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凡似玉问道。

“我们就抛下他们了？”秦朗问。

“嗯？怎么算是抛下？他们要等欧阳。我们先出去。”

如果欧阳琦清不在就算我们拿到了鞋子也没有用啊？！秦朗完全不明白，难道凡似玉不知道他们拿这鞋子的目的。

“啊，我不该对你好点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所有人都友善… …世界和平之类的… …”

秦朗没有搭腔。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对方嘲讽的语气，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回去，还是离开？或者这一切又是一个幻象，这个凡似玉是假的。

对，他不是那个风流倜傥凡似玉！他连凡似玉的口头禅都说错了！

但知道这些也没有用，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干脆坐下。反正他瞎，哪里也去不了，而且现在看来如果只是幻觉的话，他的眼睛实际上根本没什么问题！

“坐下干嘛？走啦。”“凡似玉”催促道。

秦朗不理他。“凡似玉”便化身复读机，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机械得没有任何情感。

果然假货。秦朗想。

凡似玉作为一个就算队伍里的人都讨厌他的人，却依然尽自己的义务，保护一个随时分崩离析的队伍，而且还对其他人类对自己的评价非常敏感的人，怎么可能会抛下队友。

秦朗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凡似玉”的声音停下来的，周围安安静静一片，而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wocao！他看到我们了！”

“绕过去！”

“不行！欧阳，这边乱石堵死了！”

“来不及了，撤吧。”

“made！你明明可以把东西带出来的！”

“我不想这么做。”

“闭嘴！你们两个。欧阳，走。”

“… …走吧。”

你们要走了吗？别丢下我啊喂！秦朗听到那四个人的声音，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被丢在黑暗的角落，就像那时候一样。

但是，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恐惧让秦朗耳里传入更大的轰隆声。

他渐渐感觉到手下撑着石头一样冰凉，但是肉一样软的东西。下一秒，身体的感觉全部回来了，他终于走出了幻觉，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鬼火在四周的石壁上乱爬，但都被掉落的石头扎下来，又不知疲倦地爬上去，导致周围都明明暗暗光线闪烁。而自己正趴在那些灰色的族民身上。一层一层动作迟缓的族民被踩在其他人的脚下，他们此时正在翻越一块挡住去路的大石头。秦朗看到自己手上的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秦朗顾不得这些，四处找人。周围都是前仆后继往他身上踩的族人和到处爬的鬼火以及不停地从上面滚落下来的石头。秦朗这时才看到他身后的石壁凸出来很大一块，而且还在缓缓向前移动，在它的下面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秦朗想起这些人之前都往玉鞋的方向跑，那只要跟着就知道鞋在哪儿，他们人就在那儿！

秦朗立刻跟着他们往上爬，踩着他们的头敏捷地爬上石头，只见石头后面是很多碎石，而包就在不远处的碎石里卡着。但鞋子应该不在包里了，秦朗还是过去把包背上，周围的族人已经很少，而且他们在碎石堆里简直寸步难行。秦朗拿开包就看见那双鞋就压在包下面，晶莹剔透地闪着微光。

秦朗抱上鞋，借着周围的鬼火，看见不远处一块石壁下有一道黑漆漆的裂缝，成年男子绝对钻不过来。秦朗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捉摸着他们应该就在那里面，便迅速扛着包包抱着鞋子往那边移动。

此时身后的那块从石壁里面伸出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动作迅速起来。秦朗只觉得狂风袭来，那东西砸到了刚才的位置，顿了一下，紧接着像大山崩塌一般向秦朗压过来！

秦朗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不得已丢下有食物和水的装备包，叼着那双鞋，头也不回，化成原形就往山缝里面冲。呼呼的疾风就刮在他毛茸茸的脸上，耳朵里灌满的都是风声和石头碎裂的声音，秦朗完全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面跑。

十米，五米，一米，身后的石头已经碰上了秦朗的尾巴，就在秦朗侧身滑进缝隙的同时，身后那堆石头撞上了石壁，一下子就把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裂缝撞塌了。秦朗顾不得被石头磨翻出来的血肉，沿着前面狭窄的，唯一的通道跑。

通道里全是碎石，秦朗踩上去非常容易打滑，使得它的速度慢了不少，后面掉落的山壁就像一张怪物的嘴，紧追着秦朗不放。秦朗跑得气喘吁吁，但完全不敢停下，求生的欲望和死在这昏暗狭小的空间的恐惧让它的肌肉都在发抖，简直是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大脑也只想着一件事——我要活下去，身体自己就作出了反应，在这无光的地方跑的流畅至极！

