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门外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叩门声。

晁笙有些不情愿地醒转过来，巫裳立即贴心地燃起荒魂灯，为其照明。

练功房的石门设计得颇为简单，说白了，就是一块儿厚厚的石板，上面既没有门把手，也没有任何可以提供上锁的机关，反正一进一出都是靠推，而茅山弟子向来自律，从来都没听说过谁的练功房有丢失物品的情况出现。

当晁笙气喘吁吁地再次打开石门，向门外望去时，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爽朗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岱荒师兄。”看清来人后，晁笙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恭敬地叫了一声。

“小师弟还认得我？”岱荒有些意外，“昨天我见你头也不曾回过，本以为你应该认不出我的。”

“师兄昨晚的好意，小弟又怎会不知？只是师兄还是先进来再说吧，我快要撑不住这石门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门好像比昨晚又沉了一些……”不知为何，岱荒给晁笙的感觉非常舒服，让一向话少的晁笙都大起与其结交之意。当然，晁笙从小便缺少玩伴，或许这也是他想要认识岱荒的原因。

“这倒是我疏忽了。行，听你的，我们进去再说！”说着，岱荒随意地推了一下石门，便将石门从晁笙的手中接了过来。晁笙识趣地侧身让开，岱荒则闪身走了进来。

嘭的一声，石门再次闭合，岱荒拍了拍手上的灰，自言自语地说道：“确实比其他练功房的石门重了一些……”

“师兄，不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是不是狄炻师父他要传授我道法了？”就着荒魂灯的光亮，晁笙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你看我，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岱荒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脑门，有些自嘲地笑道，“二长老他向来只对两弦境界以上的弟子传授功法，因此特派我来当你的传功师兄，以后就由我暂时指导你的修炼了。”

“二长老？”晁笙不解。

“就是你口中的‘狄炻师父’啊。”岱荒笑道，“秦九师叔是三长老。当然，我们茅山向来都是由三位掌门共同执掌的，因此你称呼他们为二掌门和三掌门，也是可以的。”

“那大掌门是谁呢？”

“狄炻师父和秦九师叔似乎是一直在等着某个人，因此这大掌门的位置也一直为那人空着的。”

“哦。”晁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小师弟，你能不能再催动一次法力给我看看？”岱荒突然话锋一转地问道。

“法力？”晁笙不明所以。

“就是你丹田处那股冰冰凉凉的东西，你可以用意念引导其流动的方向。你不妨将它引导至你的手掌，然后尝试着将它激发出体外。”岱荒解释道。

“像这样吗？”晁笙说着，举起了右手，顿时一股绿色的火苗从他的掌心中蹿了出来。在火苗的映衬下，原本昏黄的石室内顿时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绿芒，气温也随之急剧升高。

晁笙大惊，连忙甩了甩手，想要将其弄灭，但绿色火苗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么也甩不掉。好在晁笙的法力在方才开启石门的时候消耗了许多，因此没过多久，失去法力支撑的绿色火苗便自行消散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火，没想到就真的弄出了火。我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的……”晁笙有些惊魂未定地说，“这、这就是所谓的道法仙术么？”

然而岱荒见状，却怔怔地愣在了原地，半晌方道：“果然不愧是修道的奇才，第一次施展法力，竟就能将其具象化。但这还不是术法，真正的术法在通过符箓咒文的加成后，威力还要大上许多的。看来我昨晚果然没有看错，你的辉光确实是绿色的。所以……”

“所以什么？”晁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以后除了两位长老和我以外，你万万不能再在他人面前施展法力！”

“为什么？”晁笙不解。他之所以离开元亨镇出来修习术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保护母亲、锄强扶弱、匡扶正气，可是如果不允许他在人前施展法力的话，他又如何做到这些？那他修习术法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一向坚强的晁笙，眼里泪水开始打转——那是失望，是不解，也是委屈。

岱荒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但他仍旧将双手放在晁笙的肩上，看着晁笙的眼睛，正色道：“师兄也是为你好，你要相信师兄。至少在你拥有足够的法力自保前，你不能轻易地在他人面前显露法力，就连同门其他的师兄弟也不行。这一点，也是在我来这里之前，狄炻师父特意交待过的。知道了吗？”

