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秦朗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他想知道那间屋子里面住的是不是虚淮，以此来弄清楚现在这种情况是时光倒流了还是只是一个相似的地方而已。

秦朗进了村子，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在水底声音也不好传播。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鱼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个深夜来的不速之客。秦朗走到差不多第二间房子的时候，他突然看见这房子后面蹲着一个鱼人。满脸是鳞片，脖子奇长无比，只伸了个头出来左右晃了一下，像是在打探什么一样。秦朗本来想略过他，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但是正当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目标房屋的时候，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几个高大的鱼人，一个两个都动作缓慢的向他走过来，个个蓄势待发的样子，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它们的鳞片上，不再显得温馨。

这几个自己眼睛不好使，以为人人都眼睛不好使呢？这么捕猎能抓住鱼吗？至少找个障碍物啊。秦朗转身，发现后面也被大大小小身材不一的鱼人包围了，想着还可以走旁边。可当他背对之前那个长脖子鱼人的那一刻，身上被海菜缠住，往后一拖就几乎飞起来，直接进了那鱼人的怀里。

秦朗想要挣脱，手所摸到的并不是锋利结实的鳞片，而是光滑的皮肤还有滑腻腻的液体，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

秦朗借着远去的灯光只看得到前面那堆鱼人往这边打探头，就像这只长脖子之前一样，然后最后的画面也定格在它们不善的目光下。漆黑一片。

秦朗在这个地方哪里都使不上力气，打在这肉上跟打在棉花上一样，丝毫不起作用。很快秦朗感觉到手上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火烧一样热起来，越来越热，然后就开始疼。

秦朗想到一件恶心的事：他已经被整个生吞到胃里面了。

大哥！你不怕消化不良吗！

这样下去不行，秦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了它一口。嘴巴里也全是胃液，这触感，恶心到爆炸。但是这一口好像也没有起很大的作用。秦朗开始感觉到口腔里面火辣辣的，心头太憋屈，一时火起，又连着咬了好几口。他觉得这次应该有点用，毕竟已经有不同于胃液的液体溅出来。没猜错的话是血。

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这东西没有把他吐出来。

秦朗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外面不动了，他也不动了，腐蚀还在继续。

啥意思，估计这鱼死了，但是他还在胃里！里面没什么海水，空气稀薄。秦朗早就呼吸不畅，现在要再不出去，不被腐蚀死，也被憋死。太倒霉了吧，果然跟凡似玉说的一样晚上的地下很危险。真是，跟凡似玉待一堆就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了已经。毕竟没东西会过来吃凡似玉，遇到东西都一般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为毛自己好歹也有半个神格，一点特殊待遇都没有嗷！

秦朗挣扎着终于找到了位置，从食道里面爬出来了。

上面的位置很窄，秦朗爬一半还被卡住了，弄了半天才把自己从尸体里面拔了出来。

一出来，秦朗就看见更为吓人的事情。他周围围了一圈鱼人，半鱼半人，半不鱼不人，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秦朗。

秦朗在那一刻笑了。

太倒霉了吧？

身后的鱼人首先冲了上来，一把把手抓过来，还好秦朗这次有了防备，这群鱼人就只会从背后下手。秦朗往前面一翻，前面的鱼人胆小的立刻躲开。但是秦朗万万没想到，这不是一圈，而是好几圈。而且被他动作一刺激后面的鱼人居然还游到上面来围住他。

秦朗也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在这个地方放出妖火，但现在什么办法都试一下才好找出路。

秦朗稳住心神，往前一吐… …有好几个泡泡。

鱼人们不吃这一套，直接就仗着人多冲上来。秦朗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上来一个打一个，可终究是寡不胜众，左手一下子被逮住，正想挣脱，右手又被奇怪的触手缠住。很快就被压上来的鱼潮淹没。

第一口咬的是手臂，然后血一出来，给了后面没吃到肉的鱼人极大的刺激。

一口，两口，秦朗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直至乏力，直至没有知觉。想着还是太菜了，居然会栽在这里，没有别人就无法生存下去，或许在之前早就该死了。

但在危及性命的那一刻，还是出于本能挣扎起来。渐渐的，秦朗感觉到身上，周围的鱼人都不见的，睁开眼，被血糊了一半的眼睛只看见，那些刚才还在疯狂抢食的鱼人，现在都急速游开了。

