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朗星稀，阵阵妖风透过窗户，吹得书桌上的油灯明灭不定。
让本就昏暗的房间，显得有些妖异起来。
“噗！”
油灯熄灭发出轻微的声响，也惊醒了坐在椅子上用手拄着头，半梦半醒之间的子正。
睡眼惺忪的站起身来，伸手使劲的搓揉了几下脸。
驱赶走了大半的睡意，这才转过身来，正对着身后的窗台。。
月光穿过透明的窗户，映照在赵子正的脸上。
一身天青色圆领袍，被月光照成了月白色。
让赵子正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出尘圣洁的意味。
淡淡的朝着房间里，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处开口道。
“你来得迟了一些！”
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道身影。
赵子正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整个人显得风轻云淡。
那人听到赵子正声音传来，“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朝赵子正行五体投拜的大礼。
口中称罪，但声音依旧不卑不亢道：“卑职见过侯爷，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还请侯爷赎罪。”
“起来吧”
赵子正淡淡的说道。
跪在黑暗角落的那人缓缓站起身来，低声道：
“谢侯爷！”
赵子正问道：“密谍司的人？”
那黑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赵子正神觉何其敏锐，岂能看不出黑影的脸上的犹豫之色。
再次开口问道：“那就是都水监咯？”
那黑影仿佛下定了决心，再次摇摇头，开口道：
“卑职是内侍省的人，奉娘娘之命暗中护卫侯爷。”
赵子正无声的笑了，笑得很是苦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直冲天灵盖，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砚台。
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朝着黑暗中的影子头上砸去。
那影子并没有避开朝自己面门砸来的砚台，砚台就这样“当”的一下磕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那人毫不在意，仅仅是被砸得后退了一步，随即站稳身形，一动不动稳如泰山，而砚台，已经碎了一地。
一阵无力感萦绕在赵子正的心间。
皇家，果然每个人都心怀鬼胎，皇家，就当真没有亲情吗？
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赵子正的声音宛如冬月里的寒冰：
“这么说，密谍司的人手是你拦住的？”
那黑影答道：“是。”
“你声音洪亮，也没有某种难闻的气味，要我如何相信你是宦官？”
“卑职乃是武侍！”
赵子正沉默，那黑影也不说话。
半响过后，赵子正的心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语气平淡道：“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人并不接赵子正这句话，依旧不卑不亢答非所问的说道：
“侯爷，此物干系重大，还请将配方交给卑职保管。”
赵子正再次沉默，那黑影似乎也不着急，双手捧着小腹，静静的矗立在黑暗里。
再次沉默了半响，赵子正将书桌上的信封扔给那人，淡淡的说道：
“拿走吧，另外，那两人并不知情，放过他们。”
黑影收起信封，顿了顿说道：“侯爷的话卑职一定带到。”
“滚！”
“卑职告辞。”
话音未落，黑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散落在在地上的砚台碎片，还证明着那黑影，确实存在过的痕迹。
仿佛心里有一团火，烧得赵子正口干舌燥。
并且越烧越大，赵子正走到房间正中心的圆桌边，抬手拿起茶杯，一口喝干早已冰凉的茶水，怒火仿佛要冲破胸膛。
“砰”
茶杯碎裂的声音传来，碎片划破了赵子正的手心，鲜血流在了桌子上，溅起一滴血珠。
赵子正浑然不觉。
强忍着怒火和心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感。
喃喃道：“连对我也不放心吗？”
一拳砸在桌子上，将桌子砸出一个缺口，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大不了远走海外。”
逃避，其实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赵子正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是他没有选择，皇储之争越发激烈。
“朝堂表面上一片祥和，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大世的光辉之下。
私底下确是暗流涌动，局势波澜诡异，谁暗谁明混乱不清。
各方势力为了利益血肉倾轧，明里暗里的各种争斗，手段曾不出穷。
若自己是普通勋贵也就罢了，偏偏自己出身皇族，不得不面临站队的问题。
赵子正远走江湖，何尝没有避开漩涡中心的想法。
赵子正不想，也不能在局势还没有明朗之前，参与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只是，局势真的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
