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的兵刃被月光渲染的雪白灿烂，明晃晃的光照在络腮胡子眼角余光里。

姚静已上膛的枪指着络腮胡子后脑，云流端和水原持着各自兵刃，尖端锋利处微微下垂威胁着络腮胡子的躯壳，毫不怀疑只要络腮胡子稍有异动便会因此身首异处，「珊瑚」虽然停火不再主动攻击，在场队员盯着络腮胡子的视线却都没有放松。对于其中一部分队员，例如棺来说这种对对手的警惕性几近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况且当下无所事事，如何处理络腮胡子是唯一需要做的。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卢勒微笑着说道，食指指腹抚摸过手枪光滑的钢铁外壳，现在他手中的枪还未上膛，如果作为正常的交流，卢勒对于面前这个家伙还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不急于将他处决掉的。

“该死的……铅剑这家伙，就是因此而背叛的，我没有想错吧……”

络腮胡子十指紧紧握成拳，庞大的体积瘫倒在地面上就像一条搁浅的鱼，绝望地有气无力地说着些什么，语调里还夹杂着一些败亡的不甘，内心也正是因清楚这不甘如此无力无用而产生矛盾，苟且地喘息着。

“这个问题我想可以由埃斯为你解惑。”

卢勒仍然是微笑着，这份微笑映射在络腮胡子眼中却好似成了一种对失败者的嘲弄，坦坦荡荡，就像是在告诉他的无能一样。络腮胡子仿佛穷途末路的野兽，即使是善意传达过去也会化为「恶」进一步刺激凶性。

不过好在他已经不怎么能动弹了。

“实话告诉你吧。”

埃斯将手中重剑一下子插进刚刚因变作过流沙而松软潮湿的泥土，蹲下毫不客气地露出嚣张笑容，目光也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赤裸裸的嘲弄。

“这份合作已经持续很多年了，格雷尔，你这家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比起卢勒友善的神态来说，埃斯的表态更能被说是恶，不过络腮胡子的情绪在这样一番话下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持续很多年足以说明地兰国会其实对一些地下势力的形式状况了如指掌，这次所谓愚蠢航线不过是一条引爆暗处的导火索，仍有不知多少炸弹被隐瞒到组织深处。

络腮胡子拳头压在地面上微微颤抖，双眼沉沉目光黯淡。这次看似针对交易的一次搜查具体原因似乎终于在他心底拨云见日般迷雾散去些渐渐明了。他很清楚自己在「黑虎」当中的地位，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头目，但却是为数不多能给会长提出建议帮助的人，经验也同样丰富，斩掉他就如同断了「黑虎」一只手。

“能打的人很多，能打却又有头脑的人很少，格雷尔，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

卢勒耐心道。这个家伙的能力在先前交火当中已经得到验证，只可惜这次被「珊瑚」用绝对的力量安全处理掉了。

“格雷尔，如果你愿意配合国会警卫队，我想你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很多，毕竟你其实也算是被白潮山号连累了。”

“嘶……害我……那些家伙不得好死……”

络腮胡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又一个音节，饱含着隐忍的狠厉，倘若真有一天对上了言语里指的那些家伙，让人毫不怀疑他会如癫狂的眦兽般报复。

“那些家伙？如果有名字或者证据，我可以帮助你让他们早点去见冥天神。”

卢勒继续询问，看样子这场合作并不是没有达成的可能，而这会为接下来的步骤提供非常多的帮助，让道路变的更加顺利。

将自己人变的越多越好，将敌人变的越少越好，有的时候这个过程并不意味大量死亡，也可以是带来能够让人认同的变革，一昧杀戮会因此错失很多，卢勒很清楚这一点。

“帕拉特·海拉尔，他……不得好死，帕拉特·海拉尔……”

络腮胡子愤怒地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当然是念给卢勒听的，不过卢勒对于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没有什么概念，并不知道直接指向谁，还有待后续调查。

卢勒仔细观察格雷尔的表情，同时和姚静对视一眼，点点头，大致有了一定程度的判断。

“能提供这个人的身份，或者说是居住地点吗？”

卢勒继续询问，不过络腮胡子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口音还因为先前云流端灵能火焰灼烧留下的伤口发痛而有些扭曲，狰狞的表情似乎沉浸在某种痛苦当中。

