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为了防备动向不明的狐妖，杨璟依旧待在捕蛇局，哪儿也去不得，而戚寒胜被勒令回家养伤，刘一鸣则亲自前往都督军驻地与黄晖会面，商讨协防事宜。

杨璟坐在校场的马扎上喝着竹筒里的水，思忖着手里的牌。

自己这些天勉强掌握了四季功的立春与惊蛰，前者是以滋润之法给刚动起来的元池予以补助，细水长流，不够直接，后者是以刺激之法，犹如给马匹抽几下马鞭，速度刚猛，但反复刺激则不但效力渐渐丧失，反倒伤身。

“都不是能直接一战的周术啊，要是原来的我……一道奔雷接着一团离火，干起架来还不是得心应手！”

杨璟一边念着当年勇，手一边对着空气乱比划，比划了半天，手又沮丧地垂了下来。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杨璟又恹恹地把竹筒凑近嘴巴，喝了口水。

孙捷跟着那只死螃蟹，说起来，也不知如何了。

各种有的没的在杨璟脑子里晃了一遍，水也在嘴巴里过了一遍，随后都吞进了腹中，他自我安慰道：“想那么多也没用啊。”

突然，眼睛被校场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校场这些天杨璟可谓是天天来，却从没看见过有那“东西”的出没，所以当杨璟的视线发现了那东西的存在后，先是意外，随后才是戒备。

距杨璟不远的一堆野草里，他透过野草的间隙，看见了一只狐狸。

冥冥之中，杨璟觉得那狐狸也在看他。

那只狐狸一感觉到杨璟注意到它，身影一颤，扭身就跑。

“打探消息的？”

刚一察觉到狐狸要跑，杨璟在直觉的驱使下就追了上去。

狐狸四足灵敏、身子轻盈，遇墙则翻，遇洞就钻，原本快要追上狐狸尾巴的杨璟翻了两道墙后就被拉开了距离，眼看狐狸翻过了捕蛇局的外墙，杨璟一不做二不休也翻过了墙，追出了捕蛇局。

冲过了大街小巷间，追着那只左奔右突的狐狸，杨璟不禁暗怒道：“要、要是以前，早挫个火球灭了这小兽的口了！”

一连追出十几条街，眼看着狐狸开始扒拉上城墙的一脚，气喘吁吁的杨璟尽力加快了脚步。

所幸，可能是用力不足，狐狸攀了几下居然摔了下来，杨璟眼见已不过六步之距，大喜过望，手已经预备地伸了出去。

正因为大喜过望，眼睛里只有狐狸的杨璟没注意到从左边横弹而出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让他整个人的步伐一滞，险些摔倒。

而就是这个短暂的间隙，杨璟与狐狸最终失之交臂，重新扒拉上城墙的狐狸，像一道褐色的影子般蹿上墙体，从墙头一跃，奔去了墙外的世界。

焦急之下，杨璟恼羞成怒，正欲立定发劲，用半步拳好好给这个突然抓住他的人尝一尝手臂折断的下场，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老板！总算碰见你了！怎么出的捕蛇局？”

杨璟两眼一转，看见抓着他的人穿着厚厚的长袖，外裹大袍，头戴面具，但这声音与称呼不会有错的，抓着的他的人，居然是钱世坤！

恼怒被丢到九霄云外，复杂的情绪在杨璟的心间打转，他看着钱世坤，只能叹道：“一言难尽啊！”

都不知道自吃完砂锅以来，杨璟说过多少回的一言难尽了，但一言难尽，总好过无话可说。

钱世坤是来风台府寻找能给自己提供武器的匠人的，妖市不允许卖给外地的妖怪武器，在萝卜精们的打探下，钱世坤得知风台府有一户隐秘的武器铺，是伪装成人类的妖怪所开，他们开在河外的风台府，不受妖市规矩的限制。

想不到途中意外与杨老板相逢。

于是，钱世坤与杨璟共同前往武器铺，一路上杨璟告知了钱世坤自己是怎么成为捕蛇人的，以及自己这些天的见闻。

钱世坤一边拿着萝卜精给他画的小纸条，一边听杨璟诉说，拐进一条甬道，钱世坤感慨地说：“某种意义上，算是有了些保障。”

杨璟则笑着说：“我爹常告诉我，不要轻信上位者的许诺。”

钱世坤看看纸条，看看前路，说道：“有许诺，总好过无视，无论人还是妖，想要入世，怕的就是别人连用许诺来哄骗的资格也没用，于世间要有所为，为人无视，形同死路一条。”

钱世坤的语调中没有说教的意思，只有交流经验的陈恳，杨璟颔首表示受教了。

隐秘的东西似乎总是藏在百折千回的巷子里。

半个时辰后，钱世坤与杨璟来到一处小巷子，钱世坤掏出一枚铃铛，摇响了铃铛后，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巷子西侧墙壁上紧闭的窗户内传来。

“吵死了，闹死了，劳烦停下手中铃。”

钱世坤轻哼一声，低声回道：

“静着活，寂着活，恳请继续侧耳听。”

话音未落，那窗户就开了。

“钻进来！”

还是那个阴沉的声音。

闻言，钱世坤和杨璟正要动身钻窗户，但脚步刚迈出去，两个人的身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俘获了，一人一猿大感不妙，反射性地驱动了元池，但还没等他们运气做些什么，两人就被卷作一团，吸进了窗户里。

“钻进来，似没来。”

当杨璟如同浆糊般的五感重新渐渐恢复时，他发现自己和钱世坤正双双坐在两张藤椅上，四周很热。

正打算好好看清周遭，突觉腹中搅作一团，眉头一皱，五官一扭，嘴巴一张，各种酸涩从咽喉涌出，呕了出来。

各种各样的呕吐物从嘴中呕出，落到了预先放在杨璟脚边的陶罐子里。

而身旁的钱世坤虽然面色也不好，但还没糟到呕吐的地步。

“嘿？这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会有熟人把人类作为客人介绍过来？”

一只黑白相间的动物，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一人一猿的近前。

钱世坤仔细打量了一番来者，迟疑道：“阁下是一只白罴？”

来者正色道：“也可以叫我熊猫，嗯，我认为晋人沈锐给我起的这个称呼比较合我的意。”

说罢，这熊猫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