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呼啸的风雪，干枯的树杈和萎黄的枯草灌木都渐渐淹没在雪粒之下。不，不只是风雪，一群黑点汇集成洪流在丛林和荒原中穿行，身影由远及近，原来是匈和咆带领着族里的壮年雄条犼在雪地里飞奔。

云团刚刚堆积、雪花还未开始飘落时匈带着大部队就出发了，条犼们已经按耐不住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这个藏季对它们来说太过残酷，周围的猎物少得可怜，即使雄性倾巢出动，每日也所获甚少，猎杀兽人不只是为了报仇，更是条犼族活下去的手段。雌性和幼崽老弱兽人被留在了山洞x里，等他们杀光兽人后再接族人们过去。

条犼们肌肉发达的腿爪踩得所到之处坑洼泞淖，雪泥四溅。气温下降得很快，这些灰白色的凶兽们却并不觉得寒冷，它们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结成了白雾，又被飞速奔跑的身形冲散。

“前面就到兽人的溪边营地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傍晚我们就能在兽人山洞饱餐一顿了。”匈朝着身后高吼一句，条犼们精神大振。它们已经急急赶路多天，带在身上的肉也早吃得差不多了，真是又累又饿。

条犼的到来让溪边营地附近过冬的动物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这也不足以安慰这些凶兽的胃口。条犼们边撕扯新鲜的血食边畅想明日的痛快杀戮。

咆带着匈离开喧嚣的条犼群来到了一个大坑边，这是当初挖出儿子和侄子尸体的地方，依稀还看得出当初咆挖掘时的痕迹，匈站在坑边静静地站了一顿饭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片的雪花很快就盖满了两人的头顶，白雪与身上的厚重毛发浑然一体难以分辨。

“走吧，”匈突然转身走向远处的条犼群，声音暗哑：“等明天…”

咆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睛跟着哥哥离开，时不时扭头回看看那渐渐被夜色吞没的大坑。

------------------------我是欧成栋睡不踏实的分界线-----------------------

洞外的寒风呼啸，不时顺着木板的缝隙溜进山洞，洞内的温度却没有被寒风同化，对于兽人们来说，这样暖和的冬夜是他们从来不敢想象的幸福。

幼崽团在父母的中央，偶尔觉得热还会半睡不醒地从母亲的怀里挣扎起来，选个稍微凉快的方向重新躺下，然而不久就会被警觉的母亲发现，揪着小尾巴把他们拽回怀里，还要再搭上兽皮毯子。

山洞里是此起彼伏的大小鼾声，还不时有谁的梦话和磨牙声，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欧成栋翻了几次身，还是没有找到睡意。以前在部队里，营房里的动静和这里也差不多，鼾声呓语并不会影响到他甚至还有些亲切。不过这段日子他一直揣着心事，总是睡不踏实。

欧成栋披着衣服轻轻起身，借着灶下微弱的火光巡视检查几个灶坑是否还有柴火，不时添加一两根柴放入灶洞，山洞里的空气有些闷，他打开窗户挡板，清冽的空气和几片调皮的雪花铺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窗外隐约传来守夜的兽人们轻声交谈的声音，他小心地卸下门板，准备去替下守夜的兽人。刚钻出帘子，感觉背后有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阿啸的大脑袋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一人一兽蹑手蹑脚地放好门帘，走到了守夜的火堆边。替下了哈欠连天的平和黑子。

阿啸看着往火堆里填柴的欧成栋，小欧这几天人前总是朝气蓬勃自信满满的样子，大家都被他的情绪感染镇定不少，其实他这几天睡得很少，半夜总会惊醒，静静躺在黑暗里好久才能再次入睡。

紧挨着他的阿啸总会一同醒来，无声地陪着直到欧成栋再次入睡。条犼的凶残好斗是兽人族长久的噩梦，这次的生死之战结果难料，不知又会有多少族人牺牲。阿啸只想拼尽全力保护身边每一个人，尤其是小欧。

他爱小欧笑时露出的整洁白牙和脸上的小坑（欧成栋：这是酒窝，算了，小坑就小坑吧，弃疗。）；他喜欢竖着耳朵听到小欧清亮如泉水般的说笑声，他总想趴在小欧身边被喂香香的烤肉，任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狂摸乱揉，拿着木梳给自己顺毛。

“阿啸，这样是不是暖和些了？”欧成栋添完柴然后把兽皮毯子搭在阿啸背着火的一边，靠着阿啸盘坐下来，阿啸总是体贴地当他的靠枕，把风雪挡在自己的另一边。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冷。”某狗嘴很硬，身体却诚实地蜷在了毯子下面。

