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流城门口，入城之人排起长龙，熙熙攘攘。

如今天下这样的形势，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大食鬼闹的，若是被那些大食鬼混入城中，百姓们必然遭殃。

如今，凉人也怕了，只见城门下数百铁甲严阵以待，每个人经过城门的时候都要经过凉人守卫的盘查，除了需要接受口头上的查问，还要递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明文印信，当然，还有第三道关卡，但因为进城的人太多，看不清具体情形。

“嘿……张胡子，知道最后一关查验的是什么嘛？”前面不远，有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问道。

旁边一个满脸茂盛胡须的汉子回道：“还能是什么，滴血验形呗，他娘的，你瞧瞧我这手上，进一次城就要被割一次，老子都被割了三次了！”

瘦高男子偷笑，“谁叫你这蠢货进进出出，自己找不自在！”

“笑个屁，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趟赚了多少银子……”

“嘘……你这傻缺，小声点，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上银子多？”

“师兄，这个滴血验形是什么意思？”季人离问道。

李辟方笑了笑，“哼哼……不过是割破手指，将血液滴在一面石镜之上，若是人族不假，则毫无异常，如果是披着人皮的大食鬼，血液一落在石镜上，立马就会变为青黑之色！”

青苧缩着手，一脸担忧道：“能不能不查？”

李辟方了然，寻常男子自然不在意手上被割上一刀，女子则不然，“不查也行，除非……”话毕，他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青苧皱着眉头，问道：“五十两？”

李辟方笑道：“姑娘，这可是凉州首府广流啊，五十两？你以为打发要饭的呢！”

“五百两？”青苧惊讶道：“可我身上只有二百多两了……”

李辟方毫不在意，从怀里摸了个令牌出来，呈圆形，正面刻着个‘风’字，“你们心放在肚子里，有这枚凉王府的‘风字令’，我们入城无碍！”

季人离扁着嘴，“那你不早说……”

青苧放下手臂，瞪了李辟方一眼。

这时，有个白面书生走了过来，经过季人离的时候，一直盯着看，直到走出大半丈的距离，又甩着缰绳走了回来。

“小兄弟，能否插个队？”

季人离疑声道：“插队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白面书生笑笑，说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啊不……也不能算是故人，虽然她待我如友，但我最多算是一个下属。”

“哪里像？男的还是女的？”季人离有些好奇。

“是个女子，至于哪里像……我瞧瞧，嗯……这嘴角，眉型……”书生盯着季人离猛瞧。

李辟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我这师弟像个女人？”

“非也……非也……只是看到这位小友，一下子勾起了往日的记忆……”

“插队就插队，整这么多弯弯绕绕！”季人离没好气道。

白面书生策马走到季人离前面，转头问道：“公子今年多大？”

季人离没由来的一惊，好像隐约记得之前也有人问过自己多大，但半天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至于自己身体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惊颤，他更是摸不着头脑。

“十六……”季人离还是答了一句。

“呵呵，我以为公子十七，嗯……小生还粗懂一些看相之术，要不然我给小友瞧瞧？”说着，白面书生就伸出了手。

李辟方沉着脸，一抬手挡在了两人面前，“你这书生……戏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书生眼中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好的掩饰过去，他看了看李辟方，对方眼中有一丝杀意故意显露，于是轻声道：“兄台多虑了……我不是法宗出身……”

话毕，书生看着季人离点了点头，转回了身。

季人离转头看着自家师兄。

李辟方则是摇了摇头，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这白面书生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对方是怎么发现的，他不知道，但显然没什么恶意，否则，书生没有必要缀言这么多，这一点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半晌，前面的队伍经过查验之后，缓缓进城，刚才的白面书生只是抬了抬手，掌心应该是拿着什么东西，那些凉人守卫立马收起平日的厌烦之色，飞快放人进城。

临走前，书生回过头来，对着季人离叫道：“小友，如果愿意的话，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李辟方故意哼了一声，看都没看门前的守卫，与书生一样，抬起手掌，露出掌心的‘风字令’。

