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似玉在村子里呆了很久，几乎完全变成了这个村子的保护神。

这件事情很快传开，反倒不断惹妖怪们前来挑事。时间久了，凡似玉意识到这样怎么能算是保护呢？于是他让这里的人们组团搬家，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们又能搬到哪里去呢？凡似玉也没有好地方，不过他知道要是让他们搬进他以前住的那里，绝对会死更多的人的。

凡似玉正苦恼着，那天晚上，霁居然出现了。

凡似玉才巡逻完毕，打发了周围前来问候的村民，回到了屠户的家中。

屠户已经去世了，他的妻子儿女倒是在，不过前几天小儿子还是没熬过去死掉了。本来就被妖怪们砍掉了半个脑子，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屠户的妻子芳玲氏倒是已经看开了，对于儿子的死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偷偷抹眼泪。

凡似玉暂住在这里，是当时芳玲氏自己要求了。凡似玉倒是无所谓。但是这天跟往常一样他沾着半身妖血回来的时候，却见芳玲氏把客堂的灯都点了起来，她女儿小芊则趴在门口，手上还拿着奇怪的红通通一根棍子串起来的小果子。

里面传来说话声，凡似玉却只感觉到了芳玲氏一个人的气息，想着说不定是在自言自语，于是绕到屋后打水洗澡去了。

才打了一桶水上来，却见余光出现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白衣裳，毫无气息。

“谁？”凡似玉立刻转身防御，却见是一个青年男子。对方看他这么戒备的样子，歪了一下头，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风流倜傥凡似玉。”

凡似玉也歪了一下头，盯了他好久才想起以前那个小娃娃：“霁？”

“你居然能认出来我，我好感动。其他人都是看了我一眼，一转身就不认识我了，”霁一副很惊喜的样子，说道，然后话音一沉，“果然，这边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用的是肯定句，凡似玉就没再答应，反而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找你。我有大事要做，你能帮帮我吗？”

“什么大事？我现在正忙着把周围的妖怪赶出去… …”

“就是这个，”霁打断他，“我们来把人类地域上的所有坏妖怪都赶出去吧？”

“那这个村子… …”

“这里就不需要你保护了，所有人都可以好好生活了。”霁再次打断。

凡似玉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没有说谎便答应了他。

他们从这个村子开始，往人类地域上的人类聚集地都安放上法阵。设阵，凡似玉并不会，跟着霁时间久了，倒也懂了些门道。

凡似玉觉得霁变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的，举止大气儒雅，待人也很温柔，不像自己跟别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还得罪了几个将军。

是的，霁看中了一个人类，他要把他捧成人类的王。

于是霁就是将军，跟随霁的那几个人也是将军。这几个都是霁在外面交到的朋友，都是很有个性的人，霁在他们之中，反倒像万精油一样润和所有矛盾。

“玉呀，你别再跟瞿茗单独说话啦。”霁时不时会这么叹气。

“为啥？”

“那孩子心太细，你说话又直，他会揣测很大一堆东西出来… …诶，你没发现他最近看你的眼神都带有敌意吗？”

“有一点。”

“知道就好，你小心点他啊。”

类似的对话多次发生，凡似玉终于也懂了一点委婉。就是觉得这句话说了对方会不高兴就乖乖闭嘴不说。然后就出现“你怎么不说话？看不起我是吧。”的状况。总之，人类并不知道他们眼里的大英雄们都是些幼稚鬼，还很小气。

他们由南打到北，没有败绩。妖族入侵要了百年，但人类反攻，只需要两年足矣。

那个人成功被称为陛下，功绩都记到他的头上。随他打天下的将军们悄悄闭幕，只留下了紫云将军这一个位置。紫云将军不是指霁一个人，他们所有人都是，什么时候有人想来就带上面具，戴上责任。但这种东西始终是负担，所以最后都是霁常任这个位置了。于是凡似玉叫他“倒霉蛋”。一是因为这个，还有就是每次在战场上遇到危险的时候，挨打的永远是霁。不是因为实力，而是杀人容易救人难。为了护着大的小的，百姓或者将军们，身上总会挂点彩，痛的死去活来。

