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伙!”

“快跑啊!死人了!”

“有鬼啊！”

各种声音充斥在大大小小连绵不断的坑道里，正因为如此，当处在边缘的人遭遇不测的时候，位置稍稍靠里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小部分人拼死抵抗，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他们只能拿起铁锹、镐头这一类挖坑的东西抵挡，但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少。

植被和藤蔓的厉害之处并不是攻击力多么强劲，而是胜在数量多，速度快，要是有足够多的革命者组成防御屏障，对付这些藤蔓可以说并不会耗费多大力气。

可是生死关头，这些身怀绝技的人绝大部分选择了逃亡。纵使不断有人号召起来组成防线，他们也无动于衷，终于那可怜的极少数在不见天日的藤蔓围攻下沦陷。

他们的躯体被藤蔓一点点吞噬殆尽，又给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增添了无尽惶恐。

最外层的坑道和土地上尸骸遍地，鲜血横流，腥臭的气味引来了更多嗜血的物种。如同一场突然爆发的瘟疫，恐慌蔓延开来。

有为数不少的人割舍不下刚刚到手的金子，十几斤的重量对革命者来说不值一提，然而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滞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铁头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个人边战边退，有些忍不住要去捡地上掉落金砖的人都被他厉声呵止。

紧随藤蔓之后的，就是那些看不见身影的零寄者。夜幕之下，这些幽魂如入无人之境，革命者们漫无目的的胡乱攻击对它们没有造成多大的威胁。

当盆地边缘成为血海的时候，内部的革命者们还没从喜悦之中脱离出来，他们甚至把拥挤过来的人当做了抢夺黄金的强盗。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下起毒手。

一方是拼死逃命的惊弓之鸟，一方是誓死捍卫财产的势利之徒，前一分钟还身处同一阵营的他们眨眼就成了敌人。双方势如水火，胡乱纠缠在一起。

铁头这样的小队此时显示出了极高的效率，虽然黄金诱人，但是肩负着某种使命，背后又有雄厚的集团支持，财富和性命比起来，很容易做出选择。

如果每个人都属于这样精干的小队，那盆地里的情况将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铁头一伙很快将藤蔓和大部队甩在了后面，他看着陷入困境的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

“现在总是时候了吧？”姜晓华激动到难以自已，完全忘记了铁头刚刚给自己的冷脸。

“趁机突围吧，我看那些藤蔓的攻击力也不是很强，就是数量多，我们几个人合力应该可以逃出去的。”万花筒说道。

“突围？那红石怎么办，要是现在出去肯定连剩菜都吃不上。”姜晓华拔出砍刀握在手里，四下寻找什么东西想乱砍一番。“这么乱哄哄的场面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诈，好像是被人提前预演过一样。”

“老头，你就别庸人自扰了，就算是陷进我也能给它捅个窟窿出来。”

“都别吵了，有人正看着我们。”铁头威风凛凛站立在中人面前，用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五人小队。“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处在黑暗当中，因为附近没有火把，完全看不清样貌。

“这么热闹的场面不玩玩儿就走岂不是扫兴？”对方没有回答铁头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语气之中饱含鄙夷的意味，但是声音却像夜莺的啼鸣一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心尖。

“我去，竟然是个娘们儿？”铁头队伍里的一人惊呼。“躲着干什么，出来给哥看看。”

“看身子应该够劲儿！”

对面的女人不屑于搭理这些低贱的家伙，继续对铁头说道：“好事将近！够胆就来试试。”

“我们怎样不用你多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姜晓华跟脱缰的野狗一样窜出来狂吠，哪里管对面是男是女，是公是母。

这一问惹得身边几个人异常不满，他们指着姜晓华厉声咒骂，甚至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然后对着那细长的身子又是一顿没皮没脸的骚话。

“大家既然心照不宣，又干嘛问这种没脑子的问题。”女人说道。

“要是你们敢挡路，那我们只能先收拾了你们。”

铁头怒不可遏，反手一个巴掌扇在姜晓华脸上。“他妈的，我才是老大，你个沙币哔哔哔哔有完没完。”

