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瞧见这一幕,脸色都是一喜。
陈生拖着木筏走过来,敖星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拇指粗的树藤一圈圈缠在陈生右臂,陈生将木筏拖到旁边,催促道:“上来,我带你们走。”
敖星吃力地扶起李天,两人一步一步地往筏子上挪。
陈生瞧着两人笨拙的样子,直接走回来,一手拧一个丢在木筏上。
罗恩抱着陈生的包,也屁颠颠地走来。
“你干啥?”陈生纳闷地看向他。
罗恩吸了吸鼻子,扛起背包东张西望:“没有,我就是过来瞧瞧,嗯,瞧瞧!”
陈生没好气地笑道:“你再撑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就上来。”
罗恩听罢顿时咧嘴笑开了花,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我在撑会儿。”
“走了!”
陈生拖着树藤往前走去,罗恩背着包跟在他旁边。
单手拽着树藤,树藤拉着松松垮垮的木排筏子,筏子蹭划雪地,留下一道拖痕。
敖星和李天两人趴在筏子上,随着筏子被人拖拽前行,硌过雪地里的石子,木筏一跟着轻轻晃动。
一摇一晃间,没过几分钟,这两人就趴在筏子上睡着了。
陈生单手拖拽着树藤看起来毫不发力,前行时迈出去的步伐也很轻松。
罗恩跟在一旁越看越是心惊,刚刚经历了一番大战,然而此时的陈生却丝毫没呈现疲态,还能轻松地拖着一张湿木捆成的筏子,更别说筏子上还躺了两个人。
为什么他源火这么弱,体质却如此的强横,他是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
罗恩不禁如此猜想,然后立刻确定了这个猜想。
一定是的,以陈生的严谨,他肯定在故意示人以弱,从而好麻痹对手,使其在对战时放松警惕!
对,就是这样!
陈生自然不知道这胖墩儿在想些什么,扭头看去时,就见他望着自己,露出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高深表情。
陈生见他这幅样子,便想张口问一问。
罗恩摆摆手道:“别说,我都懂,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反倒是把陈生给弄懵了。
最怕自作聪明的人脑补。
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钟,追上了走走停停的谢安。
这谢安胆子小很谨慎,吃了恢复体力的丹药,也不敢独自一人往前冲,于是就走走停停,结果就等来了陈生等人。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谢安拄着一把剑回头看了看,望着陈生拖拉木筏的一幕,他脸皮抽搐一下。
谢安心中不禁一阵骂娘:这小子是铁打的么,刚才我分明看见他跟寒风堡的女子苦战,双方手段尽出,那女子更是使出了一招绝学,最终力竭不敌,女子耗了个半死,可这小子现在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陈生表现得越是强大,谢安心中就越是不安,生怕陈生会在荒郊野外对他出手。
虽然这段时间谢安自忖进步很大,可要是跟刚才那个女子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那个女子都被陈生给干掉了,谢安哪儿能不怕。
谢安忽然发现自己很怕死!很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他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
陈生一直跟在后面,没去找谢安的麻烦,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
现在还不是杀谢安的时候,前几天才在营地公布了那样的事情,如果此时杀了谢安,只怕皇甫奎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他。
寂静的雪夜,昏暗的雪原。
远处一道道丘陵上传来几声野兽的长鸣。
拖着筏子前行的陈生下意识顿足朝那片丘陵望过去,罗恩也看向那方,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叫声,怎么就像杀猪一样?”
“不是杀猪,就是猪在叫!”
陈生皱了皱眉头,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凌冽的寒风顺着他耳畔飘过,刺耳的“猪叫”声在不断的接近。
罗恩忽然想到些什么,大叫道:“不好,只怕是有异兽出没!”
陈生云起目力扫了眼丘陵那方。
视线穿过层层雪幕,只见丘陵上站着一大群“猪”,个头大得出奇,堪比动物园的大象!