“怎么次次都是你啊老大？”将军们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围观他上药惨叫。因为沾了妖气，伤口并不能自愈，必须清除妖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上净化的药粉。

“知道每次都是我，你们倒是帮我挡一下啊啊啊喂！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

“哎呀，谁知道你会中嘛~抱着孩子们躲开就好了啊。”

“你一瞬间给我抱四个孩子？？？”

“那你下次… …”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吧。”

于是在凡似玉和霁私下的时候，凡似玉总叫他“倒霉蛋”。一开始霁还会皱着眉头，有点不爽地看着他，到后来，将军们开玩笑的时候不知谁提到倒霉两个字，在一边研究地图的霁就突然抬头问：“叫我？”

“… …你们继续，当我没说。”于是大家都叫他倒霉蛋了。

世界太平了，也不需要英雄了，而凡似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跟霁沟通了一下就回了林子深处。走时，霁给了他一枚纳戒，告诉他如果有事情就把它写下来传给自己。虽然凡似玉写的字很迷，是人看不懂的那种。但是却霁也谜一般的看得懂，非常的神奇。

但是当凡似玉回到熟悉的地方的时候，那个山脚下的小村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凡似玉觉得或许大家是搬走了，所以也到附近的地方去找过，但是什么都没有。

法阵也还在，但是凡似玉绕到村尾去看的时候发现这哪里是保护人的法阵，这明明是个死局！

为什么？霁当时没有保护他们，他杀了他们。

认清这个事实的凡似玉瞬间开始怀疑霁的为人，和他们这两年的日子。为什么要杀他们？他应该问霁吗？还是像霁教他的那样保持沉默？

凡似玉坐在屠户摊子旁边老旧积灰的凳子上，一个人却上来搭话。是个长得像富家公子的男人，看人的时候笑眯眯的，说话的声音也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那个人问凡似玉在这里做什么，凡似玉没有见过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我以前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公子模样的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知为什么这里的灵气都被吸走了，成了死局啊。”

凡似玉抬头看他一看，还是没有跟他说话他。

“通过吸收一个地方的灵气来增加修为，这招很损啊。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东西挺喜欢这么做的。”那个人还在说。

“谁？”凡似玉这才有了兴趣，说不定根本不是霁布的局。是之后有人来改了局，霁根本没有害他们。

“啊，我也在找他。他叫霁。你见过吗？”

“霁是… …怎么写的？”凡似玉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他。

那个人回答：“雨过天晴。”

这下，凡似玉再也找不到为霁辩护的借口了。但是他只是为了修为就肯做这种事情。而且，当时布局的时候还让我帮忙。我就傻呼呼乐呵呵的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而不自知吗？霁那个时候是不是在心里笑我呢？

就连他平时老对自己叹气，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只是对自己的不耐烦的委婉表现吧。

一但你的内心开始动摇，所有的事情和当时觉得没什么的小细节，都会被抓出来反复咀嚼。

“看你表情，你认识？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我才到这边这个世界，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那男人笑着说。

“你从哪里到这？”

“哦，混沌界，我叫黑魁。”笑眯眯的向凡似玉点头。

混沌界，不就是霁来的地方吗？他不是说是被坏人抓才逃过来的吗？

“那人在我们这边犯了些不可饶恕的错误。负罪跑到这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过来的。毕竟隔了好几个世界，有点混乱哈哈。”名叫黑魁的男人解释。

“他是坏人吗？”

“嗯？”

“你说的那个霁，他是坏人吗？”

“对呀，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辛苦过来追他。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同类，毕竟小孩子谁不喜欢。但是没想到小孩子才是最险恶的。你知道他在哪里的话可以告诉我吗？”男人继续问。

“我不知道。”这可能是凡似玉这辈子第一次撒谎，为了霁。因为就算这样也不该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算他说造成面前的死寂的凶手跟自己怀疑的人一样，但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是吗？”黑魁给了他一张黑色的符纸。这是最高等的符咒，凡似玉听霁提过。

“要是你遇见了就把它点着。他很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凡似玉收下了这张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