自己才离开京城多久，连长孙都要赤膊上阵，不得不算计自己？”
赵子正静下心来，一瞬间考虑了很多东西。
从帝王心术考虑到朝堂平衡。
可惜，赵子正悲哀的发现，不论长孙如何算计自己，自己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说长孙对待自己视如己出，而自己也对长孙有着很重的孺慕之情
光是想起长孙那张温暖又骄傲的脸，自己就生不出恶感，毫无反抗之心。
更别说对长孙下手。
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确定了一件事情。
搞清楚了自己出京几个月以来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原来自己有人暗中保护，再也不用会折损在江湖上了，起码不会死，以后可着劲儿造。”
赵子正自我安慰，尽量让自己将事情往好的一面想。
“罢了，傻老娘们儿想把本公子拉下水，就让你得逞一次。
大不了就杀他个天翻地覆，然后泛舟跑路。”
赵子正满心苦涩，又没办法对别人言说，只好一个人惆怅。
衣服鞋子都懒得脱，瘫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带着满腹心事沉沉睡去。
——
而那黑衣人，从赵子正房间消失后。
出现在巫山郡城某个富贵人家的别院里，院子并不起眼。
但没人知道，这里是皇宫的暗手之一，并且是整个剑州最大的暗点。
剑州数万的宫廷暗子，皆受其管辖。
院子里某个不大的房间，油灯昏暗。
“三...三...统领，您，您，您怎么来了？”
房间里，出现在客栈的那个黑影面对着墙壁站立，让人看不清脸，身后跪着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
跪着那人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的问道。
那黑影没有说话，从怀中将信封掏出，扔给背后跪着的富家翁。
开口说道：
“三级，绝密，加红翎！”
那富家翁战战兢兢的捡起信封，听见红翎二字，身体一震，不敢抬头，声音惊颤着说道：“红翎？”
“没错，红！翎！”
黑影重复了一遍，特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声音。
那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答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着倒着退出去。
“做完这件事，你自尽吧！”
黑影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
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身形一顿，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黑影。
随即神色变得木然，说道：“是！”
眼神呆滞，像一具行尸走肉，缓缓退了出去。
“你的妻儿老小，我亲自给你安排，你在京城的私生子，也会踏上仕途。”
黑影又补充了一句。
而听到这句话的富家翁中年人，身体微不可查的的颤抖一下。
脸上木然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决绝。
……
“这人世间，谁不是一颗棋子！”
黑影喃喃道，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然后消失在了昏暗中。
赵子正强迫自己早早的醒来，长孙的横插一脚，彻底打乱了赵子正报复石柱山庄的计划。
昨晚那人带走了火药的秘方，自己必须抢在那封信到长孙手上之前。
将石柱山庄炸上天，然后，就再也不能碰这个禁忌。
时间太过紧迫，别看剑州离着京城万里之遥，多于有心人来说，不过是个把月的路程而已。
至少赵子正，以自己四品的速度，如果不眠不休，他有把握十五天之内赶回京城。
何况四品之前还有三品小宗师，二品宗师，一品大宗师。
以及，朝临东海，暮宿昆仑的，先天神仙流！
而皇宫，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所以，自己最多只有七天时间，甚至更少。
再除去到石柱山庄的路程，以及给自己三人留下跑路的时间。
最多还有五天时间，一想到自己要在五天内配置出五百公斤炸药，赵子正就头大如斗。
能弄出来多少就弄多少吧，赵子正咬咬牙，来不及洗脸就投入到了自己的火药大业中。
先将硫磺，硝石，木炭，磨成粉，提纯怎么弄来着？
……
中午时，姜贝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子正，吃饭……”
“滚！”
“噢！嗯，你再说……”
“滚！”
姜贝云骂骂咧咧的走了。
下午时，刘谋仁推开赵子正的房门。
“滚！”
在赵子正的的喝骂声中，头一缩，带上了房门。
晚上，饥肠辘辘的赵子正，看着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欲哭无泪。
整整一天，赵子正刚刚把百来斤的木炭和七十多斤的硫磺磨成粉末。
三百多斤的硝石，则一颗未动。
赵子正咬牙切齿，各种脏话不停的从口中飙出，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石柱山庄的头上。
至于害他时间如此紧迫的长孙，则被赵子正自动忽略。
嘴里骂骂咧咧的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连夜赶工，磨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