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一个人躲在车里，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无声无息地躲在角落里一个人生着闷气；又像是一个无能的男人，在世俗面前终究折弯了腰。与之相比，希拉作为一介女流却意气风发昂然去了最后的舞台上，而他作为末代的枭雄，却迟迟不前，惴惴不安。他闭上眼睛，整个脑海里全是希拉冷漠的双眼和话语。

“懦夫！懦夫！懦夫！你就是个懦夫！你不配活着！懦夫！”言语有时比枪炮更伤人，而希拉的每一句咒骂都都像是把刀子刺着萨麦尔的心房。

可纵使他心中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还是终究没能放下他心灵上的最后一道枷锁！一个人呆在车里，也不曾哭泣，只是沉默。

希拉到达了夏晚的家门口，用指关节叩着门。既然蛇已经出动了，那就打草惊蛇吧！反正老娘已经活的倦怠了，也该做点走心的事了，希拉在心中想着，眼角渐渐出现了皱纹，她好像变老了，青春的气息渐渐消失，尘封已久的苍老感扑面而来。

可门却迟迟未开，里面也安静地出奇，这种安静很诡异，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整个房间就像是坟场一样安静。

希拉的鬓角处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眉毛紧锁。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莫斯提马不是来找夏晚的？还是说这一切都发生完毕了，他直接破门而入取走了夏晚的性命？可这……未免太快了吧！既然这样，那他还要带闫诀来干嘛？这不符合常理。

啊啊啊啊啊！

希拉正在沉思的时候，原本沉寂的屋内却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声音就像是活刀剜肉一样锥心刺骨，似乎每一个音节都沾着血丝从喉咙里钻出来。

“开门开门，莫斯提马，你给我开门！”希拉不顾一切地大喊着，声音几度撕裂，几乎要把她一辈子的声音都要喊出来了。同时她还用自己的手掌狠狠拍着血红色的门，每一掌都渗出微微鲜血，可以门太红了，看不出鲜红的血迹来。

正当希拉恼怒不已甚至已经准备问候莫斯提马全家的时候，门悄然打开了，带着冰冷的气息一同深入希拉的心肺之中，久久不散。

屋里很冷，仿佛坠入冰窖一样的冷，希拉甚至都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一样。夏晚家的玻璃上结了冷艳的窗花，一座冰雕的王座赫然放在客厅的中央，它雕琢地美轮美奂，像是一支透明的冰玫瑰在屋里绽放，无尽的寒冰气息从王座上喷涌出来，在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莫斯提马立于王座旁边，像一个忠诚守卫的狗，而此时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正是这座城市黑夜的君王，生命交易所的主人——路西法大人。

他是这座城市遮天的黑幕，也是最不可动摇的暴君，一切试图挑衅他权威的人，都会被他无情地惩罚，然后凄惨地堕入地狱。

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全身痉挛着，像是落入圈套的野兽一样在嘶吼，脚踝处被人用钢棍给打的直流血，骨节早已经错位，钻心的疼痛伴随着骨裂的脆响一同传达到他的大脑里，让他痛不欲生。可是……他本就应该死了，在吸入独特的香毒试剂之后，他的意识和思维本来就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性了，纵使不取他的生命，那么他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只是一推喘气的尸体而已，

可为什么还是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去让闫诀重新苏醒过来，再去折磨他，让他疼的死去活来呢？真是恶毒啊！！！人世间最狠毒的恶魔也不过如此了吧！

闫诀的目光无力地看着一个地方——一个茶几，这个茶几上放着一个硕大的冰块，雾白色的寒气往四周蔓延着，整个房间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冰天雪地。

在这块千年老冰上面一个女孩在奋力地挣扎着，她的手脚被捆绑着，寒气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她身体里钻，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忍受着极度寒冷的侵蚀。路西法大人竟然在那个夏天的中午生生创造出了一片冰天雪地。而且，冰冷的不止是温度，还有无数人的内心。

希拉直面路西法大人，就如同一只火红的狐狸遇到了北极冰川下的雪狮，不是冰火对抗，而是以卵击石。

“你终于来了！”路西法神情忧郁，带着些许悲哀。

“是的，我来了。”希拉走进屋内，冰冷的寒气瞬间就包裹了她，这不禁让她寒毛直竖，空气冷涩的仿佛要窒息，水缸中的红色锦鲤鱼也已经在这艰难的空气下窒息了，露出鱼白漂浮在冰面上。

闫诀看到希拉的到来，怔怔地瞳孔之中流下了眼泪，他没想到，在这种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她还是来了，而且来的义无反顾，甚至打算用生命去做赌注。

温度再一次的下降，冰冷彻骨——

“这个舞台是为你准备的，希拉，你可以尽情舞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老板，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放过其中一个人也行啊！算我求你。”

哈哈哈哈！路西法止不住地狂笑起来，他从寒冰的王座上笑得那么开心。“怎么可能？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你拿什么和我做交易呢？”老板无情地讽刺着希拉，笑声猖狂如同小丑。

“用生命吧！”希拉平静地说着，湛蓝的眼眸之中失去了光芒。

“真的吗？想好了吗？”

