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蛇的规矩？”

猫头鹰仿佛反应有些迟钝一样咀嚼着这句话。

仿佛理解这句话真的需要花费很大的努力。

“是的，游蛇的规矩。”

伊文黛尔小姐恭恭敬敬地说到。

“这片土地什么时候提高了游蛇规矩的优先级？”

如同风中残烛飘忽不定的声线，让人有一种忽远忽近的错觉。

猫头鹰的侧颜看上去相当迷茫，仿佛离开了脚下土地几十年，带着一份物是人非的感情。

可当他缓缓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忽然有一瞬变的极度锋利，那一刻所有的温和都被打碎，语意也毋庸置疑的成为最锋利的质问。

“我在游蛇工作，需要遵守游蛇的规矩，猫头鹰大人。”

伊文黛尔小姐的微笑变得勉强许多，话语里也稍上一副显而易见的虚弱。倘若猫头鹰想要清算什么，便是使尽浑身力量也是躲不过去的，所以伊文黛尔小姐从始至终都还站在这里，没有想过要离开屋子。

“我需要与珊瑚交易的资料和E组织的信息。”

猫头鹰缓慢的复述了一遍那份要求。

“十分抱歉，猫头鹰大人。”

再度拒绝就变得简短许多，随着不断重复和加重语气，冲突达到难以调和的程度之后就升级成为一个「不」字就可以简明扼要地做出答复。

伊文黛尔小姐在所能持有的最大范围里保持了对猫头鹰的尊重。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清楚的机械运动声传入伊文黛尔小姐耳畔，她不禁略微低头看向猫头鹰合在一处的双手。这种械声再熟悉不过——手枪保险的声音。

一股寒意抵上伊文黛尔小姐的额头，黑黝黝的枪口顶在她的眉心，她毫不怀疑对方有着击发的可能性。

猫头鹰不带丝毫多余动作娴熟地将枪指在伊文黛尔小姐的额前，得到的表情却依然没有动摇，拒绝做出对那份需求的回复。

片刻，知晓这样的威胁无效过后的猫头鹰撤下手枪，不再与伊文黛尔小姐对话，而是单独在房间里翻找些什么，伊文黛尔小姐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旁观这一切。猫头鹰虽然同样是文职人员，但制服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猫头鹰登上楼梯将第一目标放在二楼书房内，那里有两个柜组用于存放各式各样文件，不过这间房屋现在上着锁。

“钥匙。”

猫头鹰低声说到。

伊文黛尔小姐将一个钥匙串递到猫头鹰手中，上面挂着的囊括了这栋房子所有需要用到锁的钥匙，按照各自顺序做出标记。伊文黛尔小姐从那一串钥匙当中捻出专属于书房的。

男人就此打开那扇门。

两个柜组当中各自封存一部分文件，猫头鹰没有选择按照上面标记寻找自己需要的部分，而是从第一排第一份文件开始，直接将它抽出自己翻阅起来。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没有用去太多时间就翻完一份，继续下一份。这样虽然容易浪费大量的时间，不过猫头鹰并不信任柜组上面的标记。在看似有序的排列当中其中一环安插进去一份机要文件，伪装成常规的外表以躲避检查，这样过时的小伎俩猫头鹰也丝毫不给它成功的可能。

这其中不乏各大势力隐秘的信息，但猫头鹰翻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与珊瑚的交易和E组织的信息。

猫头鹰检查一番房间过后又前往下一处房间，伊文黛尔小姐连忙跟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以小时计的时间仿佛在这匆忙行程当中显得极其短暂，猫头鹰是最优秀的灵能者情报人员，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需要整整一天或是更多的工作在他手里加倍运作。

他每走过一面墙壁都会用生茧的粗糙手指在墙壁的几处地点敲击，以防那后面有什么隔间。

他每进入一间房屋都会打开明亮的灯检视各处是否有凹槽或是凸起的痕迹。

他每瞅见一处细微布置都会上前旋转把玩，探查那是否是开启某处的机关。

一间又一间……

他仍是一无所获。

转眼间就到达了伊文黛尔小姐的卧室，这次这个男人没有贸然打开这扇普通的房门，转而把钥匙交还到伊文黛尔小姐手中。

“权当我最后的信任，将房间里有关的物件取来。”

男人声音低沉，却蕴含有不容置疑的强权。

他转过身去背对房门，目中光彩明灭不定，在思考些什么。

事实上即使是一无所获的结局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游蛇是个聪明人，他会知道在这之前就想办法将机要文件处理掉的，无论是楼下大厅处的壁炉里用柴火销毁，还是在与珊瑚会谈的过程当中转交给珊瑚部门。