“好的好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抗冻的獒。”欧成栋从怀里往外掏肉干，这是他今天晚上省下的口粮，为了保证食物够撑到明年春天，壮年兽人们都自觉减少了进食，他晚上醒来总能听到阿啸肚子里叽里咕噜乱叫。

肉干在火上烤烤就散发出了迷人的香气，阿啸强撑着不去看，还左右躲着欧成栋给他喂食的手：“我晚上都吃撑了，一点儿都不想吃，你看你瘦得都快被风吹走了，你自己吃吧。”

然而肚子很不给力地又一阵乱响，好像在啪啪打阿啸的脸，欧成栋觉得此狗此刻毛下定然已经红了。

“吃吧，我这几天吃肉干就有点胃胀，你不吃我明天就给那几个姑娘分了。”话音未落，手里的肉干就被大舌头卷走了，手心被湿热的手头舔得有些痒痒。

“其实吧我还是有点饿的。”某狗嘟囔着嚼着肉干，他可不想让小欧和那几个没伴侣的姑娘有机会说笑。

“小欧，你是不是喜欢阿土？还是喜欢阿茶？”阿啸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些日子未找伴侣的雌兽人最近总喜欢凑在小欧身边找机会。

最大胆的就属阿茶，她是个高大健美的黑豹姑娘，不仅擅长格斗，做衣服也是一把好手，小欧的兽皮衣就是她的作品。阿啸早就在她给小欧量尺寸时看她不顺眼了，深以自己的狗爪子无法裁衣为恨，这个可恶的丫头居然趁着量尺寸时摸小欧身体！（欧成栋：你那是什么眼神，谁量尺寸不得在身上比划呀。）

阿土的眼睛时时都黏在了小欧身上，天天打着学医的借口过来讨教，一说话就脸红，当他瞎看不出来吗？阿啸最近对阿土的感觉不是太好，之前几次年轻兽人的反目争斗都是因为阿土不明不白的态度，她之前还说过哥哥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哥哥也曾提醒过自己小心，这些都让他对阿土有些警惕。现在阿土的注意力又到了小欧身上，更叫阿啸万分反感。

“我...”斜眼儿偷暼了阿啸貌似无意实则乱抖的狗耳朵，欧成栋大喘气后继续：“哪个也没喜欢，虽然她们都是很美丽很好的姑娘，但都不是让我心动的人。阿啸，我的爸妈是因为彼此相爱才结为伴侣的，我希望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找到心爱的人相伴一生。”

也许是深夜篝火让人温暖到放松了警惕，又或者是不久之后的恶战引发了他吐露心声的欲望：“不是因为岁数到了就该找个伴，不是因为对方条件很不错而找个伴，更不是因为需要繁衍后代必须找个伴。我不在乎是异性还是同性，我只希望和我的伴侣彼此相爱、不离不弃、互为依靠，不管相伴的日子是长还是短，但只是他愿意和我一起努力过好人生的每一天，心意相通、快乐欢喜，那就足够了。”

“今晚真是有点疯了，说这些干什么呢。你还是个二狗子呢，懂什么情情爱爱的。”欧成栋动情后有点儿尴尬，试图以打击阿啸转移话题来挽回面子。

“哼，我家父母和哥哥嫂嫂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等我成年了，哼！”阿啸急忙咬住了舌头，现在以兽态向小欧表白显得太蠢，说不定还浪费好感以为我在说笑，兽态也没什么吸引力，等明年秋天我化形变成个美男子，到时候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阿啸，我给你出道算术题吧，咱们好久没玩应用题啦，来来来，咱们的陷阱一共可以装下10只条犼，明天战斗一开始，条犼掉进去4只，问还可以装几只条犼？”

“哈？条犼又不傻，掉进去四只是因为没留神，你还指望人家自己再跳进去找死啊？”某狗鄙视的眼神简直让欧成栋羞愤欲绝。

“就你能是吧，你咋不上天呢，我假设条犼都瞎了看不见路不行吗？”

“那我假设他们没瞎，还看见了坑。”

“少说废话。换一个，洞里有十只牙兔，你吃了4只还剩几只？”

“不可能，我怎么会偷吃独食！你这是质疑我的品格吗？”

“混蛋啊，让你算个10减4怎么这么费劲？”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啦，净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扰乱我的思考。不就是10减4吗，等于5!”

“啊，错！吃我一个脑瓜崩儿，你掰掰爪子看看应该等于几......”

“哈哈哈，没弹着！”

夜晚就这样在嬉笑打闹中度过，天边渐渐泛起了灰白，大雪仍然在寒风中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