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善良，学会善良。
跟着邪恶，堕落邪恶。
……
这栋楼都是租给学生的，便宜实惠。
陈生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孩儿，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扛起一切。
狭小的房间，只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卫生间，隔木的地板脱漆，客厅里一面靠墙的书架摆满了书，中间的书桌上也摆着书，旁边有两张沙发，沙发后面是窗户，沙发上放着两床厚厚的毛毯。
女孩儿带着陈生参观她的小屋，从角落的大箱子里翻出一条破旧的洗的发白的裤子递给陈生：“我去年穿的，你试试。”
陈生脸皮抽了抽，把裤子穿上，有点短，裆口勒得有点紧！
然后她带着陈生去参观卫生间，镜子旁边的墙壁上挂着剪刀和木梳。
紧接着，她拿一个水瓢盖在陈生头上，给陈生剪了个锅盖头发型。
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然后拉着陈生的手回了客厅，让陈生坐在沙发上别乱跑，免得楼下的租房学生上来敲门骂人。
陈生坐下来躺在沙发上发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来这种地方。
要是母亲知道我住在这种地方，她一定会很难过的，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好久没给她打电话，好想念啊！
女孩儿拖了个小板凳坐在书桌前写论文，厚厚的一叠纸，密密麻麻的资料，她却写得很开心。
陈生无法理解她的开心源自何处，难道就因为带回来一个陌生人吗？
她就一点也不怕我会是个坏人吗？
就因为我长得不像坏人，就因为我年纪小，就因为她比我大？
可她看起来也不是很成熟吧！
陈生想着想着睡着了，外面天色昏暗，这个夜晚没有酒，居然也能睡着。
迷迷糊糊间，听见女孩儿在念叨：“你是陈生，我是韩月璃！”
“嘻嘻！”
屋子里响起女孩儿窃喜的偷笑，她复又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咳咳。
……
天微亮，窗户外传来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
陈生双眼猛地睁开，抬起头看向窗户方向。
一只羽毛暗红的乌鸦已经停稳在窗户口，脑袋歪动，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陈生瞧。
这家伙怎么来了！
陈生心中一阵惊异。
这只乌鸦羽毛颜色奇怪，还长得很肥，与同类差别较大！
要是把它烤了，定能饱餐一顿！
念头浮现时，陈生目光一亮。
那乌鸦仿佛看出了陈生的企图，吓得慌忙一抖翅膀飞走，在外面盘旋了片刻，嘎嘎地叫着，叫声很委屈。
韩月璃躺在陈生后面，鬼知道她啥时候挤过来的，双手死死搂着陈生的腰，生怕陈生会逃走一样。
这样亲密的接触令陈生非常别扭，轻轻扯开她的手，挪着身子下了沙发，把毛毯盖在她身上。
陈生呼出一口气，擦擦额头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口。
可惜，乌鸦已经飞走了。
目光四处扫视了一番，下面一条狭窄的巷子里，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朝这里张望，其中一人正是几天前被陈生吓跑的青年混混。
陈生看了下方片刻，手一按窗台，身影腾飞而出，踩着一团微风，落向下方。
三个混混仰头看着，视线跟着落下的陈生移动，直到陈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站稳。
三人脸色已经发白，额头虚汗冒出，眼神充满了惊恐。
嘭嘭嘭！
三人跪倒在地。
“饶命，饶命啊，我们不知道您是武者，我们不知道那丫头是您的人，饶命啊！”
三人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惧怕之下，嗓音已透着哭声。
陈生慢慢走到三人面前，下意识地挥手，一股柔和的风扫出去，将三人“扶”了起来。
如此神奇手段，更是吓得三个混混魂不附体，腿肚子打颤站都站不稳，浑身直哆嗦。
“你们是来找她要债的？”
离开韩月璃，陈生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还是这种感觉踏实！
“不，不是的，我们，我们……”梳着大背头的青年混混，口齿不清地说。
“好好说话，我不杀你！”陈生淡淡道。
高来高去的武者，寻常人根本见不得真正的武者，那些混帮派的打手虽然也是手段狠辣，但论本事，和真正的武者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普通人得罪了武者，一条路，死路。
这带头的混混诚惶诚恐地叫道：“大人，大人明鉴啊，小人是想来找大人谈生意的，大人您要是忙就算了，小人是万万不敢劳烦您的！”
陈生没想到普通人会如此的惧怕武者。
人没有钱，寸步难行。
陈生现在走投无路，靠不了旁人，只能靠自己了。
“你想找我谈什么生意？”
问完话，不等对方回答，陈生又道：“先声明，我只会杀人，别的，我一概不懂。”
这混混吓得又是一颤，他身后的两人更是两腿直晃，脸上汗水直冒。
估计那那天那一眼的阴影还没散。
混混头子拿出一张白手帕，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汗，说道：“是我们老板想要请您一叙。”
“你们老板是做什么的？”
混混头子还在不停地擦脸擦额头，微低着头说：“我们老板姓高，经营了一家地下银行，做的是借贷生意。”
“高利贷？”陈生眉头一皱。
混混头子连忙摆首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利息很低的，正因为如此，我们老板才会遇到麻烦，那天我们在街上碰见您，回去之后跟老板说了，所以老板派我们四处打听您，想请您去帮忙解决一点小麻烦，酬劳好商量。”
第九区外环的地头蛇势力之间的争斗么？
参与进去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正好可以借此次机会，探一探第九区的灰色地带。