秦朗喘着气，转头，却见黑色的旋风如同死神一样席卷过来。

橘黄色的光一家家的熄灭，呼吸间已经到了眼前。

“嘶！”一声极具有穿透性的叫声，让秦朗的耳膜隐隐作痛。那糊底虫却像是畏惧一般，绕开了秦朗和挡在他前面的虚淮。

黑色的旋风很快离开，而转过身来的虚淮跟秦朗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朗看着满身是伤口的虚淮，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他说，虚淮也听不懂。虚淮的伤口并没有血迹，但是皮肉都是翻出来的，白色的肉片漂浮在海里，秦朗不知道她到底疼不疼。

虚淮游到秦朗面前，摸了摸秦朗被咬的伤口。伤口在海水里泡着很难止血，血腥味道扩散得很快而且很疼。

“唔。”虚淮吐了两个泡泡。泡泡在秦朗耳边爆掉却只有两个字：“你，疼。”

不知道为什么，秦朗很想哭。但是怎么能哭呢？

“谢谢。”秦朗对虚淮这么说。他不知道虚淮经历了什么，但是变得这么惨还能关心别人，至少秦朗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失血过多，秦朗觉得头晕，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见白色的影子，想着或许是某个鱼人的白骨飘过。

“唔。”虚淮又唔了一下，逮着秦朗，想离开这里，很明显她也体力不止，扯了一段就停下，又扯一段。在那些虫子的进攻下，周围的光很快被吞没。秦朗不要脸的歇息了一会儿，完全让虚淮带着走。当他终于有一点力气站起来的时候：“我自己走，或者，我带你走一段吧？”

身后虚淮冰冷的手把他往前一推，一脚踏空。

秦朗往下面掉落，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抓不住，刚才救了他的虚淮，现在又亲手推他向深渊？

“哎呦，傻小子。”霁的声音响起，手也应声被拉起来。

“霁… …”

“乖，叫叔叔，”霁把人拉起来，黑暗中护崽子一样护在身后，转过身对着虚淮问，“龙王说了什么？”

虚淮什么也没说，估计也听不懂霁说了什么。她直接上来就是一尾巴，带着水流变成无情的利刃划过。霁蹲下顺便按住秦朗刚抬起来的头躲过去，然后准确无误的在黑暗中击中虚淮腰间像是被泡烂了一般的伤口。人鱼嘶叫了一声，拉开距离，转而发出了之前那种足以破开海水般的声音，震得人脑瓜子生疼。但这招对霁没什么大的作用，跟着一踩水就移到她面前，又是一击，只打伤口。

虚淮吃痛，看着本来一直都对她很温柔的人一手直接插进自己的身体里面，搅着自己的内脏骨肉，死命挣扎却挣不开，每一下都只是加深了自己的痛苦。大海色的血液融入大海，虚淮很快失去反抗能力，沉到礁石上。

而这一切秦朗都看不见。

“你怎么回事？”过了蛮久，霁略带责备的声音传过来。

“我… …嘶！你干什么？！”秦朗只感觉到霁直接用手覆上他的伤口，身体反应想躲开，却被一把按住。

“躲什么？帮你止血，忍着点。下次不要跑这么远啊。”果然，不知道霁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很快秦朗的伤口就止住了血，结痂掉落。

“不是你让我跑的嘛… …”

“… …就是… …不要跑这么远嘛。还跟我顶嘴？”霁恶意报复般往他伤口上压了一下，疼的秦朗一抽抽。

“虚淮呢？”秦朗忍住疼，转移话题问，“她刚才… …不小心把我推… …”

“啊啊，她呀。我让她去找玉了。毕竟刚才糊底虫过去了，也不知道玉跑掉了没有。刚才的事情就忘了吧，她毕竟也看不见路。希望这小家伙听懂我什么意思了嘿嘿，”霁回答，若无其事的把秦朗扶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离糊底虫的巢穴太近了。”

“好。”

黑暗中，虚淮被海水推送过来，霁笑着扶起浑身是伤的秦朗，很自然的一脚，借着水流，把她踢进了悬崖。

无情得不像一个人，对哦，他本来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