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却没有立刻表态,反倒是谨慎问道:
“口说无凭,你让我如何信你?”
“那本王就再送世子一份大礼!”
秦王再度拍了两下手掌,可半天也没有任何人出现,看得众人着实尴尬不已。
一尘大师也是无奈地笑笑,遂颂一声佛号道:
“徒儿出来吧,别让秦王难堪!”
话音未落,一道靓丽倩影轻移莲步,缓缓自内庭出现。
姜枫看清来人身姿,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是雪晴师姐?”
几年不见,李雪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仍穿着粗布衣衫,看上去像个农家姑娘,手上还拿着一根萝卜小口啃着。
在观音禅院修行时,李雪晴一直在后山独居,并帮助料理禅院自种的菜蔬,唯有一尘大师讲经时才入院听法。
除空印和尚偶尔会去看望她之外,平时几乎无人相伴左右,这让她颇为怀念幼时在莫高城的生活。
多年幽居将她的性子磨砺的清冷孤傲,眼神中少了几分怯弱,多出几分倔强。
见到姜枫后,她依然是我行我素,并未理会在场的其他人,只是津津有味地啃着萝卜,时不时扫上姜枫一眼。
秦王干笑两声道:“据说姑娘在虎驼山修行时,被人称作‘小观音’,想来定是有着一副菩萨心肠,以后还请姑娘多多照拂。”
李雪晴白他一眼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尽量少跟我说话!”
姜枫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李雪晴虽然有些改变,却也保留了几分幼时的性子,说起话来率真爽朗,端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秦王羞得老脸一红,倒也没发脾气,只是摇头苦笑不止。
而许云褚实在看不下去,当即冷哼一声道:
“秦王尊上敬得是一尘大师,并非你这不知礼数的黄毛丫头,我看你也就能骗骗乡野百姓,又哪里当得起‘小观音’的美名?”
李雪晴则目不斜视地说:“纵观这茫茫世间,又有何人能比得了观音大士的风范,虎驼山的村民们疼我爱我,才送我这么一个名头,你若不服气,咱们就出去比划比划,输了的学狗叫,不知你可有这个胆量?”
“你……”
许云褚自知不是其对手,顿时气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无从发作。
姜枫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看不透李雪晴的修为,心道莫非她已入了化境不成。
可是李雪晴与他年龄相同,进境怎会如此迅速?
想那青衣四女比李雪晴还要大上几岁,且有羌族秘法辅助,如今也不过堪堪达到一品之境。
难道李雪晴是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不成,姜枫竟一时猜不明白。
一尘大师见状,不紧不慢地打圆场道:“徒儿休得无礼,你我师徒在秦王府上作客,怎可这般倨傲张狂?”
李雪晴这才收起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势,双手合十躬身一礼道:“师父息怒,徒儿明白了!”
姜枫不由地咧咧嘴角,心道幸好她还有个怕的人,否则真不知道谁还能被她放在眼里。
不料李雪晴突然回头瞪了姜枫一眼:“不准偷笑!”
姜枫闻言一滞,看得久坐在旁的孙邈邈含笑不语。
这时秦王朗声大笑道:“现在世子殿下总该相信本王了吧!”
“何以见得?”姜枫仍是不解。
一尘大师颂一声佛号道:“世子有所不知,我这徒儿本是西凉国的小公主,当年老衲受西凉国圣皇陛下所托,留雪晴在观音禅寺沐浴佛礼,便算是与西凉国结下了一段善缘!”
幼时姜枫确实对李雪晴身世有所怀疑,只是后来两人分开日久,这些想法便从脑海中慢慢淡出,直到此刻才又浮上心头。
那时节李雪晴总说自己也是孤儿,言辞之间却又含糊不定。
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懂得掩饰自己,姜枫几番试探下来,便猜测李雪晴怕是也和他一样,拥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今日得一尘大师指点,姜枫顿时有茅塞顿开之感。
秦王则沉声道:“西凉国与大罗帝国结怨已久,却始终不肯臣服,北方还有蛮族虎视眈眈,他们若想继续在炎武大地生存下去,便离不开盟友协助,现在除本王之外,又有谁能帮他们!”
李雪晴不甚了解此中机密,只是单纯不喜欢秦王这个人。
但她也知晓利害得失,否则又哪会来龙城面见秦王。
姜枫淡然道:“今日秦王如此坦诚,莫不是要公然与天子开战了?”
秦王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只要天子不再起削藩之心,各路藩镇相安无事,本王便可高枕无忧!”