“看来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总之先稳定一下情绪，离开这里，到安定点再决定后续吧，格雷尔。”

卢勒摇摇头，眉目间看上去是有些惋惜不能立刻得到消息，由地上蹲着的姿势站起来转身原地轻踏两步土地，打算给络腮胡子提供一点行动上的建议。

“只是出于被设计的情绪的话，真的有到这种神志不清的程度么？”

李曼斯凑过来低声对卢勒嘟囔一句，目光飘忽不定，音量控制在不被络腮胡子听见的大小，说。

卢勒表相上是继着上句话的动作摇头，同样没有让络腮胡子听到，对李曼斯低语道：“也许妖火的确足够疼，不过我更倾向于背后有什么其他故事也说不定。”

李曼斯活跃的个性导致看到他那一头蓬松金发就无法令人放心，不过一旦触碰到任务相关的事情，他就会变的格外敏感细心，也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与卢勒。

卢勒本身也有这一方面的考量，不过目前还不宜当面说出，加以防范是必要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卢勒转过身收起手枪，说道。埃斯随即也起身抽出重剑收回鞘中。

卢勒的眼神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李曼斯也很难从中读出一鳞半爪，只得挠挠头作罢。

就在卢勒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络腮胡子身体突然如同蓄谋已久的鳄鱼般猛然跃起，全身肌肉猛的发力，双臂直直扑向现在背朝他的卢勒，两步的距离在这样弹射般的起步下显得过于短小了，看起来完全没有闪避的时机。

“呵……”

络腮胡子低呵一声，原来他始终保有一分临死反扑的力气，先前无论是表现的难以忍受疼痛的模样还是因仇恨而失去理智的模样都不过是为了现在这个机会演的一场戏，他要把机会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让对方去逼问。

络腮胡子抓住最后一点翻盘的契机隐忍到现在终于出手，可以说是值得赞叹的不放弃抗争到底的精神了，常年混迹在地下势力的络腮胡子知道，一个活人落到敌对势力手中可能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见过「黑虎」处理类似人员的狠辣手段之后，即使他自认为意志力足够坚强不会因此而背叛自己的组织，也绝对不愿意亲身去体验那些刑罚，既然国会警卫队出手，那么等待他的最起码也不过是无期徒刑，络腮胡子做过什么自己是一清二楚的，他不会意识模糊到认为自己能被赦免，所以络腮胡子对自己默说与其囹圄一生，不如现在豁出去命，兴许还能搏那一线生机，纵然身死总好过那份折磨。

络腮胡子的话音未落，更夺人注意的响声连动，姚静反应几乎神速地在他扑起那一刻连开两枪都命中要害，将他最后一点气焰打灭在地。

这副招式的决心是不错，不过也就只能骗骗新上战场的家伙了，「珊瑚」的禁海队没有一个不是在各自场合身经百战的成员，时刻保持这种级别的防范意识已经快接近他们的本能了。

卢勒转过身，注视着络腮胡子的躯壳生机不断流逝，这回他才是真正惋惜地说道：

“格雷尔，你的确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可惜对「黑虎」太过忠诚。”

这番话没有丝毫贬低意味，隐隐还有着对这个将要变成尸体的家伙的赞赏。这样的战争是干脆利落，也是痛苦最少的，军士武人们用手中的武器去决出胜负，而非依靠——

卢勒突然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方面不是卢勒管辖的，所以就不要多想了。

仅有的那一点惋惜是没有得到更多的情报，不过要说抱着那种心态来执行这次任务的话，未免有点太过乐观，可以称为「奢望」了。

“地图在车上么？”

卢勒转过来，问着刚才没有过来围观，而是去一旁车辆残骸当中检查线索的棺。

“不在车上，这辆车没有有价值目标。”

棺稍微过了一小会儿，搜索完最后的区域，说。他能一定程度修改这些废铁的形状，执行这项工作确实是有着速度优势的。

“那走吧，回去交易点里看看。”

卢勒拿出手机划开屏保，将这次的信息同样传递给专项调查队队长，乔，告知他们可以来收场。当然最后到这里的不一定是专项调查队，也有可能是普通的警卫队，但不论如何都是比较值得信任的家伙，这就足够了。之后，便带头走回那栋烂尾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