“我现在没空，你让他下午约个时间吧！”
陈生说完腾身一跃而起，落在第三层房间的窗户口。
下方巷子里三人如释重负的离去。
……
早上九点半，书桌上的闹钟响个不停，窝在沙发上的女孩儿醒了。
韩月璃睁开朦胧的睡眼，揭开毛毯看了看，一个激灵醒过来。
人不见了，陈生不见了！
她慌忙裹着毯子坐起来，用目光四处搜寻那道身影。
一看陈生趴在书桌上翻看她的课本，她才松了口气：还好，人还在，不是做梦，是真的，这个神秘的家伙真的存在！
陈生抬起头来，两人目光触碰。
她揭开毯子穿上了用来枕头的外套。
陈生低下头去。
“没事，我穿裤子睡的。”她毫不在意地说。
陈生抓了抓头发站起来看向她。
“怎么了？”她望着陈生，用纤细的手指理顺散乱的发丝。
陈生问道：“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她怔了怔，微笑着说：“为什么问这个？”
这种气氛令陈生很不适应，还有周围的环境，也会让陈生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扰乱了他的内心。
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儿！必须离开这个女人！
这是陈生思考了两个小时得出来的结果。
于是陈生下定决心了，说道：“我有办法帮你还债，还能帮你挣很多钱，可以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可以改变你现在的一切，你想不想要？”
她呆了呆，从沙发上走下来，走到陈生面前，伸手去触摸陈生的额头，哄小孩儿一样说道：“犯傻啦，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说这种傻话！”
陈生懒得跟她解释什么，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横在怀里。
女孩儿吓得惊呼一声，两手推向陈生的胸膛。
陈生正准备催动体内的力量展示一下自己的超凡能力，可这一瞬间，哑火了！
抱着韩月璃，陈生一丝一毫的力量都使不出来，最多原地蹦跶两下，连感知风的天赋，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陈生呆住。
韩月璃躺在陈生怀里停止了挣扎，陈生眼神呆愣，表情透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呀！”韩月璃脸蛋儿泛红，低下头很小声地问。
“我……”
乱了，全乱了，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陈生弯腰慢慢把她放下，然后退步拉开距离。
韩月璃赤着脚站稳，见陈生对她一脸戒备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
说话时，她也朝这边靠。
“别过来！”陈生连忙伸手制止，“你别靠近我！”
韩月璃连忙停下。
陈生目光转动，脑海中思绪翻涌，双手慢慢伸开，有微风拂过。
陈生一挥手，风忽然变急。
霎时间屋子里狂风卷动，书架上的书和桌子上的书全都被吹起来。
踏风而行的天赋变了，变得更加厉害了，可以召集更多更强的风，让它们为我所用！
操控的技巧更灵活了！不再仅仅只是踏风而行！
陈生双臂伸开，手腕一起一落之间，屋子里狂风卷动，吹得韩月璃乌发飘荡。
“哇，好厉害！”韩月璃目光兴奋地望着陈生，拍手鼓掌！
她居然在拍手鼓掌！
陈生眼神古怪地望着她，放出去的精神力一收。
风消散了，飞起来的书本全都落下，乱了一地。
“咦，怎么没了？”韩月璃停止鼓掌，疑惑地看向陈生。
陈生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你就不害怕吗？”
“不害怕呀！”她摇摇头，一脸笃定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会很特别！”
陈生呵呵干笑，面无表情地道：“我是武者，我来这儿是有任务的，我迟早会离开，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果然是武者吗！”
她只略微惊愕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但没再开口说话，双眼在走神。
“我跟我的同伴走散了，暂时还无法联系到他们，所以才会在这个街上等，我没想到会遇上你，你明白吗？”
陈生很努力地解释着。
“啊？”她回过神来：“哦！”
“可是，可是你才十八岁呀！”她指了指陈生。
陈生从未像今天这样烦躁过，抓了抓头发，耐心地说道：“我们所经历的生活是不一样的，你在读书的时候，我在拼命习武。”
“可是，可是我能找到你！我，我找不到别人，只能找到你！”
她语气变得不确定，声音带着哽咽。
陈生烦怒地一挥手：“那是因为你感知能力异于常人，我这样的人多的是，你若遇上坏人，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
韩月璃低下头，轻声地说：“所以，你要走了吗？”
对，我要走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你这女人问题很大，居然能让人失去武者的力量！这也太吓人了！
“暂时不会！”
陈生真想给自己一耳光，瞎回答什么呢这是！
“那你什么时候走？”韩月璃抬起头看向陈生。
“暂时还不知道。”
陈生说完绕开她来到门口：“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什么问题？”她愣愣地转过身来。
和着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亦或者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我可以挣到很多钱，这些钱足够你念书，住上一个好的地方，总之，你有了钱，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你会离开我，对吗？”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陈生的脸。