一尘大师也在旁帮腔道:“不到万不得已,秦王是不会起兵的,就怕我大罗天子等不得!”
姜枫摸摸鼻子道:“倘若你我今日之言被当今天子得知,恐怕大罗铁骑即刻便会启程讨伐,难道秦王不怕我改弦更张,暗中将此事告知天子?”
秦王笑笑说:“世子是个聪明人,定不会做出此等蠢事,否则在场之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姜枫讪笑一声道:“你们就那么惧怕那位灰衣宰相?”
秦王苦笑不语,一尘大师则出言解释道:“邪蛊黑巫远比你所想象的更加可怕,否则正处鼎盛之时的前朝天后,怎会在一夜间摔落神坛!”
“前朝天后?”姜枫微微蹙眉道,“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就连我家那位老头都对其三缄其口。”
真正了解前朝天后实力的人并不多,之前姜枫曾向青田道长打听过此人,可惜那老头每每以托辞敷衍,始终未透漏丝毫底细。
秦王则没有太多顾虑,毫不隐晦地道出一番实情。
“据说前朝天后也是一位先天大宗师,欲借助巫蛊之术再作突破,可惜最后关头功败垂成,吸引无数奇人异士的神都一朝尽毁,直到如今仍是一片废墟!”
“这便是那洛墟之地的由来?”姜枫沉吟道。
“不错!”秦王点头道,“洛墟之地荒废至今,仍无人敢踏入半步,后来所建的洛邑城池远在百里之外,听说也常有异事发生,想来与那洛墟定然脱不开关系。”
“就没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过什么吗?”姜枫追问。
“当时身处神都之人已然死尽,后世之中有些艺高胆大的术法高手前去探秘,唯有那姚千禧一人活着逃了出来,你若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倒是可以找机会去问问他!”秦王打趣道。
姜枫不置可否地摸摸鼻子,心中对这位灰衣宰相又添几分好奇。
既然黑巫与白巫之争乃是宿怨,那么他们终有一日会相见。
这时李雪晴走到姜枫身边,把萝卜递给他道:“要不要尝尝?”
姜枫微微一愣道:“我吃不惯生的!”
“那改天我用这个给你煲汤喝?”
“好!”
姜枫见李雪晴主动跟他说话,心中安定不少,否则还不知以后会闹出些什么乱子。
李雪晴想了想又说:“对了,那个叫什么黑狐是你的人吗?”
姜枫不答反问道:“他怎么了?”
李雪晴啃了口萝卜说“我把他打伤了,现在就囚于这府中地牢,你要见他吗?”
姜枫心头一禀道:“现在就去!”
秦王将他们二人言语听在耳中,愈加觉得这两人比他想象中更加亲近,遂没好气地瞪了许云褚一眼,貌似在责怪他处事不周。
许云褚拱手一礼,以示自己知错,却没收到想要的效果。
秦王冷哼一声,赶紧追着姜枫而去,浑身肥肉上下颤抖不止。
很快几人来到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之内,黑狐竟被铁链牢牢锁在铁架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几无一处完好皮肉。
姜枫赶紧上前探查黑狐脉细,发现其气息十分虚弱,却无性命之虞,心中方才稍安。
面对秦王等人,姜枫怒目而视道:“这是谁做的?”
李雪晴很少见到姜枫发脾气的样子,早已波澜不惊的内心,不知为何涌出一阵怯意。
“我只是负责将他抓来,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没问你!”姜枫冷声斥道。
李雪晴竟吓得一个激灵,手中萝卜差点掉在地上,只好撅着嘴巴,满腹委屈地站在一旁,不敢再说什么。
秦王恶狠狠地看着许云褚,厉声叱道:“混账东西,还不快放人!”
许云褚战战兢兢地跑过去,亲自给黑狐解开束缚,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姜枫难掩怒意地冷哼一声,兀自杠起昏迷不醒的黑狐便往外走。
孙邈邈脚步慢,刚刚走到地牢门口,就看见姜枫黑着脸出来,大惊失色之下,急忙掏出一粒疗伤秘药塞进黑狐口中。
姜枫扛着黑狐的身体,匆匆跑到城主府外,将其轻轻放入马车之中。
李雪晴紧紧跟在后面,也没心思再吃萝卜,眼圈已然红了半个。
秦王也追了出来,脸上神情凝重无比,生怕因此而贻误结盟大事。
姜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说:“这件事还没完,咱们的账迟早要算!”
秦王赶紧上前一步,满脸歉疚地说:“一切皆怪本王管束不力,请世子莫要动怒,待此间事了,本王定会给世子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