很快，他听到前面微弱的人声，不出半分钟他就看见前方的光源。

“过来！”凡似玉背着光就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秦朗此时没什么思考能力，冲过去就根本没停下来，还是往前面跑。没跑多久，就发现一个更让人崩溃的事实——这是一条死路。

坍塌的声音火烧屁股，而前面无路可逃。

秦朗完全不受控制地放下那双鞋，哀嚎一声，用自己的爪子抛着石壁，就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它做的那样，弱小地无能地悲鸣着，毫无意义徒劳地重复这一个动作。

不过很快，秦朗就冷静下来了，不过还是在死路面前来回焦急地跺脚——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坍塌已经停止了。

好事是他们不会被活埋了，坏事是他们已经被活埋了。

“干嘛呢你？”凡雁讨人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秦朗这次反倒觉得有点亲切，停下脚步，盯着凡雁。

一旁的怀山脸色不善地盯着秦朗，离得凡雁近了些，像是怕秦朗突然发起进攻，伤到凡雁一样——毕竟怀山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凡雁的安全，已经养成习惯了也说不定。

秦朗没有动，他现在脑子是没有转的，盯了凡雁一会儿，又开始原地来回跺脚。

“这孩子吓傻了，”僵持了一会儿，凡似玉从后面灰头土脸地探个头出来，下定论道，“不过能自己恢复过来，挺厉害的。过会儿估计就好了。你这么戒备干嘛。”

最后一句是对怀山说的，怀山只是哼了一声，不高兴地走开。凡雁看见了那双玉鞋，便示意凡似玉把鞋子拿过来。秦朗只是来回地踱步，完全没注意他们。

“怎么出去？”欧阳终于发话，但他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面上微微带着隐忍之色，惜字如金。

凡似玉无所谓道：“看吧，跟我之前一样被困住了。”

“别说风凉话。这里虽然是大山，但是，不还是有地下水吗？”凡雁军师发言。

“不行，水太猛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河道有多长，什么时候可以浮出水面。”凡似玉立刻打击。

“管你猛不猛，给我挖！”凡雁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于是，等秦朗总算恢复了点意识，化为人形休息了一会后，悄咪咪地探了个头过去，看到另外三个人都靠着墙坐着休息，只有某可怜凡似玉用石头——他们的装备都扔掉了——来挖石头。

为什么你个大佬混得这么惨啊！？

“没事啦？”凡似玉眼尖地看过来，一副找到一起挖坑的同伴的样子。

之前黑灯瞎火看不见他，后来有光了也没怎么仔细打量过这位风流倜傥凡似玉。现在借着火光，看到面前命苦的凡似玉蹲地上抬起头看他，居然颇有几分姿色的样子。而且凡似玉看起来很年轻，根据他之前的描述，他至少都已经七十岁了。现在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他脸偏圆，眼睛大，鼻梁不是很挺，看脸就跟个小男孩，但是身材匀称，不算很壮，个子跟秦朗人形的时候差不多高。

估计嘟嘴卖萌会特别犯规。

但谁tm受得了一个大男人跟你卖萌？

其他人也看过来。欧阳琦清只是盯了一眼秦朗，便又合上眼休息，看起来非常疲惫。怀山身上满是血迹，脸色苍白，但是看到秦朗还是一副臭脸，往里面挪了挪位置，想离秦朗远一点。只有凡雁看起来最轻松的样子，盯着秦朗不知道想什么。

“快，加入我。不然我们出不去啦！”凡似玉连忙招呼他。

“不行，我头晕… …”

“去你的！你就是想偷懒。”凡似玉一点也不吃这套，过来一把把秦朗拉了过去。

“对了。猪猪呢？”秦朗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凡雁没好气道：“闭嘴。”

“… …”秦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还处于有点懵逼的状态，便也没在意凡雁的语气。

“喂，秦未雨，之前我不救你，真的很抱歉。”凡似玉塞了块石头给秦朗。

“？”

“你之前被玉鞋蛊惑，丧失意识，就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了。那些人… …不算死人，他们依然活在自己的脑子里。但是他们不知道，不愿意或是根本出不来，于是永远地陪着这双鞋和那具女尸沉睡了。而，那个男人大概是出来了，但是还是孤独地陪着女尸长眠地下。你出来了，很好，”凡似玉夸道，“之前的情况，这大石头直接显出本体，我不能为了不一定可以恢复意识的你丢下其他人。所以很抱歉。”

凡似玉承认“错误”非常真诚。但是秦朗实际上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他们不熟，凡似玉能有救他的念头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