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业的班级是六年级四班，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教室。

走进教室的五个人默然地看着被时光遗弃的陈设，面色郑重，似乎都在缅怀什么。

何丹打破了沉寂，“我记得小学那会儿，咱们四个其实算不上朋友吧。”

“那肯定不算，”秦赫打开后黑板旁的柜子，从上到下挨个查看，终于在下面的架子上发现一颗篮球，“我那时候是班长，喜欢招呼几个男生和外班的打篮球；你是班上最皮的学生，成天调皮捣蛋，不是挠一下前桌女生的后背，就是踢她们的凳子，讨厌到家了；王青是语文课代表，正好咱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所以他最得宠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吟诗吧。”

“哈哈，”林凯笑了两声，这种“童年趣事”听起来蛮有意思的，“跟你们说实话，我那时候总是摇头晃脑得背诗，其实是想吸引女生注意的。”

“吸引女生注意？不愧是才子的脑回路，”何丹转向杨聪，“对了，老唐那时候在干什么？”

“是哦，我有时候回忆小学生活，发现记忆里面几乎没有老唐的身影哎，”林凯突然抓住杨聪的手腕，吓得他退出几步，“我说，老唐不会是鬼吧？”

“你大爷！”即便不是台词要求，杨聪也要这么骂出声来，这一惊一乍得的确吓到他了。

秦赫笑着拍手，“老唐那时候成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上课铃响就老实听课，下课铃响就看武侠小说，一说放学就跑回家了，难怪大家都没印象。要不是我是班长负责收作业，我也不知道班上还有这么一号。”

说着以前的趣事，就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天真的年代，“长大了才明白，那时候真是浪费了太多时间。”

“即便没有认真学习，哪怕看漫画看小说也好啊，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就是发发呆，说说话就过去了。”

“我上下班坐公交的时候，总能看到家长接送孩子去各种兴趣班，我就想啊，我小时候怎么就没去学一个乐器，”何丹长吁短叹，“我们公司去年年底开个总结联欢会，领导说快过年了，每个人都上去表演个节目，添点喜气，大家也都想上台表现自己。轮到我了，我想了半天，上网搜了几个段子准备表演单口相声，候场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把那几个段子里的梗都用完了，到我上去讲了，那叫一个尴尬。再看人家有一技傍身的，提着把小提琴走到台上一拉，专业不专业咱也听不出来，那股劲儿拿捏的，啧啧啧，再一说琴是去意大利买的，出自名家之手，哎哟我去……”

抚今追昔，心情复杂，几个远称不上老却认为年华已经逝去的大男孩陷入沉默中，方瑜瞧了瞧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都才20多岁，说话老气横秋的，老是聊这些好没意思，我也没法参与话题，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游戏？”没办法，方瑜一开口，四位男性就想往她前胸看，“什么游戏？”

杨聪可以再次对灯发誓，他看到何丹的眼珠有些发红。

“你们刚说了你们小学玩的东西，我上小学那会儿，我们班上的女生特喜欢玩笔仙……”方瑜的话还没说完，林凯已经打断了她，“笔仙？”

“对啊，我们请笔仙来问些问题，比如班上谁最漂亮啊，谁谁谁喜欢谁啊，或者是期中考试会考哪篇文章的默写之类的，”方瑜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眼前几个男人的脸上越来越难看。

何丹呲牙轻笑，“笔仙，笔仙是假的。”

“对啊，笔仙那都是迷信，”秦赫轻轻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称是。

四个男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在方瑜说出“笔仙”之后，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从后心蔓延开的凉意，他们当然知道这部名字里带“笔仙”的电影的确会带笔仙玩，之后的事情也都是笔仙搞出来的，“平常心平常心，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保持冷静就好。”

被男友和他的哥们儿一口一个“假的”“迷信”说得生气得不行，方瑜怀抱双臂，一副“我生气了还不哄我”的神情，秦赫头都大了，“这电影不会还有亲热戏吧？我不想对不起小彤啊。”

旁边看戏的杨聪已经没了对那对“凶器”的敬畏心，这也是他没见过世面才导致刚才频频露怯，偷看过几次，满足了自己年少时的幻想，也就不那么猥琐了。

被秦赫哄了半天，方瑜肯原谅他了，条件就是陪她玩一次笔仙，“果然还是标准恐怖片的套路，剧情人物不作死不舒服，非要在这个荒废的老楼里玩什么笔仙，这不是成心招鬼嘛？”

“陪你玩也不是不可以，但咱手头什么也没有，也玩不了啊，”秦赫向教室内外打量，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鬼魂，这本该是情人打情骂俏的话，语气却又恢复成之前干巴巴地念台词。

方瑜朝秦赫眨了眨眼睛，“我包包里什么都有，你们陪不陪我玩？”

她只是“金超”一个人的女朋友，凭什么对其他人也颐指气使？何丹当时就想甩脸子，林凯也一百个不愿意，然而剧本所限，“玩就玩，就当回忆童年了。”

方瑜的包里还真的什么都有，一张一开大的纸，一根水笔和一根铅笔，“首先是画‘通灵图’，我想想该怎么画。”

“咱就五个人，这纸用一半就行，”既然不能抗拒，不如参与其中，杨聪几人纷纷出谋划策，“我记得开头要写一行‘唐宋元明清’。”

“唐宋元明清？啥意思？”

“那谁知道，也许是说这幅‘灵图’历史悠久？”

“忽悠鬼呢，拼音是建国后才有的。”

“以前可以用笔画啊！”

“耄耋？饕鬄？魑魅魍魉？”

“谁玩笔仙是问这个的啊？”

“那你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值得思考的，玩笔仙当然要问点什么，几个男人安静下来。

方瑜写写停停，花了20多分钟才把灵图弄出来，“好了，你们想到问什么了吗？”

“反正是陪你玩，你想主要的，我们想铺路的，”秦赫笑着，他做好心理建设了。

“铺路的？什么铺路的？”方瑜皱着眉毛。

何丹心直口快，“就是先试试笔仙准不准。”

方瑜的眉毛跳了跳，“随你们吧。”

大家收拾出来一张桌子，五把凳子围坐成一圈，“太亮了，”方瑜看着窗外的阳光。

“没办法，上午十一点的太阳，咱们玩完就下山找个地儿吃饭去吧，这也没啥可看的了，”何丹摸了摸肚子，“没吃早点，饿了。”

方瑜走过去把窗帘都拉上，吃了一脸土，虽然窗帘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勉强还能挡住大部分阳光，而漏过来的少许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倒添了几分阴森。

“这又太暗了，”方瑜还不满意，一边拿湿纸巾擦去脸和胳膊上的尘土，一边四处踅摸，溜溜达达走出教室，过了两三分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白蜡出来，“你们学校还有这玩意儿呢？”

这根白蜡让四人回想起关于它的片段，“我记得学校停电的时候，王老师就会掏出火柴，在教室前后点好几根蜡烛。”

“那时候咱们都特希望那根蜡烛早点烧完，一根蜡烛的时间要是还没来电，咱们就放学了。”

说话间，方瑜已经点燃了蜡烛，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就像点样子了，来，咱们开始吧。”

暗自吸了口气，四人的右手抓在方瑜握笔的手上，“开始吧。”

铅笔停在“入口”处，停顿片刻后，铅笔开始滑动，没等他们问出问题，铅笔已经在拼音区点画了。

“you幽游有又，gui鬼？”铅笔在纸中间6一顿，五个人的心开始打颤，“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