其中一只毛发雪白,体型最为强壮的猪背上,坐着一个手拿幡子头戴斗笠的人影。
陈生在看那人影。
有风吹过,斗笠周围的黑色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了一双暗银色的眼睛,即便是在深夜里,那双暗银色眼睛,仍旧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光芒。
朦胧的视线远隔千米触碰。
只一眼,陈生顿时浑身飘起一股寒意,慌忙收回视线,扭头对罗恩叫道:“快上筏子,有真正的高手来了!”
罗恩一看连陈生都如此紧张,哪儿还敢犹豫,三两步跑到筏子上蹲下来。
陈生把树藤往肩上一缠,拖着筏子埋头发足朝前方狂奔。
骤然加速之下,差点将筏子上的三人都给抖飞,还好罗恩眼疾手快一手抱一个,将敖星和李天按在了筏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李天和敖星都被吓醒了。
两人睁眼一看,就见筏子在雪地上飞快地飘着,仿佛是在洁白的海面上冲浪。
“什么情况啊!”敖星被罗恩肥胖的身子压着,努力伸长脖子朝前方喊道。
陈生还在拽着绳索狂奔,那筏子被他轻飘飘地拖着,四周隐隐有一股股风浪在荡漾。
“有异兽,还有高手!”罗恩趴在两人身上,双手紧紧抓着两根筏子上的木头。
“高手,什么样的高手?”敖星连忙又问。
不待陈生回答,雪原上传来一阵阵大笑声,宛如开着音响一般,这声音在雪原上来回的飘荡。
“小子,你杀了寒风堡的大小姐还想走,哪里走!”
那人冷厉的声音飘来。
陈生不予理会,仍旧拖着树藤飞奔。
短短几分钟,带路的谢安已经被甩下老远不知去向,陈生只能认准一个方向闷头跑。
大地在颤动,轰隆隆的踏蹄声在接近。
趴在筏子上面的三人,同时扭头看向后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没把三人给吓傻。
只见后方百米外,一头头体型巨大的猪正在飞快地接近。
狂追而来的一大群猪,浑身披着长长的毛发,尖嘴两边是一对弯刀般的利齿。
敖星一脸惊骇地吼道:“这他吗的是谁家的猪没关好放出来了!”
李天板着脸道:“这样的猪,可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
罗恩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剑齿猪,我曾在老爹的矿山见过一头!”
剑齿猪性格极其凶残好斗,普通的异兽就叫异兽,而它,则被称之为凶兽!
眼看着一大群剑齿猪追来,李天自语道:“奇怪,这猪怎么跑得这么快!”
敖星瞪大一双眼睛往后扫视,看了半响,深吸一口气说道:“有人在操控猪群,应该是个咒术师,而且还是个即将打开白银之门的咒术师!”
一听此话,李天和罗恩都呆住了。
陈生仍旧拽着树藤拖着木筏全力往前奔跑,无力去顾及身后出现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需跑,不然他就会被那个人杀死。
罗恩喃喃道:“完蛋了,全完了!”
敖星撇嘴一笑道:“别这么悲观,至少我们还能选一种死法。”
李天显得很轻松,居然还有心思调侃,淡淡道:“被剑齿猪咬死,踩死,或者撞死。你选哪一个!”
敖星脸一垮,讪讪地笑了笑。
剑齿猪的实力本身就和火种全阶段的武者不相上下,眼前这群猪还是被咒术师用“咒术”催引得发狂的剑齿猪,起威胁程度不言而喻。
这时拖拽筏子狂奔的陈生忽然大叫一声小心。
众人不知道咋回事,都好奇地看向前方。
只见陈生忽然一个急刹停下来,立足不稳身影往前一倒差点往前倒下,复又强行歪了回来。
“又咋了!”敖星探起头问。
他话才说完,裹挟着一股冲力的筏子已经从陈生旁边飞了出去。
“快跳下来前面是悬崖!”陈生大叫一声。
这提醒实在太迟,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陈生强行停在悬崖边上,筏子就飞了过来,飞在半空中时,筏子上趴着的三人还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
然后,一个个脸色开始飞快地转变。
“妈呀!”