晁笙望着岱荒，不发一言，脸上写满了不甘。

“知道了吗？”岱荒再次问了一句。

晁笙这才点了点头，用手擦了擦眼睛，但却始终没有哭出声音来。

岱荒见状松了口气，当下走到蒲团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好了。该是教你些东西的时候了。关于道术，你都知道些什么？”岱荒打了个哈哈，转而问道。

晁笙再次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道术，也即道法仙术，共分五类：山、医、命、相、卜。山术由人修炼，即为仙术，修炼者通过食饵、丹法、玄典、拳法、符咒等方法来修炼‘肉体’与‘神念’，以达身心超脱。医术则是利用方药、针灸、推拿、灵治等方法，以达保持健康、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命术，是推算命运之术，有紫微斗数、子平推命、星平会海三种方法。相术，是观其形而知其义之法，分相天、相地、相人三类。卜术，包括卜和筮，乃预测之法。其中，因山术最为难练且修炼者最为普遍，故而列为‘五术’之首。”岱荒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们口中所说的道行境界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关于修道，小师弟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岱荒抓了抓头，“也罢，就让师兄先将这些基础的东西告诉你罢。”

接下来的时间，岱荒将修为境界的区分与当前修真界的情况都向晁笙进行了简要叙述，而晁笙也没让岱荒失望，竟一股脑地将其全部记下。听着岱荒的叙述，晁笙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的倦怠之色，反而还大有越听越感兴趣的架势，这让岱荒不禁又对晁笙的悟性大发了一次感慨。

原来，道家根据修道者修炼时法力游走的方式和经脉穴位，将不同境界的修为道行由浅至深依次分为一炁、筑基、开光、两弦、通灵、聚鼎、结丹、玄牝、归根、后天、先天、冲关、无根、无量、渡劫。其中，处于一炁、筑基、开光三期修为的弟子被统称为黄冠，道术的参悟必须要有损有盈，如果只为个人修行而不理道教传承，则很难修道有成，因此黄冠是道士为道教作出相应贡献的阶段，这一时期的弟子主要负责道观内的一些世俗事物。而两弦、通灵、聚鼎三期的修道者则统称为法师，法师能使用道术和符咒，降服一些低阶精怪，是修道者神通初成的体现。随着后期修为不断地精进，结丹、玄牝、归根三期修道者和后天、先天、冲关三期修道者依次被称为高功和炼师，而若能修到无根、无量、渡劫三境，则就是拥有千余载寿元的天师了。

晁笙现在的道行就只属于最低的一炁境界。一炁，即先天一炁，又称为先天真一之炁，是指在天地产生之先，混沌未开、阴阳末判之时，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的原始之炁，称为先天一炁，音和意同“气”。人在下生之时，此炁即由天地之间降于人身，将此炁育化成形，即为法力。因此只要一心向道，人人皆可修道。

除此之外，晁笙还了解到，自己所处的茅山派现在虽已沦为三流小派，但在千余年前，茅山派还是震慑群雄的天下第一修真大派。而现在的修真界却由昆仑派、万佛窟、蜀山派、蓬莱岛、不周山、方丈岛、瀛洲岛、青城派、御灵门、五仙教等十派共同掌管了，其中，又以昆仑派、万佛窟和蜀山派三家最为势大……

道法这个东西，有的人一听就厌，有的人却是百听不厌。在接连介绍了修真界的情况以及诸多在修炼中需要注意的细节后，岱荒不得不在晁笙渴望的目光中强行终止了讲道。而对于晁笙在道法方面展现出的悟性和热忱，岱荒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大感头疼。

由于山腹之内都是通过荒魂灯来照明的，并无日月的轮转，因此时间也在两人的交谈中悄无声息地溜走，当两人从晁笙的练功房出来，向着膳房走去时，已是酉时。

石门再次闭合，巫裳的面容缓缓出现在荒魂灯的灯焰中。

“姓晁，先天绿色辉光，原来是他的孩子……看来我真是捡到了一块宝贝。晁祆，你没能帮我完成的夙愿，不知你的儿子又能否帮我完成呢？”