“你来的目的不就是让我来做选择的吗？那么我怎么能这么让你失望呢！是吧？我最亲爱的路西法大人！你把我从法国土地上带过来的时候，这种结局你就已经预料到了吧！”

“你始终是个浪漫到极致的女人啊！可惜，浪漫致死！女人呐！终究不能参与这场血腥的修罗场中，这样的话，你只能成为一个牺牲品，连墓碑都不会有！”路西法优雅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想要造反的呢？是从那天在标本室开始的吗？我看的出来，你冰冷的外衣下心却在拼命翻涌，其实你很想杀了我吧！因为我夺走了你的爱人！”

“没错，我恨透了你，你就是个恶魔，樊尚他有什么罪！他有什么罪！他只是在捍卫一个男人的尊严，不是吗？这是浪漫，懂吗？而你，却因为这剥夺了他的生命。你整个人的心都是黑的，漆黑的心脏上布满了窟窿！”希拉的目光灼灼，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字一句都是对路西法的恨意，“以我对你的了解，那天你对我说的——是真话。雅各宾派和罗伯斯皮尔全都是把你当成座上宾，是你指使的他们做的事，而这一切的原因，却是仅仅为了你的生意和你的私心罢了！”

“等一下！”路西法伸出手来，强力地打断了希拉的话语，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像是蚕食她的领土一样，希拉的气场也被逼在了一个角落里，而路西法大人的气场却如同风暴气流一样充斥整个屋内。

萨麦尔继续说着，“我还为了你！那时候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需要一名得力的女助手，而你正好合适。生意对我而言并非没你不行。至于私心吗！这当然有了，我看不惯你们的恩爱，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就想一把火‘砰’地点燃这个世界。因为我知道，这是上帝在羞辱我。你很聪明，也很想活着，你跳入大西洋的时候，明知道是死，可你还在拼了命地凫水，实际上，你一点也不想死，起码说不想那样死。因为你明白你的美貌可以做很多东西，你觉得那样的谢幕方式不适合你，所以你才拼了命地活下去，拼了命地在这世界上淋漓的舞蹈，我说的对吗？玛利·罗丝·约瑟芙·塔契·德·拉·帕热利，这是你最初的名字。”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希拉的心仿佛在深水之中被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同时，希拉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那个历史车轮下的小女孩又在她身体里苏醒了，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深爱一个男人的柔情小女孩，可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在钢铁的外壳里慢慢地疗着伤，现在有人朝着她外壳狠狠踢了一脚，就像是把她踹出了自己精心构筑的外壳中。

“可我终究回不去了，死亡是你我最后的归宿。就算你是一个食人魔，那也有死的一天。”希拉狠毒地诅咒着路西法，“你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小世界啊！你自私、肮脏，也许在你本来的时空中，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甚至没有尊严，所以来到这个时间点，你才会有这么狠毒的报复心，我说的对吗？华利弗的小儿子。”

只是眼神的一次交流，希拉看到路西法的眼神，就像是两柄火把在猛烈地摩擦，火星四溅，触之者焚！路西法的暴怒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脸部愤怒狰狞且可怕，青筋暴起，眼中迸发出蛇蝎虎狼一样冷血的眼神，那眼神——嘶～真叫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知道的？”路西法佯装平静地问着，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这个问题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的，你本来就是一个小丑，内心怯懦而肮脏，你连个男人都不算！”希拉继续羞辱着路西法，她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那么她当然不介意再多惹怒一个人。

“希拉……你给我闭嘴！”路西法强大的气场在房间里奔涌着，寒冰在他的调度之下就像灵活的蛇一样缠上了希拉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已。“莫斯提马，给我动手！”

随着路西法的下令，莫斯提马从袖口处取出了一柄精钢所制的匕首，刀柄并不锋利，但却能够削铁如泥，皮肤触之则开，鲜血横流。他一步一步地向夏晚走过去，仿佛死神迫近。躺在老冰上的夏晚脸上写满了惊恐，那种死亡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好像死神镰刀割开皮肤的感觉，冷且疼。

“呜呜呜呜！”夏晚无力地摇晃着脑袋，头发凌乱在冰面上。那一刻夏晚的心一定是在无力的颤抖吧，眼看着自己即将被剖开心脏，却无能为力地仿佛一只弱小的小白猫，恐怖的死亡气息把她逼得简直要窒息。

莫斯提马到了夏晚的身边，他把刀轻轻地放在夏晚的手腕上，匕首就像是有万千的重量一样，开始慢慢慢慢地割开一层一层的皮肤，从表皮层到真皮层，毛细血管也一点一点地被割开，静脉的鲜血流淌了出来，透明的老冰上开始出现红色的纹路，一点一点的红那么地扎眼，那么疼。

“不要，莫斯提马。你良心被他妈狗给吃了！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希拉竭力地叫喊着，寒气封闭着她身体中的运动细胞，让她根本无从发力去挣脱脚下被冰封的双膝。

倒在地上的闫诀脸上的青筋爆裂而出，他的脸红得发紫，虽然嘴被封住了，可他还用身体在拼命的蠕动，仿佛一只善良的大虫子。

“继续——”路西法开始重新恢复自己的狂妄，他满怀狂喜地看着女孩生命在流逝，无数喧嚣都被他抛之了脑后，好像一丝动容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