“对！”陈生回答。
韩月璃脸上勾勒出温柔的笑容，她站在那儿，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要别人施舍给我的，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取，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得到他！”
她居然不要，傻了吧！
陈生停在门口怔住。
“你走吧，既然你瞧不起我不肯留下，那就算了，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微笑着，很大方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去了。
陈生抿了抿嘴，心里并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想要解释又很难解释，他要走的路很危险，随时可能会丧命，他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那只会让他分心烦躁。
既如此，那么，后会无期！
打开的门重新关上，人已经走了！
女孩儿蹲下来埋着头，双手枕在膝盖上。
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晶莹的眸子里泪光莹莹，眼眸仿佛一颗倒映的星辰。
“为什么，明明我的感觉是对的，为什么你却不肯承认，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我们分明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找那些借口，为什么要看不起我！”
“我又是独自一人了！”
“我本来就是独自一人呢！”
女孩儿喃喃自语，她在微笑，脸上却挂着泪痕，她眼眸里星光闪耀。
遥远的天际，一颗星辰泛出了浓烈的星光。
楼下，巷子里。
皱纹满面的老妇人仰头看向上方，她手里拧着一颗珠子，用丝线挂着的透明珠子，珠子上面刻着“开阳”二字，字迹很模糊，不仔细看会忽略。
“老身在大唐各地找了你这么些年，没想到你居然就在这里，星命在左，果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面如刀刻定型的雕塑，盘着花白的头发，身材矮小，身穿印着梅花的灰布裙子。
老妇人自言自语，慢腾腾地转身，走向那串梯子。
来到门前站定。
老妇人手中的珠子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星光。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牵动，牵扯出一丝木然的笑容。
她伸出手放在门锁位置，一阵细微的波澜朝那里蔓延，锁孔周围的螺丝在颤动回转。
咔擦。
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窄的屋子，屋子里胡乱铺满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籍。
一个苗条的背影蹲在屋子中间，有轻轻的抽泣传来。
“有风的味道，还有，一丝特别的气息。”
老妇人喃喃自语，眼中目光流动：有人来找过你了么？
“丫头！”老妇人提高声音呼唤。
蹲在那儿的韩月璃颤了颤，慢慢抬起头，看向身后，目光停留在老妇人身上。
老妇人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抬起手，手心摊开，手中放着一颗缠着丝线的珠子。
“跟我走吧，你所有的疑惑，我都能帮你解开，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只要你肯努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老妇人充满蛊惑的声音飘来。
韩月璃眼中泪花闪烁，怔怔地望着那颗珠子：“去哪儿？”
“开阳武府！”
老妇人说完一咧嘴，嗬嗬地笑出声来，手一抛，珠子飞了出去。
韩月璃下意识地扬起手臂，手心朝后，珠子落在她手里，被她捏住。
老妇人慢腾腾地转身，喃喃念叨：“日月星辰，时光流转，万般因果早有注定，在这条长河里，不是所有人都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着老妇人略微扭头看向后方：“就像你今天会遇到我，这就是命中注定！”
这句话，昨天女孩儿才对某个人说过一次，她以为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她也以为那就是命中注定。
可那个人还是走了，还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一艘梭形的小木舟漂浮在天空中，木舟两侧的木板上刻满了日月星辰山河大地。
舟上站着两道身影。
老妇人坐在前头的木板，韩月璃站在中间，俯视着下方的街道。
小街上，一个剪着西瓜头发型的男生正在赤脚走着。
他的着装有些古怪，他身边人来人往，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陈生正在前往那个地方，此时他需要一点钱来解决一些麻烦。
操控着周围的风，让身边来往的行人都不自觉地避开他。
忽然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陈生手放在衣兜里，顿足仰头看向天空中。
蓝天白云，朝阳似火。
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始终存在着，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怨恨。
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右手边有一家咖啡馆，那里有人在对陈生挥手。
陈生走了过去。
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也消散无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