芯转过头，略带笑意地看着殷九涵。短发随意扑散在她的脸上，配合她完美的身材和慵懒的身姿显得妖娆无比。

「让我好好充充电……」

说完，敖芯将殷九涵搂得更紧了。

「充电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找男朋友的吧？」

「没有男朋友啊，老女人又长的丑又没人要我。」

「明明有那么多人追求你，是你不要别人。扭曲事实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芯姐最近说假话说得的越来越自然了。」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有那么多人追我，我追你你都不要我！」敖芯嘟着嘴，佯装出赌气一般的表情。

「不不不，芯姐只是喜欢我给你当工具人罢了。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了，你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甚至工作都能省了。为了不让芯姐成为一个懒惰的人，我一定会坚守我的底线的……所以，芯姐你这样诱惑我是无效的。」

即使是面对敖芯温热的唇齿咬着自己的耳朵，殷九涵依然岿然不动，如同老僧打坐，恰似老道入定。

敖芯放开殷九涵的耳尖。

「你还是精神这么好呢。」

「那是，要不然怎么能当夜班网管。」

「在看动漫？」

敖芯瞥了瞥曲面屏上面正在变换的画面，里面正在播放《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哦不对是《钢之炼金术师》。这倒是很难得见到，小涵以前也没怎么接触这些东西。

「嗯。社团里面的朋友推荐的。不看就根本没有话题。」殷九涵点点头。

「你交到朋友了呢。真好。」敖芯的语气中有一丝欣慰之意。

「我一直都有朋友啊。不缺的。」

「你说小汐吗？小汐确实是个好孩子。那你之前还和他吵架！你看，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来这里玩了。」

殷九涵眼神忽然蒙上了一层黯然的阴霾，他道：「……我和汐早就和解了，他只是不喜欢来网咖里玩而已。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天生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真的和解了？」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点矛盾还又至于绝交，我们两个男人的器量还没有这么小。」

「和解了就好！」

敖芯站起身拍了拍殷九涵的肩膀。她撑了个懒腰，然后道：「我上去睡觉了。」

「晚安。」

敖芯忽然用一种十分挑逗的语气诱惑道：

「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姐姐其实很寂寞的呢。」

「芯姐，无聊的玩笑不好笑。」

敖芯叹一口气：「我其实，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睡呢……」

「……」

「其实姐姐最大的愿望呢，就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你睡着，然后温情满满地看着你起床……」

「芯姐，累了就快去睡觉吧。别拿弟弟开玩笑了。」

敖芯噗嗤一笑：「好吧好吧，那你也要注意休息。」

「嗯。」

殷九涵继续蜷缩在转椅上，被迫式地欣赏着正在放映的动漫。但他其实并不讨厌这种被推着走的被动感觉，相反还会比较喜欢。胡穗穗每天都像一只喜鹊一样向他叽叽喳喳地传教，半强迫地让他看这看那。这种感觉很不错，因为有人告诉他你应该做什么。

孤独和寂寞是焚烧人的烈焰，尽管他的外表如同止水一般平静。

漫漫长夜，总是只有一个人慢慢熬过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殷九涵不禁这样自我反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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