敖星一把搂住李天,李天反手抱住罗恩的水桶腰,罗恩两手还抓着筏子上的两根木桩。
就见筏子飞出悬崖,拖着筏子的树藤从弯曲到绷直,这一头还缠了好几圈在陈生手臂,顿时一下子把陈生给扯了出去。
脚下无处着力的陈生哪儿能经得住这种拖拽。
一阵恐惧过度的叫声在悬崖间响起。
筏子朝悬崖下坠落,被扯下悬崖的陈生,发了疯一样双手在悬崖石壁上乱刨,十指抓翻一块又一块的岩石。
下滑了大约十几米,陈生终于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包稳住了身影,缠在手臂上的树藤扯得陈生肩膀一垮,又被他强行稳住。
木筏撞在悬崖峭壁间荡了几荡,吃力过重之下,一根根捆绑的树藤断裂,木筏顿时松散,一根接一根的木头掉落下去。
罗恩此时早已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两手在松散滑落的木头之间一通乱挥,一下子逮住一根树藤,险而又险的稳住了下滑的趋势。
“胖子你没事吧!”敖星跟八爪鱼一样抱着李天,仰起头吼道。
“没事!”罗恩脸无血色,声音发颤地回应一句。
李天抱着罗恩的粗腰,长呼一口气:“好险,还好绳子没断!”
他话刚说完,噼啪,绷得笔直的树藤发出一声脆裂声。
“嘶!”敖星死死抱着李天,颤颤地道:“你别说话。”
李天连忙闭嘴大气不敢出,三人都仰头望着树藤。
树藤的另一头缠在陈生右臂,陈生的右臂往上伸着,双手紧紧抱着一颗悬崖上凸起的石包。
过了半响,树藤没有断裂的迹象,奇迹般地拖住了下方的三人。
陈生扭头朝下看去,他的位置和下方三人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这绳索撑不了多久,若是就这样在悬崖上干挂着,不出半小时下面三人都得死,陈生还好可以踏风而行飞上去,但要他拖着好几百斤踏风而行,那可真是难为人了。
陈生压低声音催促着喊道:“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想办法爬上去啊,这树藤一断你们就得下去跟死神喝茶了!”
三个人整好凑一桌地主。
“不行啊!”敖星仰起头悄声喊道:“我现在不能松手,我没多余的力气了。”
李天犹豫了一下,嗓音低沉地说道:“要不,我们松手吧,这样陈生兴许还能活下去。”
陈生一听这话,怒道:“活个屁,上面全是猪,还有个实力高超的咒术师,我去哪儿活。”
李天听罢,苦笑着摇摇头。
罗恩双手紧紧抓着树藤,双眼也紧闭着,下方悬崖深不见底,他恐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绳子迟早会断,我也会脱力,悬崖上面的咒术师和他的猪群应该也追过来了,对方要是往下丢东西砸,下面的人就只能硬抗。
一旦砸到了脑袋,那玩笑就开大了。
陈生心思急转,怎么想也想不到逃出生天的办法,但他又绝不肯抛弃下面的三个朋友。
若是用他们的命来换自己活下去,陈生后半辈子会永远的活在愧疚之中。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越想越是焦急,陈生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这时悬崖上方传来怒喊声:“小子,滚出来,我知道你没死,你有踏风而行的天赋,这悬崖摔不死你,给老夫滚出来,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陈生连忙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石壁,往下扫了眼,比了个“嘘”的嘴型,示意三人都安静。
罗恩非常安静,眼睛死死闭着,嘴巴也紧紧抿着。
敖星和李天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自称老夫的咒术师还在上面破口大骂,扬言要将陈生炼成僵尸傀儡,要让陈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足足骂了半小时,这位老夫才消停下来。
过了片刻,陈生等人正松一口气,以为对方走了。
忽然间,悬崖上面砸下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
陈生挂在最上面,一块块落下来的石头首当其冲砸在他头上肩膀上。
陈生无法躲避也不敢叫喊,硬生生地顶着一块块石头砸下来,砸破了头皮,一串串的血液从他脸上滑落。
下面几人因为有陈生挡着,只稍微被落下的石头擦到一点并无大碍。
罗恩睁开了眼睛,三人都咬牙望着头破血流的陈生,一时间心里像是堵塞了一团刀片,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陈生脸上挂着一串串血珠,扭头朝下方咧嘴笑了笑,又是一块巨石砸在陈生头上,砸得陈生头一歪,但他仍旧不松手,双手死死抓着那颗石包。
“松手吧,别管我们了,你会被砸死的!”敖星目光湿润了,哽咽着喃喃道。
刚才咒术师的话他们都听见了,陈生有踏风而行的天赋,舍弃他们三人,陈生就有机会离开此地。
陈生冷冷瞪了眼敖星,敖星低下头不再多言。
现在就看运气了,看上面的咒术师到底能在此地耗多久。
咒术师又用石头砸了片刻,还是不见任何响动。
“莫非真掉下去摔死了?”