但太过聪明的人就对他的计划产生了蝴蝶轻轻振动翅膀的影响。

片刻后，他接过伊文黛尔小姐递来的记事本，刚刚打算翻阅，视线忽然在封皮的日记一栏停驻片刻，于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将记事本原封不动地还与伊文黛尔小姐。

“暗室在哪？”

他问。

“请随我来。”

她答。

伊文黛尔小姐苍白十指下意识紧紧相缠指节发泄般互相挤压出青白痕迹，片刻才坦然接受双手绥无奈心境化开无力垂落裙边，眸子一片黯淡不施防备任由猫头鹰目中锐光摆弄，直抵灵魂掠夺走似烛火摇摆不定的信念徒留满地碎屑。

终是谦卑低下了头颅竭力克制住悲哀情绪颤声做虚无缥缈的引路人。

猫头鹰锐利的目光意思不言而喻。

你别无选择。

是的，我别无选择。

伊文黛尔小姐心底默念一遍，引他下楼到两个木柜镶嵌入墙的位置，掀开那里的墙纸启动精巧机关。

伊文黛尔小姐的双手在一览无余的平整墙面两处用力持续按压，顿时下陷出两块可以容纳手掌大小的凹槽，如果只是敲击墙面是无法触发这一机关的。

随后她像拉开推拉门一样将中央“墙壁”推入两侧空荡荡的木柜，将两侧填满，中央自然而然多出一片空间。

原来这间庄园的「暗室」作用不包括藏匿人物，而是采用了积木一样的摆放结构存放机要文件，所以常规的搜寻方式无法找到这些「隐匿的空间」。它们本身就是实心的，且机关都是需要持续用力这种隐秘保险的，而非敲击，旋转明显部件。

房屋里还有几处这样的布置，大多利用了实心空间与空余空间的巧妙布局，伊文黛尔小姐将它们一并打开，面向猫头鹰。

她心里清楚，这些小伎俩是瞒不过猫头鹰这样顶级人士的，这样做只是为了节约时间。

猫头鹰上前去一一查看，不出他所料，依然没有那些想要的信息。

不过他的判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伊文黛尔小姐的拒绝在他看来仍非本无一物的说辞，而是已将那些信息交易了出去。

“今天对珊瑚的伏杀计划，原定E组织成员「死神」迟到，我推测他是有意的。”

半晌，似是放弃追查那批信息，猫头鹰将手中一沓机要文件跌回柜里，掸掉袖上的灰尘，悠悠叹了一口气。

错综复杂的地下势力比起花圃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同的，不同点就在于，每一枚被视为「棋子」的家伙们都有自己的欲望，而人并不能完美地掌控他们中的每一个。

不遵从命令的「棋子」往往意味着麻烦，就像这次一样。

E组织就像是盘踞在地兰岛北一区上空的一团阴云，猫头鹰也曾仰望那处神秘，千丝万缕的尽头却找寻不到终点。

他们似乎并不为某个地下势力的利益集团服务，令猫头鹰担忧的就是他们是在为谁做事，自己，还是另有其人？这将决定他的应对方式。

「迟到」总是一个好用的借口，从上学到上班，总有人犯下这个错误，而有时就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死神」的迟到，是否意味着E组织表现出对珊瑚友好的倾向，伊文黛尔，你怎么看？”

猫头鹰看似随意地问着。

不同于一些外强中干的势力首脑，猫头鹰一向是绵里藏针的风格，这个问题问出来，伊文黛尔小姐差点有一种白天会谈仍在继续的错觉。

“我想这并不能说明E组织倒向珊瑚，虽然我对「死神」这名角色没有充足的了解，但如果他能够构成伏杀珊瑚的重要一环，那么同样意味着他的到场使得E组织对战局有更强的干预能力。所以，我认为「死神」的迟到一事，E组织的态度尚且处于观望状态，有争取的机会，不能简单的以非黑即白的角度评判。”

伊文黛尔小姐斟酌问题内核，几乎是以猫头鹰的团队角度说着类似于“建议”的判断。她还不清楚猫头鹰想要的是什么，但那柄手枪可是货真价实的凶器，在那面前还是明智的保持顺从比较好。

至少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是这样的。

猫头鹰的低沉嗓音忽然变得有如施加魔力一般吸引人沉溺其中。

他说。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