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垒，冉文渊与多铎木立于阵前，似乎并无太多剑拨弩张的气氛。

或许是上天眷顾，又或许是自己的探兵幸运。待言沆再一次分兵追杀冉文渊之时，刚离开白马羌部落的冉文渊，撞见的正是黄羊羌部落的大军。

冉文渊也没有一丝要战斗的意思，此时的他虽然披盔挂甲、手持大枪，但左手处，却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正在有意无意逗弄着。

而多铎木的目光，就随着冉文渊手中的挑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当冉文渊将那小孩高抛起来的时候，多铎木的目光就恨不得吃了冉文渊，可又巴不得舔冉文渊的臭脚，生怕冉文渊一不小心就失了手。

“多铎木首领，令公子真是虎头虎脑、聪明伶俐，想必日后定然也是一个可以撑起部落的首领。”冉文渊似一幅外出郊游的闲情逸致，悠悠纵马向着多铎木走去。

多铎木看着冉文渊一步步的慢慢走来，眼中不禁闪烁着一种希冀、一种企盼。只要这个冉文渊能主动走到自己的面前，自己就有机会拼死将孩儿从冉文渊的手中夺过来！

至于冉文渊的武艺，身为一个焦灼的父亲，多铎木并没有多加考虑。

“少将军谬赞，犬子若是有少将军一半的威武，多铎木就已死而无憾了。”多铎的木目光直直的望着冉文渊，嘴上随意敷衍着，心中却在默数冉文渊与自己的距离。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多铎木此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冉文渊的面容，已看得到冉文渊的一举一动，更能看见的，是自己的孩儿对自己露出那欣喜及渴望回到他怀中的希冀。

冉文渊仍旧似乎是一幅浑然不知的德行，他嘴上随意与多铎木说着话，胯下良马不停。甚至，直至此时，冉文渊的战马与多铎木的战马，相距不过一个马头的距离。

而就在这一瞬，多铎木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就要有所举动。可是出于武者的谨慎，多铎木还是抬头望了一眼冉文渊的眼睛。

这一望，多铎木分明看到冉文渊的一双虎目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眼中的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仿佛一种随性却又暴戾的战意就在他的眼中燃烧。

多铎木清楚的知道，冉文渊可以随时激发这股战意，因为现在他那双燃烧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多铎木的目光扫到冉文渊的右手，已经分明看到他虚握的手指正渐渐熟悉那大枪枪体的触觉。

冉文渊就那样轻轻松松的坐在马上，右手持枪、左手还抱着多铎木的孩儿这是一种暗示，多铎木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冉文渊在逼自己选择左边还是右边。

而此时的冉文渊这种掌控一切的姿态，使得多铎木毫不怀疑无论何时何地，冉文渊的大枪都能从右侧挥出！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冉文渊的身体散发的淡淡杀气，已经仿佛与周围的环境都溶为一体，更显出他那雄壮挺拔的身姿。

看到冉文渊这幅气定神闲又随时如猛虎出笼的矛盾错觉，多铎木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自二十岁岁就随凉王冉战征战，至现在三十虚岁，已经赢得了一个响亮称号的人——大凉龙象！

多铎木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渐渐放松，放弃了出其不意抢夺孩子的想法。冉文渊分明早已看破了自己的企图，既然他已经有了防备，那成功的几率等于零。

更何况，虽然没有正式过招较量，但从气势的对峙上，多铎木已经明确感受到自己与这大凉龙象彼此之间的差距！

于是，多铎木放下的手中的弯刀，驱策战马微微走到了冉文渊的左侧。接下来半个时辰后，他和冉文渊的谈话内容就变成了这句：“怎么样？多铎木首领，中原王朝的茶叶，是不是羌族必须的物资啊？”

不错，在半个时辰内，冉文渊已经从多铎木儿子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和他谈论到了汉羌两族的根本差异，进而又加深了一下针对汉羌两族生活方式的交流。而现在，已经探讨到具体细节上面了。

多铎木还能怎样，只能是硬着头皮点头应是，而心中，早已将冉文渊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多铎木想，他们现在可是在打仗，这他娘的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来开个两族交流会吗？

而此时在多铎木身后的阵型之间，几十个羌族装扮的汉人已经是对多铎木怒目而视。出了黑水羌的那件事之后，言沆特意在这次分兵之前，向多铎木及俄格勺的部队当中派了几名暗探，以此监视这两族首领的动向。

多铎木自然知道言沆的小动作，他想过冉文渊可能会用自己的儿子来要挟自己，也想过冉文渊可能会打温情牌来劝说自己放过他。甚至，多铎木还想过冉文渊可能会阵前杀子来摧垮黄羊羌的斗志。

可这么多的设想，已经是让多铎木有些崩溃，他也就没在意言沆的举动。可打死多铎木也没想到，冉文渊就是抱着自己的儿子，在两军对峙如此肃杀的情景中，与自己不咸不淡的聊聊天。

如此，那些密探，该如何汇报这一情况呢？一想到这些，多铎木又一次升起抢夺自己孩子的想法，哪怕，是他自己会死在冉文渊的枪下！

可是，冉文渊似乎完全掌控了多铎木的心理，未待多铎木有所行动之时，冉文渊就已经将身体微微地动了一动，将重心前倾、臀部也成虚坐的姿势，而右手虽然仍旧虚握大枪，但已经将枪尖挪到最适合出击的位置。

这分明是出手在即，只待多铎木稍有一丝的举动，就会枪出如龙。

在将所有的招数都在脑中设想了一遍之后，多铎木悲哀的发现，无论是自己如何出手，冉文渊都可以轻易化解自己的攻击，并且，还会随手将自己的孩子掷于马下。

不错，多铎木已经看出了冉文渊的心思，因为冉文渊的眼神已经多次瞅了瞅左手上的孩子，以及地下那一块很刺眼的石头。

“爹爹，你为何还不将孩儿接走？哥哥说父亲要陪孩儿玩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可是孩儿已经不想玩这个游戏了，只想跟爹爹在一起。”奶声奶气的儿音突然响起，彻底击碎了多铎木所有的决心和信心。

“没错，阿虎要勇敢，身为羌族的子民，你怎么能连一个游戏都玩不好？”多铎木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慈父才有的宠溺，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放心，爹爹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少将军，你既是大凉冉家的长子，又怎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多铎木最后嘶声说道，这是他身为一个弱者无力的控诉。

“首领怎可如此说？文渊不过是看贵公子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忍不住想跟贵公子多待一些时日，难道这也称得上是卑劣吗？”

冉文渊嘻嘻笑了一声，那一幅真诚的神情，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他娘的你这不算卑劣，那世上就没有卑劣的事儿了！悲愤憋屈至极的多铎木在心中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