咒术师的声音随着风飘到陈生耳边。
“呸,便宜你了!”咒术师骂骂咧咧几句。
头破血流的陈生双手抱着悬崖上的石包,下面三人都沉默不语。
就在这样安静地挂在悬崖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咒术师又出现在悬崖上面,摔了几块石头下来,他驻足涯边等了片刻,转身离去。
“老东西!”陈生咧嘴在心里咒骂一句,你可真是狡猾狠辣!
这次咒术师离去之后,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回来。
挂在陈生下面的三人,一个个都有些撑不住了,脸色越来越疲倦,手臂也在微微下滑。
陈生感应不到风声传来异动,心中猜测那咒术师应该是真的走了。
于是扭头扫了一眼下方,一看罗恩居然在头一点一点的,似要睡着了一样,连忙轻喝道:“胖子你干什么,你想死啊!”
罗恩吓得浑身一抖慌忙惊醒,略微松开的手又抓紧了树藤。
陈生这才松了口气,叮嘱道:“多撑会儿,千万不能闭眼,明白么?”
罗恩点点头:“嗯!”
手臂越来越酸软,意识越来越困倦,连番的战斗逃命坠崖刺激,此时都是身心疲惫。
陈生看起来最为凄惨,脸上挂着一串串的血痕,双手十指都抓破了皮,有几根指头还被砸下来的石头砸破了,因为要用力抱住石包,那些裂开的皮肉,连里面的骨头都能看见。
时间还在流逝,黑暗沉沉无边。
陈生不断地扭头看向下方三人,一旦三人精神不济,陈生连忙开口提醒。
就这样在死亡的边缘来来回回。
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提醒了多少次。
陈生已感觉双臂坚硬酸疼,双腿开始发麻了。
下面的三人比陈生好不了多少,本身体力就严重透支,此时还能不松手,全靠着一股毅力死撑着。
没有人想死。
天色渐渐变亮,四人就这样在悬崖上挂了一夜。
等到天色完全通明时,四人还这样跟挂腊肉一样的挂着。
“陈生,我真的顶不住了!”罗恩仰起头,气息微弱地呼喊。
“顶不住也要顶!”陈生扭头怒目而视。
李天仰起头来,苍白的脸透着病态,双眼神光萎靡,他喃喃地喊道:“松手吧,我现在宁愿死,也不要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要断了,腰也快被敖星给夹断了。
罗恩的粗腰早已发肿。
“再坚持坚持!”陈生顶着满脸的血痕鼓励道。
李天咧嘴僵硬地笑了笑:“真的没法坚持,要不,就这样吧!”
敖星抱着李天不发话。
李天说完之后,就打算松手去送死了。
这时悬崖上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陈生,你们在不在下面,我是谢安啊,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是谢安!”
“别松手!”陈生眼看李天要放弃,急忙大声制止。
李天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但忽然听见悬崖上有人呼喊,他顿时精神一振。
李天仰起头大吼道:“在在在,都在,快找绳子来救我们!”
谢安抱着一大圈树藤趴在悬崖边,四处找了半天,才找到陈生几人坠落的地方,然后将绳索放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