对方一声叹息，似乎觉得和这么一群人费口舌实属浪费感情，连声招呼都不打飞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是非之地，暂时突围出去，谁再废话杀无赦。”铁头拿定了主意，最后一句话故意说得很重。

“别呀，铁头，咱们去会会那个小娘们儿，说不定可以乐呵乐呵。”

“对呀，一直砍砍杀杀的，我这心里痒痒得很。”

“你咋是个木头，看不见那妞对你有意思，人家说够胆就去试试，你要不行我先来。”

万花筒正色道：“那女子肯定不是好惹的货色，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看到铁头脸上发黑，几个人悻悻不再啰嗦，姜晓华摸着发麻的脸颊没有吱声，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这家伙的巴掌可真够硬的。

黄雀在后的事情铁头遇过太多了，曾经他自己就是个愣头青，遇见别人一激，说什么都要去分个高低，吃过几次亏以后，他对这种挑衅就再也不动任何心思了。

哼，女人，全特么祸水。

究竟该从哪个方向突围，铁头暂时没有主意，四下观望许久，整个盆地都陷入了可怕的混乱，不论哪里都可以听到震耳欲聋的砍杀和呼号。再三权衡和争执，铁头终于选定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混乱的方位。

由于地面已经被弯弯曲曲的沟壑和坑道占据，想要快速移动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移动一段距离就需要停下来确定方位，否则就会跟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第四圣徒坐在营地的帐篷里听取随从从前方获取的信息。柯振站在一旁冷汗不停从额头渗出来，圣徒冷冷瞥了一眼有些呆滞的柯振，略显不快地问道：“有话直说。”

柯振被猛地呵斥一声，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圣……圣徒，这样的动静……会不会太大了，我怕生出什么麻烦。”

“那就是一千头猪，就算里面有几十匹狼，他们也不可能站在一起。狼不屑与猪为伍，猪也不会把命交到狼手上。”

“我怕杀人太多……”

“混账，你不杀别人，别人可就要来杀你。组织里这样的事还少吗？你手上沾的血还少吗？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百个一千个都是杀。”

“您难道真打算杀掉他们所有人？”柯振越发不安起来。

“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个引子，让那些有想法的人尽早跳出来，混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所以我就送他们一个人情。”

“可是零寄者根本指望不上，不用多久，那些革命者就会发现，而且已经有人尝试着突围了，实力不弱。”

“都说了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去把我们的人都撤下来。”圣徒嘴角闪过一丝狞笑，“那些家伙可是不认人的。”

柯振不愿意在圣徒身边多待一分钟，今天的圣徒和他以往所认识的完全判若两人。在组织里，众人皆知第四圣徒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冷峻外表下的欲望之火。

柯振跟着第四圣徒的时间不短，也算是他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说实话，柯振对自己的评价只不过是一个冷血杀手而已，解决那么一个两个异己根本不会眨眼。可这次却是成千上百人，毫无疑问，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屠杀，这么看来，圣徒的计划实在太过疯狂。

零寄者和植被主要从盆东、南、西、西北四个方向砍杀过去。事前虽然预料到了一千多人会十分混乱，但现实的混乱程度远超柯振的预期。

柯振带着几个部下从营区出来后，马不停蹄赶往盆地。第四圣徒的态度摆明了是不准出现任何闪失，若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利耽搁了圣徒的计划，那后果绝对无法想象。

好在分布在盆地四周的人手比较集中，指挥起来应该不会太过吃力。

从营地出来距离最近的看守点是南边的营地入口，可是越靠近那里，柯振的眉头拧得越紧。

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十分浓重，地面在火把的照耀下显示出一片狼藉，不远处的看守点没有一缕火光，更没有半点人声。

柯振心下一沉，拔出砍刀快速冲过去。到达看守点，他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简易搭起来的围栏被破坏殆尽，断裂的树木和刀具散乱在地上，脚下的泥土在鲜血的浸润下居然变得泥泞了。负责整个营地的铁炮头和他的手下横七竖八倒在前方的地上，已经成为了累累尸体。

柯振步履蹒跚地站在小山头，广袤的盆地里，烽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