城门守卫对这风字令最熟悉不过，因为这令牌是出自凉王府的风字营，营内能人强者极多，且精通各种合击暗杀之术，最重要的是一直对凉王府忠心耿耿，世代守卫凉州安全，在整个凉州，要是能有人被选入风字营，就好比大越得中进士的读书人一样，那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守卫连忙退到一边，右手贴在左肩，弯腰行礼。

季人离经过最后一道查验处的时候，看到有个甲士，手拿匕首，将一个人手指割破，任凭血液滴在一块石镜之上，两息之后，石镜上毫无动静，那甲士一脚就将人踹走，并大叫道：“下一个……”

广流城内，行人、商铺同样极多，但满眼所见，行人的容貌、房屋样式还是跟大越有很大差别，但季人离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有一丝亲切。

季人离抬眼看了看，城里也有不少大越之人，比如右边一处算卦摊子上的两人，一个白须老者，一个灰衣青年，两人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打量过来。

“这位兄台，一会是往西还是往北……”白须老者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李辟方转头，笑呵呵道：“往西吧，西边临近幻海，景色好一些！”

老者点了点头，附和道：“对，西面确实景色更好一些！”

说罢，老者看向季人离，说道：“我观这位小友，虽然印堂润泽，但却隐隐透着六条黑线，其中有一条黑线已经差不多消散殆尽，想必前不久才遭遇一次杀劫吧！”

季人离在四月风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一些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那些都是口袋里没钱，想凭着一双巧嘴就在客栈住下，最开始的时候季人离也曾上过一两次当，后来只要对方一开口就会被他撵出去。

季人离没好气道：“你的意思是，我后面还有五次杀劫？”

老者摇了摇头，“是最少还有五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离死最近的一次，季人离觉得是在离开月阳坡，在那个村子里遇到大食鬼的时候，那时他跟着柳星奎还有绿樱，差点一命呜呼，最终是靠着玉礼子显威才侥幸活命，在秀安的那一次，虽然惊险，但有众人相救，只能算是有惊无险。

李辟方策马上前，盯着白须老者怒声道：“以后……这个摊子换人吧！如果我下次路过的时候还能看到你，我会将你的胡子一根根扒光！”

“师弟，我们走，不要听这老家伙胡言乱语！”话毕，李辟方瞪了一眼白须老者，当先离去。

半柱香后，算命摊子上，白须老者叹了口气，并未因为李辟方的话语恼怒。

“徒儿，收摊子吧……”

旁边灰衣青年一脸不岔，说道：“师傅，他姓李的凭什么这么说？再说了，您老说的是事实，那小子本身……”

说了一半，白须老者一拐杖敲了过来：“没听见我说的话？还不收摊子走人？哼……你要是跟他姓李的一样，能在凉州给我们这些礼宗门人争得一处容身之地，你就是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都行！”

青年捂着脑袋，一句话说不出来。

大街上，季人离一直在想刚才白须老者说的话，他倒是不觉得对方是胡言乱语。

“季公子，这种街头算命的套话，不信也罢，以前还有人说我爹岁不过六十，虽然现在我爹确实身体不大好，但却活的好好的！”青苧说道。

季人离勉强一笑，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以前在月阳坡的时候，我偷偷坐在一条船上，准备离开那里，但是不知道这么的，河里突然就起了风浪，把大船打碎了，还淹死了六个人！那个开船的一直都说是我造成的！说我不该上那艘船……”

青苧有些吃惊，回道：“虽然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但我相信不是公子的错。”

李辟方面露沉思之色，看向自家师弟，轻声道：“师弟，你是信我，还是方才的老头？”

季人离想也不想，回道：“当然是师兄了……”

李辟方点头道：“以后，不管多少劫难，五次还是五十次，师兄都会护你周全！”

季人离看着师兄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适应，笑了笑说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说？对了，刚才老头说的往西还是往北，是什么意思？”

李辟方并未开口，而是传音道：“凉州大世子李安的府邸在北边，三世子李贞的府邸在西边！”

季人离一下子明白过来，运用不太熟悉的传音之术，回道：“我知道了，刚才算命摊子上的两个人，也是礼宗门人，他们想知道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